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文武之別
這個劇本不太對啊。
不是應(yīng)該來到文會之上,突然跳出來一個所謂的大才子,趾高氣昂囂張跋扈,不將天下人看在眼里,再跳到自己面前來大開嘲諷,F(xiàn)LAG插得樓都快壓塌了,這時輪到林與扮豬吃虎,祭出一篇后世文明的詩詞來,從此名聲大燥,對方羞慚難當(dāng),掩面而去……
現(xiàn)在這架勢,怎么感覺自己就是那個眾矢之的了呢?
林與握著筆在那糾結(jié)不已。
今天來暗地里觀察王家行事的初衷已經(jīng)徹底破產(chǎn)了。他覺得自己還不如跟著徐家的眾人混進(jìn)來呢,至少誰也不會關(guān)注徐家?guī)淼囊粋€身份不明的人。
跟著謝胖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啊,這家伙就跟個800W的大燈泡似得,走哪都是眾人的焦點(diǎn)。如今這位始作俑者還看著自己的窘迫在那笑得沒心沒肺的!
見林與遲遲不下筆,韻兒姑娘笑盈盈地道:“林公子,可有佳句了嗎?”
這韻兒姑娘連連撩撥,林與也是被撩出了火氣,真當(dāng)超越千年的才學(xué)是假的嗎?
稍一寧神,林與下筆如飛。
韻兒姑娘見他如此,反而不知道說些什么,一時無聲,只是跟著眾人圍觀林老板筆走龍蛇。
既然決定不再藏拙,絲毫沒得羞恥心的林與抄起別人的作品來自是毫無壓力。轉(zhuǎn)瞬之間,一副大好的破陣子就揮毫而就。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
沙場秋點(diǎn)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蓱z白發(fā)生?!?
一首破陣子,當(dāng)真是如驚天霹靂,震得樓中眾人鴉雀無聲,過了良久,王自黎掛著一臉不自然的笑容,開口道:“林兄,這詞確實(shí)磅礴大氣,只是觀這詞中之意,是準(zhǔn)備從軍嗎?”
此時雖然哲宗趙熙著力提升武人的地位,但自大宋朝開國以來,抑制武人就是基本國策,名將強(qiáng)如狄青,也是臉刺金印,在朝堂之上被韓琦當(dāng)場呵斥,瑟瑟發(fā)抖,甚至當(dāng)眾斬了他的部下。狄青百戰(zhàn)名帥尚且如此,一般的武人地位就更加難堪了。
這首詞,慷慨激昂,境界高遠(yuǎn),確實(shí)一時佳作。但詞中的真意……確實(shí)是為文人所不容。自古文武不兩立,這是大節(jié)之爭,在這北宋朝,文人 就是天生要比武人高出一等,突然有林與這么來了一出,說實(shí)話,真的是太不走尋常路了。就連和他本為盟友的徐安也是驚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林與左顧右盼,見大家都是一副驚嘆中帶著鄙視與憐憫的表情,就知道這樓里都是自命清高的讀書人,竟無一人能為國分憂,這文會不過是關(guān)起門來自娛自樂,于國于民除了浪費(fèi)糧食,真是毫無用處。
如今是紹圣初年,再過三十年,北方異族的鐵蹄就將踏破汴梁的城墻,將整個趙氏皇族一網(wǎng)打盡,北宋竟無能一戰(zhàn)之軍?是武人不夠勇猛嗎?不是,就算在面對金國鐵騎全面劣勢的情況下,依然有悍不畏死的軍將回師勤王,要不然金國也不會只是擄走了皇族,而是揮師南下一統(tǒng)江山了。
哪怕是在靖康之后偏安一隅的南宋,也有岳飛、韓世忠、楊再興這等名將,打得不可一世的金國頭破血流,差一點(diǎn)就要被迫遷都。
那么,問題到底出在哪呢?就出在這幫子爭名奪利的文人身上啊,要不是他們?yōu)榱宋奈渲疇?,壓制武人多年,大宋軍備敗壞,怎么會有如此凄涼的下場的?
