Chapters 7
“現在城外風聲這麼緊,你不要命了嗎?”周漣笙拉低自己頭上寬大的帽檐,擋住身後跟蹤者的目光。
顧清止今天穿了一件及膝的大衣,裡面是民國最流行的灰色西服套裝,他的頭髮一絲不茍的梳在腦後,手上的報紙緊握著,似乎有些緊張。
林枝南看著兩個人分外親密的對手戲,站在王導身後準備等這場戲過了之後好好談一下。她今天一早帶著合同過來,就是爲了早早的蹲守在片場,在顧清止沒有反悔之前簽下他。
不過看來,自己還是來對了。
華研和春秋的人站在旁邊滿臉警惕的盯著林枝南,林枝南遞給王導一瓶水,滿面春風。她今天特意換了一身磚紅色大衣,裡面穿著一件白色禮服,頭髮高高扎著一個馬尾,配著她精緻的妝容,看著整個人生動了好多。
“cut,辛苦各位了。”王致伸手示意,起身給片場的工作人員鞠了個躬。
“聽說你昨晚去找了顧清止?”王致喝了一口她遞過來的水,清清嗓子問道。
“王導消息真靈通。”林枝南對著往這邊走過來的顧清止打了個眼神,接上王致的話。
“年紀輕輕挑人的眼光倒是不錯。”王致打量了她一眼,說道。
“誇獎了,還不是靠您提拔,要不是哪裡有我和之遇什麼事啊。”林枝南言辭懇切,說起奉承的話來沒半點不自然。
“之遇還差一個影帝啊,可惜換了個經紀人。”王致對再旁邊坐下的顧清止點點頭:“辛苦了,今天表現很不錯。”
“人紅早晚要走的,留不留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林枝南從包裡拿出來合同遞給顧清止,然後轉過頭對王致說道:“倒是您啊,聽說最近身體一直不大好,影片忙歸忙,但是也要注意身體啊。”
“嗯,知道了,林經紀人也是。”王致看了一眼下一場的拍攝內容,開口:“清止下一場沒你的戲份,你和林經紀人把合同簽了吧,我先過去了。”
“好,您慢走。”顧清止起身相送,林枝南笑笑,欠了欠身。
“清止昨晚睡得怎麼樣?”林枝南等王致走後,轉身笑臉盈盈的拉著顧清止坐下。
顧清止看了一眼她搭在自己的袖子的手指,不動聲色的將她的手撥在一遍。林枝南見怪不怪,咳嗽了兩聲。
“你呢?”對面的人聲線清冷,和剛剛在畫面中那個有些懵懂的公子哥完全不一樣。
“我?”林枝南翹著二郎腿看著旁邊盯著他們的華研和春秋的人,笑著揉揉太陽穴。
“當然不好了,起草了一晚上的合同,黑眼圈都出來了。”林枝南指指自己眼下的烏黑,看的出蓋了很多粉底還是無濟於事,彎彎如水的眼睛也有些紅血絲。
顧清止擡頭盯了一會她,從上衣口袋摸出筆,大致翻看了一下合同內容,剛要簽名。就聽林枝南在旁邊淡淡的說了一句:
“我不知道能不能帶你五年。”林枝南想向後倚一下,想起來自己做的是一個小板凳,於是有些尷尬的撥撥頭髮。
“我身體大不如以前了,你是我的計劃帶的最後一個藝人,我也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推你一把,我話說在前面,如果我的身體實在是撐不到五年後了,我也會按照合同賠償。”
林枝南這句話是真的,早年的胃穿孔讓她在酒席上有些力不從心。但作爲經紀人,該有的酒場卻是都不能落的。加上她平時沒日夜的要跟著演員,雖然公司已經給了她很大的照顧,也催促讓她趕緊找兩個助理。但是實在太累了,林枝南早有了要休息的心,但是公司不放人,她也只能熬著。
二十多歲的人,整得跟三十大幾的中年人的健康狀態似的。
“希望不是林小姐的推托之詞。”對面的人擡眼看了她一眼,將合同翻到了簽字頁。
“我可不是那樣的人,職業道德我還是有的。”林枝南揣著兜,看著他即將簽下去的手。
那隻手修長白淨,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泛著白潤的光澤。他手上還帶著一枚道具的紅寶石戒指。
林枝南在片場的時候留意了一下他的角色,那是一個大戶懵懂少爺留學後,正值新思潮的爆發。一個人帶著家族命運與新思潮的衝擊,還有戰亂背景下的抗爭。
不得不說顧清止的演技很好,在一入鏡頭後立馬彷彿變了一個人,明明是演戲,卻彷彿他自己就是戲中那個人。
就像王導之前在一個飯局上提起喬懷瑾的時候,說道:“一個演員做到真正的演技好,就是要在演戲中充分去與角色的靈魂交流,渾然天成,不矯揉做作。”
顧清止在這一點上要比喬懷瑾做的還好,他不僅能深入角色的內心,還能帶動起對手的情緒。
雖然只是上午觀看了一小會,但林枝南心中已經多少有個底了。
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會炒作的演員,但是炒作和演技都有的,那就少了一大半了。
“聽說你之前不是專業出身的。”林枝南接過回半夏遞過來的熱咖啡,小聲對回半夏說道:
“你的戲份也拍完了?”
