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云中歌(三)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1)
樹上的葉兒快落盡時,劉弗陵離開了長安未央宮,移居驪山溫泉宮。
大部分的事情已經不再親理,每日里只在溫泉宮內接見幾個大臣,政事都交托給霍光、楊敞、張安世、雋不疑四位議政大臣處理。
在議政大臣的選任上,朝堂內起了不少風波。忠于皇權、或者對霍氏有怨的人拼盡全力想維護皇族的利益,力爭剛調回京城的趙充國將軍能被皇上委任,而霍氏集團則全力排斥趙充國將軍。激烈斗爭后,霍光、楊敞、張安世、雋不疑四人被任命為議政大臣,這樣的結果令很多人心寒。
丞相楊敞是霍光挑選出的墻頭草,哪邊風順向哪邊倒。
右將軍張安世雖然不至于像前丞相田千秋一樣對霍光畢恭畢敬、唯唯諾諾,可也從來沒有違逆過霍光。
至于京兆尹雋不疑,朝堂百官都知道他仕途的轉折點是“衛太子冤魂”事件。雋不疑少年時就才名在外,暴勝將他舉薦給先帝劉徹,劉徹雖封了他一個官職,卻一直未真正重用過他。劉弗陵繼位后,夸贊過雋不疑的才華,可也從未給他升過官。長安城門驚現“衛太子冤魂”事件后,雋不疑反應迅速、處理得當,將慌亂化解到最小,得到了霍光的注意。霍光向皇上進言,當即將雋不疑擢為京兆尹,負責審查“衛太子冤魂”案,雋不疑不負霍光賞識,行事果斷嚴厲,將冒充衛太子的人斬殺在鬧世警眾。自此,雋不疑才真正開始成為漢朝重臣。
這樣的四個議政大臣,以后的政事誰說了算,還不明白嗎?
遠離了長安,似乎也遠離了矛盾和煩惱,至少對云歌而言是如此。
以前陵哥哥一日的時間中,真正能給她的很少。常常是,她早上起來,他已經離去,直到深夜,她才能見著他。而如今,他將他的全部時間都給了她。
沒有了宮規限制,不必擔心暗中的窺伺,更不用畏懼不知的危險,他和她過起了尋常夫妻的日子。
云歌洗手做羹湯,他看書、寫字、作畫、吹簫。
兩人手牽著手,在山澗漫步,看溪流,看瀑布,看云起,看霞飛,或者什么都不看。
云歌教他如何做陷阱捉鳥,最后,師傅才捉了三只,徒弟卻捉了九只。
他教云歌如何刻印章,云歌總是將刻刀的刀刃弄斷,一個字未雕成,后來卻擁有了一枚世上最精致的玉印。
一次,兩人雅興大發,天不亮就起床,去收集竹葉上的露水,拿回來煮茶,忙了幾個早上,終于收齊露水,喝到了茶,卻齊齊感嘆“味道不過如此!不值得!”第二日,兩人睡到日過正午,才肯起床。
他們還一起浸溫泉。
劉弗陵以前一直不明白父皇為何將溫泉池修得如此古怪,特意安放了玉枕,卻位置奇特,特意修了玉榻,還不只一個,可式樣古怪。至于別的東西,他更是沒看懂過有什么用。當然,他也從沒有想過去弄懂,以前每次來驪山,他都只是在池邊,靠著玉枕靜靜休息,人雖在溫泉中,心卻系天下。
可云歌不同,她不是泡溫泉,而是在溫泉里面游來游去,對所有不能明白的東西都好奇,都想弄明白。云歌心思聰慧怪異,有一般少女所沒有的大膽熱情,還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堅持,在她孜孜不倦的探索下,羞紅著臉的低低細語中,他也漸漸明白了溫泉中所有設置的功用和深意。
一日午后,殘酒剛醒,他信手涂了一幅畫。
一池青波蕩漾,兩只鴛鴦共戲。一只在水面,一只半沉在水底。側角題了一句“憶來何事最銷魂”。
云歌看到后,先是羞惱,奪了畫要去撕,劉弗陵笑看著她,并未打算阻攔。
不料云歌眼珠一轉,拿起細看,霞染雙頰,唇角微翹,似笑似怒,“夫君既如此‘喜歡’,以后就每次都畫一幅吧!”
劉弗陵臉上的笑頓時僵住,云歌卻捧腹大笑。
山中日月竟如梭,劉弗陵只覺得每日的時間都那么短。在他的一生中,他從未如此盼望過時光能慢一些,可光陰卻越發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