以大宋之富庶,哪怕確實(shí)正面不敵,但坐守堅城,又有兵甲之利,哪有那么容易完蛋。而最最諷刺的是,那些提議議和的,將趙宋皇族拱手送上的,也正是這些平時滿嘴道德文章的文官啊。
林與心緒起伏,環(huán)視了周圍一眼,眼神中的輕蔑再也掩飾不住。只要是在場與他眼神接觸之人,都感受到了一種悸動,那是深深的赤裸裸的毫無掩飾的敵意和鄙視。
特別是韻兒姑娘,林與掃過他的時候,那種接近于目空一切的憤怒,讓這位花中魁首忍不住退后了兩步,差點(diǎn)撞到了欄桿上。
林與隨手將筆往地上一拋:“林某人只是羨慕當(dāng)年漢唐景象,漢人武功令人悠然神往,沒想到大家卻是如此地敏感?!?
他說這話時,眼神又是一掃,注視的,卻是徐家眾人,徐安站在人群中坐立不安。林與是他的盟友,也是徐家翻身的希望,這一次能不能在王家的全面壓制之下翻身,可以說最重要的兩個節(jié)點(diǎn),一是明年參加科舉的徐恩,另一個就是這離經(jīng)叛道的林與了。
可他不敢聲援林與,內(nèi)心中甚至一點(diǎn)都不想聲援,這是文武之爭啊!無論徐王兩家再怎么爭斗,那都是文官集團(tuán)內(nèi)斗,但面對著武人,他們就算打出血來,也得站在同一戰(zhàn)線。
因?yàn)槔婀餐w,文官要恰飯的嘛,自己斗也就算了,怎么能容忍粗鄙的武人上位呢?
徐家不敢冒這個險,只要他們今天敢為林與說一句話,明日徐家就會成為天下世族的公敵,破落就在眼前。
林與萬萬沒想到,他本想潛伏進(jìn)來看看王家的路數(shù),最后卻是看清了徐家的面貌。再親的親人,也比不上利益的糾葛啊。
林與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卻是笑吟吟的,見眾人依然不搭話,他沖著王自黎一躬身:“本來林某人便是不請自來,也不算是正經(jīng)的讀書人,如今酒也喝了詞也寫了,心滿意足了,就不在此礙眾位的眼了,林某告辭。”
他剛剛起身,突然感覺眼前一花,謝胖子居然站在了他的前面,也是微微行禮:“謝某今日得見林兄高才,感觸良多,趕著回家仔細(xì)品味,就得罪各位了。”
說罷也不管其他人詫異的目,上前一把將林與寫下的破陣子給卷了起來,揣著書卷就往門外走。
林與感動的幾乎要留下淚來。這位平常沒個正形的謝胖子,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就是為了與他一起抗這一場風(fēng)波。而且,他收攏了這一副字,就是在為林與擦屁股。這副字要是留在了這雀見樓之中,那就是公布于天下,林與作為一個文人,卻有著一個武人夢,他以后想在朝堂中混,天生的就要被圍攻,被孤立,甚至是被歧視。
兄弟是什么?兄弟就是平常你志得意滿的時候要出來打擊你調(diào)侃你但一旦你真的有了事情,他就會站出來與你一起。
謝芳才十五歲,或許有少年意氣,但他不僅早慧,更是在謝麟的調(diào)教下?lián)碛谐叩恼蚊翡J,他難道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嗎?三司使的兒子去和一個夢想著武事的人站隊(duì),這是要引起朝堂動蕩的。
可事已至此,他不可能讓林與一個人去面對這場風(fēng)暴,林與扛不住也扛不起。
謝芳有時候心思很簡單啊,兄弟扛不住了,不知道加上我,抗不扛得住。
兩人旁若無人的站起身,再不看這堂中眾人一眼,昂首離去。
就在他們即將推開大門走出去的時候,包房的大門卻砰的一聲,自己開了。
兩個滿面風(fēng)塵的男子站在包房門口,其中高瘦那個,一臉的怒容。
“王自黎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