“嗯。”回半夏今天顯得格外安靜,她拿過旁邊空閒的板凳,一聲不吭的坐下。
“之前是學管理的。”顧清止聞言擡起頭,對著旁邊的回半夏點點頭,隨後看回林枝南。
林枝南接過顧清止的合同,遞給他第二份合同。還沒等顧清止翻開合同,只見華研的經紀人秦銘走了過來。
“看樣子要簽下了,枝南?”秦銘面容清秀,黑色的金屬眼鏡下是有些疲倦的眉眼。
看來籤這兩個主角,各個公司都派出公司裡的精英了。林枝南還看到華研和春秋公司裡外事部在片場外等著。
“嗯,不巧佔了先機。前輩呢,看樣子也挺悠閒的。”林枝南站起來,給秦銘讓了個座。
雖然不是一個公司的,但是秦銘是華研的金牌經紀人,林枝南和他作爲兩個公司的主打經紀人,平日裡交集不少。重要的是秦銘是她高三屆的直系學長,剛入經紀人圈子的時候幫了她不少。
兩人見面也和和氣氣,林枝南尊稱他一聲前輩,秦銘在一些場合也幫一下她。
“昨天沒等到顧先生,所以先去把周漣笙簽下了。”秦銘笑的溫柔,但眉眼還能看出來有些遺憾。
“哦?不是都說周漣笙童星出身,早就簽了魅力了嗎?”林枝南本來就對周漣笙這個女主演不感興趣,加上是童星出道,這麼多年沒有多少人關注,培養起來反而不如新人好培養。
“魅力是個小公司,沒什麼發展空間。最近他們合約剛到期,所以華研鑽了個空子。”
“那可恭喜前輩了。”林枝南笑笑,看了看遠處還在背臺詞的周漣笙。
“哪有你運氣好。”秦銘望過去,童星出道,他們都知道是多有難度的,他昨天也堵了半天顧清止,但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反而走了之後,就聽別人說顧清止已經跟林枝南出去吃飯了。
秦銘想到這裡看了一眼坐的挺直的顧清止,只見他不急不忙的在合同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擡眼和他目光對視。
那目光清冷,不卑不亢。
秦銘這一瞬突然有些明瞭,恐怕不是運氣不運氣的事情,是顧清止只怕早就想好去哪個公司了。
所以才他們堵的時候死活都見不到,而林枝南一出現,他也好巧不巧的出現了。
“那我過去了。”秦銘站起身,對林枝南笑笑:“你注意點春秋的人,這次沒分到一杯羹,怕是也著急的很。”
“我知道了。”林枝南跟著秦銘走了兩步,把他送到片場外。
“你……”秦銘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被跑過來的外事部的人叫走了,林枝南整整頭髮,繼續回到片場。
“這是回半夏,我手下第一個藝人,你們應該見過面了,她在戲中是女二。”林枝南迴來,只見顧清止和回半夏兩個人僵坐著,回半夏臉色有些尷尬,似乎是搭話沒有成功。
“這是顧清止,昨天剛簽下。”
林枝南簡單的介紹完之後,顧清止擡起頭簡單的說了一句:“你好。”
回半夏點點頭:“以後多多關照。”
“還有個叫童桐的女演員,是公司臨時掛在我名下帶著的。改天帶你們見見,她現在應該在明清建築羣那裡,離這裡不遠。”
林枝南話剛說完,只見手機嗡嗡的響起,她站起身,按下接聽鍵。
對面是林思齊有些顫抖的聲音:“姐,童桐死了。”
“什麼?”
林枝南掛了電話,整個人有些微愣。她腦子現在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
童桐是周幼清的藝人,在自己帶著這段時間裡死了,自己是脫不了責任的。
就乞求現在像林思齊說的那樣,是自殺,別再有什麼岔子。
林枝南抓起凳子上的包,跑了兩步,隨後又像是想起來什麼的似的,回來盯了會顧清止,狠下心拿過來顧清止手中的合同。
如果自己真的有什麼事,只能讓公司給顧清止換了經紀人,但是這個人不能讓,必須簽下來。
“對不起。”林枝南拿過合同,踩著高跟鞋大步跑到明清建築羣那邊。
兩個建築羣不遠,因爲年代相似所以挨著,林枝南趕到案發現場後,林思齊一把把她攔住。
“姐,別去看了。”
“看,爲什麼不看。”林枝南掰開林思齊的手,見他死活不撒手,有些急,咬了一下他的胳膊,繞過人羣,鑽到了面前。
畫面有些凌亂,血流了一地。林枝南剛想辨認仔細一些,就被帶進一個溫柔的懷抱,來人身上帶著一股清爽的薄荷味。
他修長的手指捂住林枝南的眼睛,將她代入自己的懷裡。林枝南呆呆的站立了一會,衝出來人的懷抱,跑到旁邊吐了起來。
林思齊《白夜》裡女主死的畫面,一模一樣。戲是林枝南接的,劇本是林思齊寫的。
女主是童桐,馬上要殺青的劇,最後一幕,竟然是這麼直觀現實的展現在自己面前。
林枝南看著自己身上磚紅的大衣,似乎像是現場凝固的血跡,她脫下大衣扔在旁邊。顧清止站在她身後,脫下他的大衣披在她身上,遞給她一瓶水。
林枝南迴過頭,透過他清逸的面容看向同樣臉色有些難看的林思齊。
A word love letter:
你從哪裡覺得,我會不想和你面對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