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杜伏威撲街了？”楚河聞言虎軀狂震，一把接過那張紙條，匆匆掃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杜伏威于八天前被人圍殺于歷陽城外。”見此，他不由訝然道：“這消息可靠么？”

婠婠撇嘴道：“我怎么知道可不可靠？情報部發過來的，看你對他們有沒有信心嘍。”

情報部是蜀中割據政權的情報部門，主要由原天蓮宗、補天閣的情報人員組成。天蓮宗本為商人集團，于消息一道很有心得。而補天閣身為刺客團體，刺客對情報也是非常重視。因此新組建的情報部總體來說效率還算比較可觀。

“這怎么可能？杜伏威的武功那么厲害，雖不是三大宗師一流的人物，但也算是宗師級的大高手了……他怎么會被殺的？”乍看到這消息，楚河還真有點不敢相信：“除了這一條消息，還有沒有別的消息過來？”

“暫時就這一條。”婠丫頭搖搖頭，“歷陽距成都太遠了，一路上群雄割據，匪寇多如牛毛。這條消息只用八天時間便傳過來，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亂了亂了，這下全亂了，杜伏威本該是降李閥后被毒死的，怎么現在就被殺了？”楚河喃喃自語：“難道是我造成了蝴蝶效率？可這也不應該呀，我殺的人，應該和杜伏威沒交集啊……”

“別亂猜了，沒有具體情報，亂猜也是沒用的。”小暄暄起身走到楚河身旁，拉著他的手安慰道：“無論怎樣，這件事都不可能是你引起的，你無須自責。”

“會不會是輔公佑干的？”婠丫頭開始轉移楚河的注意：“輔公佑昔年雖然和杜伏威親如兄弟，可是近年來兩人之間已生出嫌隙。尤其是輔公佑身為天蓮宗棄徒，行事本就有圣門毒辣作風，加上又有左游仙這個老家伙輔佐慫恿，說不定正是輔公佑為奪權做出來的。”

“輔公佑沒這么大魄力吧？”楚河猶疑道：“歷史上也沒這一出……”

婠丫頭笑道：“誰知道呢，也許是輔公佑看到安隆割據蜀中，干得有聲有色，被刺激到了，便想干掉杜伏威，獨掌江淮軍大權。”

輔公佑與安隆是同門師兄弟，不過關系非常惡劣。輔公佑破門出教，也是由安隆一手造成的。

“有點兒道理。”楚河點點頭，“可我還是不敢相信，杜伏威會撲在輔公佑手中。以輔公佑這條廢材的水平，就算與左游仙聯手，也是很難殺掉杜伏威的。以老杜的武功，就算打不過輔、左二人聯手，難道還逃不掉么？”

婠丫頭擺手道：“哎呀，我們在這里瞎琢磨又有什么用？一切還得讓事實說話。再等兩天吧，等更詳細的情報來了咱們再論。”

“唔……”楚河點點頭，便打算拋下這個話題。杜伏威的死雖然很令他震驚意外，但確如婠婠所說，沒有確切的情報，是琢磨不出什么來的。況且杜伏威雖死，輔公佑卻仍活著。由他接掌杜伏威的大權，江淮軍還不至于亂起來。杜伏威的死對天下大勢縱有影響，卻也影響不到楚河他們割據的地盤上來。

正在這時，天蓮宗高矮二將中的高將自敞開的大門外匆匆步入，口中高呼道：“緊急情報——輔公佑、左游仙于七日前先后被圍殺于鐘離城外——”進來后甚至顧不上行禮，便將一張載著情報的紙條遞進婠婠手中——情報部的主管雖不是婠婠，但藍胖子不在城中時，像這等緊急情報一向都是交到她手上的。

楚河、婠婠、小暄暄齊齊動容！

“左游仙也死了？我還等著他吃完晚飯來找我麻煩呢！”愣了半晌，楚河唏噓不已。

五日后，夜，安公館。

楚河、藍胖、石老邪、婠婠、師妃暄五大龍頭齊聚一堂。大堂中燈火通明，卻不聞絲竹管樂之聲。廳中除這五人之外再無一人，五人面前的小幾上雖然酒菜俱全，卻沒人動上一口。

“事情看來很復雜。”藍胖子皺著眉頭，神情嚴肅：“真沒想到，江淮局勢竟會糜爛至此……杜伏威、輔公佑死得真不是時候……”

在這五天中，又有情報陸續傳來。形勢發展一日千里，令人目不暇接。縱使鎮定若楚河，也虎軀狂震不已，感覺事態發展太過詭異離奇。因此五位核心領導便在今天晚上開這個碰頭會——小暄暄指不定今晚還是明后天就要生孩子了，可也架不住事態嚴重，硬是說服楚河，也親自來開會了。

話說，自杜、輔二人死后，江淮軍群龍無首之際，楚王李子通、梁帝蕭銑、迦樓羅王朱粲趁勢發兵攻打杜、輔二人的地盤。

而剛與宇文化及部大戰數場的少帥軍則打著為義父報仇的旗號，率三千精騎輕裝疾進，大肆接收杜伏威的兵員和地盤。因寇仲是杜伏威生前最看重的義子，他名聲又好，所以杜伏威的義子王雄誕、親信西門君議率五千上募投奔寇仲。寇仲一時勢力大熾，地盤擴充一倍有余。而李子通、蕭銑、朱粲三家因彼此顧忌，所得的好處加起來也僅比得上寇仲一家。

