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保田看著這漂亮的大瓦房比他們在原來的那個家里住的那個四面漏風的草棚子好上了一萬倍了。而且他們夫妻和兩個孩子還能分開住，以前他們四個都是窩子那一間草棚子里的，孩子們大了以后也只能用舊衣服隔個簾子擋著，十分不方便。

“爹，我們怎么能住正房呢，我和滿紅住一間廂房就好了。”方保田說道。

“胡說，你是爹唯一的兒子，現在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住在正房才合適。行啦，這些我來安排就好了，給你先喝杯茶暖暖身子，這一下午折騰的肯定冷了吧，你先歇一會兒，爹去給你套車，一會兒你就去把你媳婦和孩子們接回來，大年三十沒有在娘家過的道理。索性路不遠，你路上慢點回來。”方德義遞給了方保田一杯熱茶道。

方保田接過那杯熱茶，不禁紅了眼眶，這是他在原來那個家從來沒有過的待遇，每次出外回家，他娘從來不問他冷不冷、餓不餓，在外面有沒有受委屈，干活累不累，只是找他要了打工賺來的工錢，細細的點算一遍，如果沒有出入，就讓他出去了，更別說給一杯熱茶了。

“謝謝爹！”方保田端著熱茶低低的道。

不過方德義還是聽到道了，笑著拍了拍方保田的肩膀道“傻兒子，爹給你倒杯茶不是應該的啊，自己家里還這么客氣干啥。”說著就又去忙活著套車去了。

方保田喝著熱茶覺得胸口冷硬的很，伸手一摸，才想起是今天他特意給孩子們買回來的那兩個肉包子，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差點忘了包子的事，此時經過一個下午的時間，那包子已經由冷又硬了。硌的胸口不舒服，他把包子拿出來放在桌上，看著這兩個包子想著今天回家的時候心情。只不過是一個下午就已經天翻地覆了。

方德義進來的時候看到方保田盯著桌上的包子看，以為方保田餓了呢。便道“哎呀，都是我疏忽了，想來你是餓了，我先給你拿點吃的，你墊補墊補。”

“爹，不用了，我不是餓了，這包子是今天回來的時候給兩個孩子買的。現在已經冷硬了，爹你吃了嗎？一會兒就熱一熱先吃了吧，我們指不定回來的晚呢，您別餓壞了身體。”雖然只有兩個包子，但是方保田還是打算讓給長輩吃。

方德義聞言眼里淚花隱現，多還的孩子啊，多孝順的孩子啊，許氏真是瞎了眼了才會這么對這孩子，還是自家運氣好，認了這么一個好兒子。用手指按了按眼角笑道“傻兒子，咱家可不是許氏那一套做派，我早已經包好了白菜肉的餃子了。都是一個肉丸的，一會兒等你接兒媳婦和孩子們回來了，咱們就下餃子，這包子啊，我也給他們熱上，一會兒孩子們想吃包子就吃包子，想吃餃子就吃餃子。”

方保田此時才醒悟到，可不是嗎，三叔家條件好。三叔對人也好，根本不會苛責孩子們的吃食的。自己還是按照原來的思維想事情呢，想著以后孩子們能吃飽穿暖了。方保田心里一陣悸動，說道“謝謝爹！”

“你這孩子，怎么又謝來謝去的啊，我給我孫子、孫女吃好點還不是應該的啊。走看看我已經把車套好了。”

當方德義把牛車牽出來的時候，方保田見車上還有一床厚厚的被子，方德義笑著道“晚上風涼，別讓滿紅和孩子們凍著了，讓她們蓋上被子暖和一些。”然后又不知道從哪拿出一個包養的很好的皮襖來，披到了方保田的身上道“這襖子還是爹年輕的時候置辦的，我看你現在穿著正合適，給你穿吧，你這還要趕車別凍著了。”

方保田披上了大皮襖子，頓覺身上暖和了不少，本來單薄的褂子根本抵擋不了晚風的清寒，伸手摸了摸上身的皮襖，方保田頓覺眼睛酸澀，喉嚨處火辣辣的梗著，突然想大哭一場來釋放自己。

曾幾何時他穿上過這樣的珍貴的衣服，曾幾何時他希冀著在自己出門的時候母親會像對三弟那樣為他收拾行李，給他穿衣，但是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母親每天對他都是木著一張臉，為了讓母親開懷，他忍下了所有的苦楚，但是到頭來卻是落了個被趕出家門的下場。

