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際飛端著藥碗,走進云中軒的房間。
一進門,便見云中軒正趴在床上,背上裹著一層厚厚的紗布,正擺弄著一個小盒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會兒微笑,一會兒深思,竟連沈際飛來到身邊都沒有察覺到。
沈際飛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見那盒子精致小巧,便緩緩放下藥碗,笑道:“是什么東西,竟看得這么入神?”
“際飛?”云中軒這才驚醒,放下手中的東西便想翻過身來。
“別動。”沈際飛阻攔道:“你背傷嚴(yán)重,在未收口之前,還是趴著比較好。”
云中軒笑道:“沒事,白無影醫(yī)術(shù)精湛,這點小傷算得了什么。”
沈際飛輕哼一聲道:“你說得倒是輕松,也不想想,為了你這點小傷,可驚動了多少人,若不是云門主云游在外收不到消息,只怕也要趕回來。”
云中軒哈哈一笑,笑到一半,扯到背上傷口,立時變得呲牙咧嘴。
沈際飛看他狼狽模樣,饒是持重,此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查看了他背上的傷口,看到并沒有裂開的跡象,便將藥碗端來道:“這是專門調(diào)理你內(nèi)傷的藥,服下后,再用真氣調(diào)息,當(dāng)可事半功倍。”
云中軒一口氣將藥喝完,將藥碗遞給沈際飛。
沈際飛接過空碗來,輕輕放在桌上。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開口。
屋子里突然靜了下來,只是這種靜,卻讓人覺得很沉悶,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就好象兩個各懷心事的人,都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沉默片刻,云中軒終于忍不住道:“際飛,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沈際飛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道:“如果你是想問紫衣公主內(nèi)傷惡化的事,那么我已經(jīng)知道了。”
云中軒似乎也不意外,道:“那么你一定也知道是誰做的了。”
沈際飛沉默了一會兒:“你又為什么這么肯定是她?她畢竟是你的師妹。”
云中軒臉色微黯:“正因為她是我的師妹,我太了解她了。”
“我早該想到,小蕓兒向來迷糊,數(shù)日搜尋未果,怎么可能突然之間便記起了路途,我臨行甚急,莊內(nèi)并未通知任何人,但馬車才剛剛走到
山路最險峻之地,便出現(xiàn)埋伏。”
沈際飛卻皺眉道:“如果真是她,她會做得這么明顯嗎?”
云中軒點頭:“所以我才覺得有些猶豫,可是,際飛,如果不是她,我真的想不出還有誰會這么做,又有誰,有這么大的本事這樣做。”
沈際飛沒有說話,可是云中軒卻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身體在一剎那變得僵直了。
云中軒嘆了口氣,道:“抱歉,際飛,我也并不想懷疑她,可是,當(dāng)日如果不是僥幸,或許我和紫衣都已經(jīng)沒命了。而且,這已經(jīng)不單單是她與紫衣之間的仇恨了,或許整個武林,都會因此而動蕩。”
沈際飛深深吸了口氣:“你放心,如果真的是她,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可是,如果不是她呢?”沈際飛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知道了,蕭紫衣便是月依依,她來的目的也不難猜測,你能確定,這一切不是她在暗地里搗的鬼?你也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單單是個人之間的仇恨,還要繼續(xù)幫她?”
云中軒毫不示弱地看著他:“你別忘了,如果那崖下不是水,我和她都已經(jīng)死了,你覺得她會為了這個不顧自己的性命?”
沈際飛也嘆了口氣,道:“那也難說,她的性子......我也是了解的。”
云中軒怔怔地看著他,突然苦笑起來:“我們兩個,真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人,一個懷疑自己的師妹,另一個,卻懷疑自己曾經(jīng)的愛人。世事之難料,莫過于此啊。”
沈際飛也微微苦笑,向來明朗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看來今天再談下去也毫無意義,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見他轉(zhuǎn)身離去,云中軒猶豫了一下,終于道:“你為什么不問問她的傷勢如何?”
沈際飛離去的身形頓了頓,卻并沒有停下:“有白無影在,我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
云中軒忍不住道:“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關(guān)心她?”
沈際飛的手扶在門框上,良久,淡淡道:“容華,她懷孕了。”
云中軒愣住了。
“云大哥!云大哥!”一個嬌俏的身影突然闖了進來,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她一進門便朝云中軒奔了過去,神色焦急道:“我聽說你被人襲擊掉下山崖
了,傷得重不重?我?guī)Я松虾玫膫巵恚瑑?nèi)傷外傷都有……”
一邊說著,一邊急急伸手在腰間的背囊里亂摸。
云中軒溫言道:“我沒事,有勞蘇姑娘掛心。”
語氣中雖然溫和,卻帶了一絲淡淡地疏離。
蘇挽雪探在囊中的手僵住了,良久,才尷尬地收了回去。
沈際飛微微搖頭,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徒之奈何。
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右首的院子,那里,是蕭紫衣現(xiàn)在所住的房間。
他站在那里微微出神,腦海中不由想起云中軒所說的話。
“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擔(dān)心她?”
其實,怎么可能不擔(dān)心。
當(dāng)他面對冷無情漫天劍光之時,心中想的竟然是,原來真的是她,原來她真的還活著。
還活著!這三個字,便如浪潮一般在他心中澎湃。
那一刻,他失神了,如果不是冷無情劍下留情,恐怕,受傷流血的就不是他的手掌而是他的胸口了。
可是,狂喜尚未褪去,尚容華那古怪的笑容又浮現(xiàn)在眼前。
她說:“現(xiàn)在你該知道我為什么要吃補藥了吧。”
他該怎么辦,他又能怎么辦?
“砰”的一聲,大門又一次被人大力撞開,蘇挽雪面色蒼白地沖了出來,竟與站在那里的沈際飛撞了個滿懷。
沈際飛忙扶住她:“蘇姑娘,你怎么了?”
蘇挽雪卻恍若未聞,掙開他徑自跑開了。
沈際飛回頭看看云中軒,若有所覺地道:“你和她說了什么?”
云中軒淡淡苦笑。
沈際飛搖搖頭:“我看她神色很是憔悴了些,想必是這幾天為你擔(dān)足了心,你又何必做得這么絕情。”
云中軒卻道:“我知道她是一番好意,可是今日我心軟一分,日后她就更加難過一分,既然我無心與她,長痛不如短痛的好。”
“長痛不如短痛的好。”沈際飛輕輕將這一句話重復(fù)了一遍,神色茫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中軒靜靜看著他,他們是生死之交,他又何嘗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這一次,他不愿意放手,也不能放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