根據最新情報，目前這瓜分了江淮軍地盤、人馬的四家勢力已經停止了前進，一邊互相對峙，一邊消化所得。

當然，徐子陵還是沒有消息。自從一個多月前他和秦川一起失蹤之后，但一直杳無音訊。這次寇仲這么重要的軍事行動他也沒有出現。

“江淮局勢再糜爛，跟我們倒是沒有多大關系。”石之軒輕聲道：“他們群雄對峙，沒有一家有能力攻略蜀中。便是嶺南宋閥，如今也要面對李子通的壓力，沒了閑心來管我們的閑事，對我們來說倒是一件好事。只是……杜伏威與輔公佑、左游仙的死，倒是值得好好推敲一番。”

在這五日中，杜、輔、左三人被殺的詳細情報也一一傳來：

杜伏威仗著武功高，經常喜歡一個人亂跑。在他被殺的當天，他不知抽什么風一個人跑到歷陽城外看夕陽。因是在自己的地盤上，他一個護衛也沒帶。僅有兩個執法隊的高手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自覺地跟在了老杜身后。為了不被老杜訓斥，那兩個高手還隔得遠遠的。還好有這兩個高手遠遠跟著，否則老杜死了都沒人報信！

就在歷陽郊外十多里處，杜伏威遇上了埋伏。

伏兵一共有六人。當先一人自老杜腳下冒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逼得老杜飛到天上躲避——真正的高手，除非像云帥、曲傲這等最擅長空戰的空軍，或者像石之軒一樣身法奇詭的超級輕功高手，否則絕不肯輕易騰空。一旦騰空，又沒有像云帥、曲傲那等能在空中換氣轉向的奇異身法，就很容易被人當靶子打。

而就在老杜身在空中，無處借力之時，四條人影分四個方向突施奇襲，只一擊便令老杜受傷吐血。當然這還不足以要了老杜的命，真正致老杜于死地的，卻是一枝突如其來的長箭！

在老杜吐血的瞬間，一枝似天外飛來的箭貫穿了老杜的腦門，從他左太陽穴射入，右太陽穴穿出，令他瞬間便斷了氣！

從地底之人逼老杜騰空，另四人合擊打傷老杜，到最后老杜被掛掉，不過只短短三次眨眼的時間！這效率比楊虛彥殺人還高。

那兩個遠遠跟著老杜的執法隊高手眼見老杜遇襲，開始還幸災樂禍呢，心說誰這么傻敢去找咱們歷陽大總管的麻煩？真是不要命了。結果一口氣剛喘完，就見老杜變成尸體了。這兩人倒也忠義，明知對方強得可怕，硬是不怕死地沖了上去，欲為老杜報仇。結果兩枝長箭幾乎同時飛來，令這兩人連閃避的念頭都未曾生起，便給生生貫穿了左胸。

其中一人當場就死了，而另一人命大，天生心房在右，勉強保住了性命。那放暗箭之人頗為自負，也沒來檢查二人是否死透，那埋伏的六人聚在一起，在老杜尸身上搜索了一陣便離去了，才令那心房偏右之人撿了條命。于是老杜被殺的詳細情形方才傳了下來。

自始自終，那撿回一條命的執法隊高手都沒能看清襲殺老杜的六人長什么模樣，連他們的身形、衣著都沒能看清楚。

輔公佑和左游仙被殺的情形較為模糊。雖然也有目擊者生還，但輔、左二人的護衛并不像執法隊的高手那般眼力高明，沒能看清具體情形。

這二人并不像杜伏威那般自負，出門時一般會隨身攜帶十人左右的高手護衛。但同樣地，他們也沒想到會在自己的地盤兒上遇襲，加上對自身的武功也很有信心，因此帶的護衛也不會超過十人。

話說就在老杜撲街后第二天的清晨，這時候輔公佑還沒得到老杜掛掉的消息，正像往常一樣帶著十個人巡視自己的領地。同樣也不知道抽什么風跑到鐘離城外看朝陽，結果到了城外一個小山包上，看得正舒服的時候，殺手來了。

一共七個人，不知怎地避過了所有護衛的警戒，避過了如輔公佑這般高手的靈覺，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來，同時對輔公佑展開了襲擊。輔公佑倉促迎敵，只一擊，便鮮血狂噴，連句遺言都沒說就掛了。當時在場的護衛愣是沒一個看明白老輔是怎么被打死的。只是在事后驗尸的時候，發現老輔全身的經脈、骨骼幾乎全碎了，心臟也碎成了千片。

那七個殺手干掉老輔之后，一陣風般刮過了那十名護衛，同樣只是一擊，便將那十人全部打倒，當場就死了九個，只一個練硬功的留了一口氣，撐到有人尋來了，交待完了遺言就馬上掛掉了。