而自己剛認下沒有一個時辰的爹爹，卻會拍著肩膀對自己笑，還會給自己披上御寒的衣服，慈愛的送自己出門，方保田轉過頭，低著頭低低的說了一聲“爹，你歇著吧，我走了。”

他不敢面對自己這個認下的爹，他怕他會忍不住淚流滿面，忍不住哭出聲來，只能趕上牛車，匆匆的出了家門，然后還聽到風中傳來老父的聲音“保田啊，慢點趕路，替我謝謝親家大舅啊！”

“哎，知道了！”方保田沒轉頭應了一聲，邊說著話眼淚也跟著滾落了下來。索性黑夜中他低著頭，偶爾有路過的人們也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方保田趕著路去心不在焉，他此時有慶幸，有失落、有欣喜、有迷茫、還有不安，他不知道自己今天這樣做是不是做對了，但想著妻子和孩子們那一張張面黃肌瘦的臉龐，還有自己那些親人那諷刺和絕情的模樣，他不后悔，況且三叔對自己這么好，還對自家有恩，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孝敬他。

懷著復雜的心情，方保田趕著牛車到了西山村李滿山的家門前。還沒進門他就聽到門里面放鞭炮的聲音，他在門口站定，他雖然迫切的想見到妻子和孩子們，但是近鄉情怯，他站在門口有些緊張，今天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妻子還不知道呢，她知道會是什么反應，驚喜還是驚嚇啊？

靠近院門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娘，在大舅家真好，不但不用挨到，還有好吃的，而且還有新衣裳穿，要是爹也在這就好了！”

方保田聽到兒子的聲音，心里頓時疼的難受，自己的兒子最簡單的愿望就是不用挨打，他這個爹當的有多不合格啊，自己的兒子這么懂事，自己卻任由那些所謂的親人、長輩打他、作賤他。方保田現在悔恨莫及，他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站在李家門外深吸了幾口氣，他平復了一下心情，伸手敲上了院門。

“嘻嘻，誰啊，來了。”李青木的聲音響起。

片刻門被打開了，只聽李青木手里抱著一個籮筐里面裝滿了糖果，笑著道“你們這群小兔崽子來的倒挺早啊。”他以為是村里的一些孩子來要糖果了呢。

“是青木那，是我？”方保田尷尬的道。

李青木此時才抬起頭打量這個人，然后愣了一下道“你，你是姑父？”因為他也就是在三年前才見過一次方保田，現在一下子依稀看著有點像。

“是啊，我是你姑父，我來接你姑她們回家的！”方保田讓自己的笑著道。

“哼，既然來了，那就進來吧。”李青木臉色不好的道，他對這個姑父很有意見，方家人把自己姑姑都折騰的送了半條命了，自己這個姑父也不說護著點，真是枉為人家的相公。

看著李青木臉色不好，方保田也知道他是生自己的氣，心里也愧疚，不過還是張口道“那啥，青木啊，牛車放外面安全嗎？”

李青木目光躍過方保田看到門外停著一輛牛車，有些驚訝，方家居然肯讓這個姑父趕著牛車來接姑姑他們，真是稀奇啊，不過雖然疑惑但還是沒好氣的道“你先進去吧，我把車趕進去。”然后回頭沖著屋里喊一嗓子“爹，大哥方家姑父來接我姑了。”然后接過方保田手里的牛鞭，走了出去。

因為今天是年三十晚上，大家是要一塊吃年夜飯，守歲的，所以今天李家的人很全，李大兩口在，李青秀都回來了，加上李滿紅娘三個，一共不多不少正好十口人。

聽到李青木這一聲喊，方東平率先沖屋里跑了出來，看到方保田，高興的喊道“爹，你回來啊，爹你走了這么長時候，我們可惦記你呢。”

隨后李滿山和李大也走了出來，李滿山道“妹夫來啦，趕緊進屋吧。”他這人比較老實，雖然對妹夫護不住自己妹妹的行為也比較氣憤，但是為了妹妹的面子，還是熱情的招待了方保田。

而跟著李滿山出來的李大只是客道的說了聲“姑父，里邊請吧。”

“見過大哥，這兩天滿紅他們娘幾個麻煩大哥了。這是大郎吧，回來就好，聽說你成親了，是我這當姑父不好，都沒能來喝杯喜酒。”方保田，摟著撲過來的兒子的道。

“我姑來了也是一樣的，姑父里面請吧。”李大簡明扼要的說道。

進了屋子李青秀、胡少梅、李滿紅、方東英還有林氏母子三人都在屋里，桌上還擺著滿桌已經吃了一些的飯菜，看樣子是李家一家人正在吃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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