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掛,繁星萬里。
夔盤腿坐于溪邊,輕觸膝上戮仙劍鞘紋理,閉目回想著今日所見所聞。
“左側有一小溪,走近歇息片刻吧。”
夔收回思緒,聞聲望去,見一男子背一女子緩緩走下。
“溪水在前三步處。”男子將女子輕放下,為她舒展雙腿。
女子將肩上包袱取下,從中拿出水壺遞于男子手中。
男子點點頭,向前走三步蹲下身打水。
“道長。”女子這時才看到夔,低頭致意道。
夔起身向她打一稽首,問道:“善人可是在趕路?”
“正是。”女子笑道,露出臉上酒窩。
“何事如此著急,需連夜趕路?”夔不解。
“小女腿有殘疾,相公雙目失明…我倆只得連夜趕路,方能在約定之期至。”女子低首輕嘆。
“我見過一對夫妻,生活與你們相比好之甚多。可最終不耐家境窘迫,棄兒離去。”夔想起了小棍兒與滿倉。
“出身不同,處世亦之。生得如此,吾有何異…活著,死去,二者取一,萬物皆如此。”女子昂首望著繁星,輕聲道。
聽聞女子話語,夔又憶起那舞動皮囊的惡鬼…同樣的話,不曾想這么快又聽到。
夔低頭沉吟道:“我見過一鳥類,冬季臨近時,它們會飛越千里至暖和之地,不懼風雨萬險…只為生存。”
“飛越千里,不懼風雨,只為生存…”女子輕聲說著,閉目細聞林中鳥鳴。
“玲兒在與何人交談?”那男子捧著水壺,警惕道。
“是一道長,很是友善,我倆相談甚歡。”女子雙手接過男子遞來的水壺,笑道。
“善人。”夔向男子打一稽首。
男子笑著撓撓頭,被女子拉著坐于一旁。
“繼續趕路吧?”片刻后,女子收好包袱,輕聲問道。
男子點頭站起,在女子身前蹲下,熟練的將之背起。
“善人,相見即是緣。吾略懂醫術,可否容我拿一副藥贈于二位?”夔問道。
“感謝道長。”
“感謝道長!”
“無妨。”說著,夔摘下兩樹葉,在溪邊沾水后遞于他們。
“在口中含罷丟掉即可。”二人雙手接過含入口中后,夔右手一指,向二人施了法術。
可二人眼睛與雙腿卻并未長好。
“道長…怎不見藥效?”片刻后,女子向失神的夔問道。
“……看來…看來吾醫術欠佳,未能治愈,抱歉。”說著,夔開眼看向二人,可并未看出異樣。
“道長,請不要如此說。您能幫助我倆,我倆已是感激不盡。病雖未愈,但我倆可絲毫無埋怨之意。”
白投來詢問眼神,夔頷首。
白雙指豎于唇前,遁至鬼門關忘川河三生石前,仔細尋找后,未發現二人名號。白遁到夔身前,搖搖頭。
“善人在向何處趕路?”夔笑著擺擺手,問道。
“南山西處一村落。”男子憨笑著應道。
“可愿容我一同前行?”夔問道。
“那是極好!”女子欣然答應。
夔向二人點頭致意,與之一起踏路前行。
“非人,非妖,吾倒要看看這二者為何物?”
白可無夔之興趣,搖搖頭進了葫蘆。
三日后,南山腳下。
夔同行這三日中,夔數次提出背玲兒,可皆被婉拒。
經過這三日同行,這對夫妻互愛護敬,著實讓夔對夫妻二字有了新的認識。
一七彩金鳳落于梧桐樹干上,看到夔后化為人形向夔走來。
“見過上仙。”那鳳凰變成了一女子,彎腰向夔行禮。
夔也向她打一稽首。
“這是仙班輪回,待時機成熟繼而飛升,望上仙勿擾。”那女子作揖輕聲道。
夔點點頭,接而開眼再看,果然!之前未細看,現在看來,他們二人魂魄為同一個!雖二人軀體內各有一魂魄,但那魂魄完全相同,萬物生靈中沒有完全相同之魂魄。
“道長…為何這般看?”玲兒俏臉微紅眼簾低垂道。
“前路貧道已不能同去,善人有緣再見。”夔向二人打一稽首。
做了告別后,二人繼續上山。
七日連夜趕路,終在約定之期至。達山頂之瞬間,失足者得足,失目者得目。兩人喜極而泣!深情相擁。
兩人的心連在了一起…
接而兩人身上迸發出萬丈白光!白光之中,他們化作了比翼神鳥,纏纏綿綿,飛升向天。
看著那比翼神鳥,夔感慨良多。
蕓蕓眾生,皆為神之風景。
有人紙醉金迷,有人茍延殘喘。愛與仇恨皆真相,這些個體,群體,瑣碎,宏大之畫面,構成了這極度復雜,令人目眩神迷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