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草長鶯飛，郊外一座無名野山的山道上，正有兩人登山而行。走在前面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他一襲白色錦衣，面容清秀，神態散漫。跟在少年後面是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男子身穿灰色勁衣，神情堅毅，腳步沉穩。

夏燁慢悠悠走在山道上，此時正值春回大地，萬物復甦，山道旁密林幽深，耳邊傳來各式各樣的嘰喳鳥鳴。他不時左顧右盼，看兩眼林間羽色豔麗的飛鳥，又回望山下奇異的景觀。

陳漢跟在他的身後眉頭一皺，此行是前去清月宗求道拜仙，夏燁如此神態，真把自己當作遊山玩水的公子少爺了？

“少主，清月宗收徒的時間定在午時，我們需要快點?！标悵h提醒道。

夏燁腳步一頓，無奈的聳了聳肩，收斂一下自己悠閒的神態，改變步伐，快速前行。

陳漢看著夏燁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擔憂，接下來主僕兩人一言不發，在山林間快速前行。

......

一個時辰後，他們到達山頂。

夏燁的身前是一個數畝大的平地，他環顧四周，發現除了他和陳漢，前面已有兩撥人在此等待。

平地左邊正聚集幾名與陳漢衣著相似的大漢，兩個中年僕婦，以及一名布衣老者，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一個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和夏燁身量差不多，看起來十一二歲，是同齡之人。她皮膚白皙，五官明秀，此時正盤坐在樹蔭下閉目養神。清風拂過，吹動少女額前幾縷青絲，她年紀不大，卻養出一種寧靜出塵的氣質。

少女面對夏燁的打量，心有所感，睜開一雙明眸，目光與他對在一起。

夏燁和她對視一眼，沒有過多交流，默默錯開。

夏燁看向另一邊，相比起一羣人擁簇的白衣少女，這邊等待的人顯得寒酸的多。一位麻衣老叟坐在青石上，容顏蒼老，看起來年過古稀，身邊跟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著淡紫色衣裙，容貌稚嫩，生的十分可愛。她坐在老叟身邊，烏溜溜的大眼睛轉動，好奇的看著剛剛來到山頂的夏燁和陳漢。

.....

“六爺爺，那人是誰？”

“應該和你一樣，也是來拜山的世家子弟?！?

“他的眼睛，讓我感覺有些不舒服……”白衣少女皺眉說道，面對那雙眼睛，她隱隱感到不安。

“嗯？”布衣老者聽到這裡，原本隨意的神態一斂。少女可是自己本家寄予厚望的良才，自幼悟性驚人，靈覺敏銳，能讓她感覺到不安？

老者望了望夏燁，稍作吩咐，他們之中一名大漢便朝夏燁兩人走來。

夏燁看了眼來人，是個皮膚黝黑的大漢，失去興趣。夏燁可以不管不顧，陳漢卻已經警惕的擋在他的身前，看著走過來的漢子。

“在下江州林家客卿戴勝，三位想必也是前往清月宗拜山的吧，相見是緣，我家素雪小姐相請一聚。”戴勝隔著陳漢大約三丈遠，雙手一抱，客氣的說道。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江州林家，在下宣州夏家客卿陳漢，這位是少主夏燁?！标悵h回禮說道。

“您是宣州的陳大俠！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見您，您的事蹟咱們江南之地可是家喻戶曉，今日一見，果真不凡！”戴勝聽到陳漢的名字後十分驚訝，臉上的敬仰之情溢於言表。

“些許小事，不足掛齒?！标悵h面對激動的戴勝沒有過多回應，聽到誇讚後眼角一沉，冷冷回道。

“啊??？”戴勝有些錯愕，不過馬上反應過來說道：“說起來咱們林夏兩家世交不淺，此番拜山清月宗，不知能否結伴而行？”說完還看了看一邊的夏燁。

夏燁此時已經走到一旁，開始觀賞起山下的景色來。現在他已經來到山頂，比起之前在山腰處觀景，視野又寬闊了許多，登高望遠的感覺還挺不錯。

“多謝素雪小姐好意，不過我家少主近來身體不適，就不去打擾了?！标悵h拒絕道。

戴勝的臉色有些難看，陳漢這個藉口誠意太差，因爲夏燁觀完景，找到一塊青石板，舒服的躺了下去......

戴勝有些生氣的看向陳漢，想說兩句硬氣話，結果正好對上陳漢那雙鋒利的眼睛，他腦子裡一下想起了道上關於陳漢的傳聞，急忙裝出一副遺憾的樣子回道：“那真是太可惜了，還是等他們兩人入宗之後再做結緣吧?！闭f完便灰溜溜的回到了林家的聚集地。

陳漢等到戴勝離開後，來到夏燁身旁坐下。

“江州林家？很了不起嗎？”夏燁躺在石板上，枕著自己的雙手，仰望天空。

“挺了不起的，雲國大大小小的練氣家族有幾十個，最強的練氣家族有九人入了仙宗，最弱的家族只有一人在仙宗內修煉。林夏兩家都位於二流，但兩者境況依然相差甚巨。林家有三人入了仙宗，且都年富力強，壽元悠長，能保林家百年無憂。如果這次他們帶上的素雪小姐也能成功，就是四人，屆時林夏兩家將徹底拉開差距，再難相提並論。”

