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們已經(jīng)習慣了,相比那些根本沒把兄弟當回事的領(lǐng)導,你和史科長已經(jīng)很不錯了這是余罪跟我在一塊喝酒的時候說的。 其實他這個人也沒有你們想的那么無賴,誰要敬他一尺,他會敬人一丈,可誰要是玩他一次,他會坑人十回還好,他有點兒喜歡你,不會坑你的。鼠標道,做了個鬼臉,看肖夢琪愣著,轉(zhuǎn)身出去了。
喜歡肖夢琪覺得這個詞有點突兀,突兀得她心里有慌亂的感覺。她撫著胸前,覺得心怦怦亂跳,又想到了在吾寧,余罪那帶著曖昧語氣的調(diào)侃之言。以前這樣沒皮沒臉的貨色她還真不放在眼里,不過現(xiàn)在她突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看法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完全地改觀了。
余罪居然是一位曾經(jīng)出生入死的特勤居然是一位深藏功與名的英雄怨不得她一直覺得余罪與眾不同,能洞悉到每一個犯罪的細節(jié)。
這樣的人,即便她不會喜歡,也會下意識地給予足夠的尊重。
事情就在這里發(fā)生轉(zhuǎn)機。第一轉(zhuǎn)機是行動的指令,發(fā)號施令的人不再是史清淮肖夢琪或者許平秋,而是一位據(jù)說有特勤工作經(jīng)驗的同志,是特勤處宣布的嚴德標
對于同伴們那嘴張得能塞幾個雞蛋的愕然表情,標哥還是那副賤性,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了,那樣子絕對是小人心態(tài)得到了極大滿足
英才不羈
當當當有人中指叩著柜臺,柜臺后面,留著兩撇八字胡的小老板翻著白多黑少的眼睛,不客氣地來了句:干什么
柜臺前站的是那新上崗的余罪,此刻愣著不知道該咋說了,回頭問同來的保鏢郭少華:怎么跟他說呢沒憑沒據(jù),怎么要錢
收賬好歹有個欠條,收數(shù)好歹有個說頭,可這收籌,余罪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總不能就空口無憑,朝人家要錢吧。
手機上那個另一位保鏢提醒著,也是個門外漢。余罪想起來了,哦了聲,掏著新配的手機,看看這家的門臉,是052號福利彩票房。他翻著052的賬單,心想怎么欠下的都沒搞清楚,只是照本宣科念著:你看吧,一共是兩萬七千八百二。
你是誰呀那小老板警惕道。
這個來的時候劉玉明交代過了,余罪撥著一個號碼,是還躺在醫(yī)院的郭中奇接的電話。果真是面熟好辦事,就這沒憑沒據(jù),老板一接電話,二話不說,一包錢就遞出來了。余罪大致數(shù)了數(shù),知道這是已經(jīng)準備好了的,數(shù)完了一揣,一擺頭,三個人魚貫出了彩票房。
大上午時間彩票房沒什么人,余罪上車再回頭看時,真想象不出在這些地方,居然會有這么好做的生意。瞧吧,后面郭少華已經(jīng)把第三摞這樣的錢放進皮箱里了。
兩位保鏢都是新配的人,都是藍湛一為了保證收籌的正常進行,專門把自己的保鏢調(diào)上來了,一個叫郭少華,一個叫吳勇來,兩人都是虎背熊腰,就這架子也夠唬人的。
老郭我還沒鬧明白,這錢是怎么掙的余罪駕著車,隨口問了句。
郭少華,是那位差點勒死他的保鏢,笑了笑道:你要弄明白,那你不成藍爺了
我估計就算弄明白,你也成不了藍爺。這生意可是錢砸錢。藍爺?shù)男抛u在道上那是硬邦邦的,說賠你多少,從來都不含糊。保鏢吳勇來道。這家伙據(jù)說是當兵的出身,不過這玩意兒無處考證,余罪估計假不了,那腰身挺得比特警還筆直。
那你說是賠可這是賺呀,這兩天可凈收錢。余罪道,能把這生意做到大家都給錢的份上,真讓他神往,怨不得讓人眼紅呢。
兄弟,你這就不懂了。吳勇來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外圍黑彩,以全國性的開獎為賭,比正規(guī)的彩票高出百分之四十到七十不等的獎金金額。這好比彩票房和彩民之間的對賭,你猜對了,彩票賠付你比彩票高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獎金;你猜錯了,那自然這購彩的錢,就進入彩票房的賬目了。
可這樣的話,如果中了呢余罪奇怪地問。要中獎了,特別是中大獎,彩票房可不一定賠得起,畢竟黑彩開出的賠率要高得多。
這問到關(guān)鍵之處了,正因為小彩票房賠不起,幕后這些有大量現(xiàn)金的莊家就應運而生了。也就是說彩民購彩都是私彩,中了莊家包賠,不中呢,彩金歸莊家,彩票房坐吃提成,一個有資金,一個有客源,只要再有良好的信譽,這一個產(chǎn)業(yè)鏈就循環(huán)起來了。吳勇來道。
哦,明白了,敢情藍爺就是個這樣的莊家啊。余罪道,有些懷疑,這似乎和要查的事背道而馳了,有這么個穩(wěn)賺的生意,好像不至于還去想方設(shè)法劫車搶劫吧