至于左游仙死的情形，卻沒人能說出來了。左道長和他的十個護衛全部身死當場，只是驗尸的時候發現左道長的死狀跟輔公佑一模一樣，由此推測是殺輔公佑的那批人下的手。

令人大惑不解的是，左游仙那天居然也是不知道抽什么風，帶著人出城看朝陽。而且更離譜的是，從時間上看，他出城正好比輔公佑晚了半個時辰，正好夠讓那殺了輔公佑的七個人布置下一個針對他的埋伏。

當然其中還有一點也讓人很疑惑：殺杜伏威的六個人中，有一個人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位置正好在老杜的腳下。而殺輔、左二人的七個殺手也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位置正好在二人周圍，保證每個人都能同時展開進攻。那么，這些殺手憑什么就知道被害者們一定會走到那個位置？難道護衛中有內奸？可就算護衛中有內奸，那些護衛也不能左右主子們行走的路線哪！那么殺手們怎么就能埋伏得那么精確？

這個問題沒人知道。聰明如老石，在看到這些詳細情報后，也是苦思半晌不得其解。最后只得苦笑搖頭：“魔怔了，一個看夕陽，兩個看朝陽，就這么把命看沒了，真不知道他們抽的什么風！”

“從埋伏的方式上來看，殺杜伏威三人的殺手極有可能是來自同一個組織。”這是大家討論了一陣后共同得出的結論。雖然殺老杜的六人中，只有一個是從地下冒出來的，而殺老輔他們的七個人全是從地下冒出來的，可瞧那配合的默契，隱匿的技巧，便能看出這批人全是來自同一個組織。

“應該不是寇仲的人，雖然他在這次事件中得的好處最多，但他沒有這么深的底蘊。李子通、蕭銑、朱粲三人也派不出這么可怕的殺手。況且他們三家得到的好處，加起來都不如寇仲一家。這兩批人若說是那些底蘊深厚的世家門閥培養的殺手，倒有幾分可信。”

這是大家得出的第二個結論。

“有沒有可能……是李閥的人？”婠丫頭猜道。她對李閥成見很大，這話針對性很強。

“不可能，現階段滅了江淮軍對李閥半點好處都沒有。”藍胖子難得的敢反駁婠丫頭的意見了。

“怎么沒好處？”婠大姐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嚇得最近因統領大軍而得意洋洋的胖子渾身一個激靈。眼見胖子老實了，婠丫頭方才認真地分析道：“李閥想謀取洛陽早已是天下皆知。而寇仲若想與李閥爭雄，最緊要的便是不能讓李閥攻下洛陽。否則若讓李閥先據關中長安，又占洛陽這舉世堅城，寇仲便是有通天之能，也難遂凌云之志。因此，即便洛陽王世充與寇仲有怨，一旦洛陽危急，寇仲也必會引兵救援。但若是江淮軍完了，以寇仲和杜伏威的關系，他必不能放任江淮軍不管，必會出兵接收江淮軍的領地、兵員，并想辦法為杜伏威報仇。但這一來，寇仲的領地便會與李子通、蕭銑接壤，側旁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迦樓羅王朱粲。北面又有稱帝于河北魏縣的宇文化及。一面要消化新接手的地盤兵員，一面要防備李子通、蕭銑，以及與少帥軍有深仇的宇文化及襲擊，試問在這種情形下，寇仲如何去管洛陽的事？這豈不是正遂了李閥的意么？現在這情形，李閥大可以先取下洛陽，然后憑堅城雄關坐山觀虎斗，等少帥軍、李子通、蕭銑、朱粲、宇文化及乃至嶺南宋閥這些勢力斗個你死我活，再出來收拾殘局。”

“有理！”石之軒點頭贊同。

“不可能吧？”楚河卻不同意，他可是看過大唐雙龍傳的，李閥什么時候有這種特級高手了？

“莫小看了世家門閥。”石之軒道：“我雖然也從不知道李閥有這種實力，但對于李閥這種累世貴族來說，秘密蓄養一批高級殺手，也并非不可能的事。當然，也不能肯定這些殺手就一定是李閥派出的，畢竟能在一個照面間取下杜伏威這等高手性命的殺手，便連我補天閣都找不出來。”

“水真混啊……”楚河雖然仍是半信半疑，卻也沒有出言反駁。畢竟這次的事件實在太大了，已經完全脫離了原著，令他也失去了先知之能。而那兩批殺手著實神秘，至今沒人能查出來那兩批人的來歷。這令楚河心中頗為煩惱。他殺尚明、殺尤鳥倦等四魔，殺邊不負等陰癸高手，乃至逼散獨尊堡，都對大局影響不大。可是杜伏威、輔公佑這兩位在亂世中大放異彩的一方諸侯掛了，江淮軍這一股舉足輕重的力量完了，那對時局的走勢影響就太大了！

正煩惱間，忽覺師妃暄神情有異。只見她臉色發白，貝齒緊咬櫻唇，小手接在隆起的肚皮上，看上去頗為痛苦。

楚河心中咯噔一聲，失聲道：“暄暄，你怎么了？難道……難道是要生寶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