“那夏家呢？”夏燁問道。

陳漢聽到夏燁的問題頓了一下，凝望一眼躺著的夏燁，說道：“夏家有兩人入了仙門，一是家主的叔爺，在幽冥宗修煉，不過大限將至，幾年之內都有可能坐化。二是你的妹妹夏月兒，三歲時被洛神宮帶走，那時她還太過年幼，洛神宮不在雲國內，相隔甚遠，這些年來一直沒有聯絡。”陳漢說到後面，語氣頗爲沉重。

“這麼說夏家青黃不接，這次我要是失敗了，處境就麻煩了。”

“是的，希望你能成功，也希望你能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

“嗯~”夏燁起身伸了個懶腰，隨意的應道。

陳漢看著夏燁隨意的神態，一時間懷疑起了自己當初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世事無常，到了這一步，無論是夏家還是自己，都已經沒有了退路。

另一邊，戴勝回到林家聚集地，將剛剛的遭遇說給了布衣老者和林素雪。

“宣州陳漢！”

“夏家夏燁？”

布衣老者和白衣少女同時說道。

“陳漢當年飛雲樓一夜怒殺二十七人，商賈縣官，無一生還。我還以爲他已經跑出雲國，沒想到躲到了夏家?！辈家吕险邠崃藫嶙约旱陌佐P，神色吃驚的說道。

“我想起來了，他是夏遠山的兒子，我四歲時還見過他，沒想到幾年沒見，變化如此之大?！绷炙匮┩臒畹纳碛?，內心疑惑：容貌身形與幼時還有些相似，氣質神態卻截然不同。

“算了，既然是夏家的人，我們避過就是。況且那小子能不能化靈成功還是兩說，說起來這個夏家少主要是化靈失敗，夏家還有可能退出練氣家族的行列。”布衣老者說話間，又望了望他們右側的老叟和女童。

化靈成功機率不過十之二三，而換取化靈名額的資源卻十分昂貴，夏家近年發展並不順利，此番送夏燁前來拜山，估計是孤注一擲。

夏家也就算了，一個散修居然也帶著後輩來參加化靈，要知道換取化靈名額的資源，對於大部分練氣家族都會感到肉痛；如果是散修的話，可能就是他們一輩子的積蓄。想必那名散修對於自己後輩資質，肯定有上幾分把握，是不是可以讓素雪親近親近？

布衣老者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林素雪早在來此之前，就被林家的兩名仙門中人看過資質，都說十之八九可以化靈成功，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和一名散修節外生枝。

“沒事的，六爺爺，也許是我臨近化靈，有些緊張，產生了錯覺?！绷炙匮┛床家吕险邠u了搖頭，還以爲他對自己之前說的話念念不忘，寬慰起了老者。

布衣老者聽到林素雪的寬慰後啞然失笑，自己混跡江湖多年，沒想到還要被自己孫女輩的來安慰？

“嗯，你專心準備化靈，只要化靈成功，清月宗內還有你姑母照料，哪還用擔心他一個夏家少爺?！崩险邞偷?。

遠處正在賞景的夏燁，哪知道自己被人家做了那麼多打算。只是身邊不時傳來一種被窺視的感覺，他很清楚這股感覺，來自那個叫林素雪的林家小姐。

他前世便六感驚人，轉世之後這個天賦又被強化，此時已經到了一種近乎妖孽的程度。平日裡好像有了一雙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眼睛，能夠觀察到周身一切。而且這雙眼睛不止能夠看到實物，就連其他人對自己的態度，也能隱約感覺出來，神異非常。

夏燁面對這些窺視，早已習以爲常，這個世界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喜歡觀察自己，或出於好奇，或另有圖謀。只要沒有實質性的行爲，他的一貫原則都是置之不理。

戴勝來到陳漢夏燁身邊打探一番後，三撥人再沒有過交流。

兩個時辰後，天邊傳來呼呼的風聲，一片青藍色雲霧朝著山頂徐徐飛來。

“接引使者來了，你把接引令牌給他，他就會把你帶去清月宗的山門?！?

“後面我就不能再跟著你了，關於夏家的情況和修仙界的常識，該說的我都跟你說了；不該說的，只要你問，我也都說了。希望你能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陳漢拉著夏燁的手，神色不安的叮囑道。

“知道了。”夏燁甩開被陳漢拉住的手，笑著回了一聲，然後頭也不回的向著那片青藍色雲霧走去。

青藍色雲霧來到山頂中心，一節節臺階一樣的雲梯鋪到地上，

“參與化靈之人，帶著令牌上來?！彪呾F中傳來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

儘管夏燁早有心理準備，但真的看見眼前這種神奇的景象，還是愣了一下，心中對將來的修仙之路，又有了幾分期待。擡腳踏上雲霧臺階，腳步微微一陷就被一股力量拖住，再次發力便如同踏在實地。

夏燁的臉上笑了笑，心中嘖嘖稱奇，走向高空。

“快點快點，還有其他人等著我去接呢！”

正當夏燁滿懷期待的走著，耳邊突然響起了青年男子的催促聲。夏燁覺得肯定不是催自己，他回頭看向身後，看見另外兩撥人還在拉著自己的後輩叮囑。

散修老叟和林家衆人聽見催促聲後，不敢拖沓，急忙說上最後兩句，將一大一小兩個女孩送了上來。

夏燁看著她們兩人強裝鎮定的樣子，感覺有些好笑，隨即領頭走進雲中。林素雪和小女孩看著夏燁消失的背影，彼此對視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