十幾年的老莊家了,從沒出過事。吳勇來道。
這不出事了嘛,崩牙佬可不好惹,我聽說那倆被砍成半身不遂了。郭少華稍有憂慮道,看來崩牙佬的惡名在外,就兩個保鏢對那種群毆對砍的場面也要發(fā)憷的。
沒事,要是遭人砍了,咱們?nèi)酉洛X就跑。開車的余罪道。這一句他媽太不負責任,聽得兩位保鏢直膈應。吳勇來笑著道:小子,這行你沒混過吧,要把錢丟了回去,還不如被砍了回去呢,那樣好歹有人管。
要丟了回去,會發(fā)生什么情況余罪好奇地問。
你說呢最起碼你得在劉醫(yī)生手里過幾把吧。吳勇來道。
想起那個變態(tài)醫(yī)生來余罪就心慌,點頭道:確實是,要讓他收拾,還不如被砍呢。
看余罪嚇成這樣,兩保鏢笑得渾身直抖,他們倆也有欺負新人的意思,每每打頭陣都把余罪推在前面,收錢拿錢都是余罪辦,余罪估計呀,這倆貨是方便出事跑得快呢。
又到一家,這一家卻是意外了,不是收錢,而是送錢,中獎四萬多,獎金自然是藍爺派發(fā)的。給了人家錢,人家彩票房的小老板還不高興,嫌來晚了,直說以前都是賬上來往,可不知道為啥這段時間都走現(xiàn)金,老麻煩了。
這話聽得余罪又愣了愣,難道藍爺這陣營里真有了什么變故,又是改交易方式,又是收錢的被砍,怎么聽起來有點江河日下的意思了。
進組織的時間尚短,一路看過來還是云里霧里,怎么樣組織的,怎么樣運作的,為什么要改方式,等等之類的問題,余罪一點兒也沒看明白。不過看清楚的就是,車廂里積了越來越多的現(xiàn)金,兩位保鏢防賊似的防著他,每每到一個定點,都是打發(fā)余罪下去要錢或者送錢。
還好,兩天來沒遇上砍人的,等收到了深南大道超市里的一家時,上午要走的點就完成了,他在超市多轉(zhuǎn)悠了兩分鐘,買了包煙,優(yōu)哉游哉地出去了。
中午要交一次錢,是存進指定的賬戶,兩天用了四個賬戶,用的居然是余小二這個假身份存錢。想想這些幕后的人真他媽孬種,這是實打?qū)嵉匕延嘈《斉诨遥瓦@兩天存的四百多萬,讓經(jīng)偵查起來,至少也是個巨額財產(chǎn)來歷不明罪。
從銀行出來,就是午飯的時間。至少在這個組織里生活條件還是蠻好的,車駛到了深港一家中餐廳的門口,三人次第進去了。
當余罪進中餐廳的時候,他的相貌進了追蹤的攝像頭里。曹亞杰仔細地梳理著那些照片,每每拿錢,余罪都有意識地露一個口子,將來這些東西,很有可能成為最直接的證據(jù),收錢算賬存入從監(jiān)控到錄音,兩天里積累得已經(jīng)相當豐富了。
不過,還是有點兒南轅北轍,從劫匪查到黑彩客,實在讓人牙疼。
你們別說啊,余兒穿上西裝,還是蠻帥的。李玫敲著鍵盤,開了個玩笑,許是對余罪過去多少有點兒了解的緣故,現(xiàn)在快把余罪當成偶像了。
人靠衣裝馬靠鞍,女靠打扮男靠穿,這不很正常么曹亞杰道。
哎,我還是沒整明白,這家伙怎么一轉(zhuǎn)眼,就混進敵對陣營了,難道沒人懷疑他一點兒也沒有俞峰實在理解不了這種事了。
鼠標正蹺著二郎腿當領(lǐng)導呢,他笑了笑道:這么說吧,你要考業(yè)務知識,考政治理論,考法律知識,余罪就是掛零蛋的水平當年他在警校,是排在我屁股后的。他這個人啊,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根本沒有優(yōu)點,渾身是缺點。
是嗎我怎么覺得你有點兒嫉妒李玫不以為然了。
當然嫉妒了,你們想想,像這樣渾身缺點的人要是應聘黑社會,那會是什么結(jié)果鼠標問。一幫科班出身的都被問住了,鼠標看他們答不上來,笑道:那根本不用考,直接就免試入圍哪你瞧他混得多滋潤這樣子估計在地下組織里,已經(jīng)當成中層干部了。
鼠標說得搖頭晃腦,眾人聽得笑意盎然,雖說是笑話,可也不完全是錯的,最起碼完成從洗車工到黑社會分子的轉(zhuǎn)變,這個難度對于一般人來說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辦到的。
反觀這幫兄弟就不怎么樣了,礦泉水就著盒飯,一直窩在一個角落里盯著這輛車,跟著余罪新提供的手機信號走。
這個小小的伎倆目前還沒人發(fā)覺,作業(yè)的時候余罪身上藏著微型監(jiān)控,等收到中途,他會選一個易于交付的地方,比如超市里,比如在哪家門口系個鞋帶,都會把微型的設(shè)備悄悄放下,然后曹亞杰或者其他人撿回來。那里面,不但有收錢的證據(jù),還有很多專案組未涉及到的面孔。
想什么呢又到無聊的等待時間了,依然是余罪進去了,曹亞杰隨口問著俞峰。俞峰正若有所思,聞言嗯了聲,不確定地道:這個情況有點兒反常啊,雖然說涉黑人物推崇現(xiàn)金為王,但這個操作有問題幾乎是拉著錢招搖過市哪。
有什么不可以鼠標道,覺得他少見多怪了,這種事就算在五原也有。
如果一直這樣我無話可說,可這才搞了兩個月,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會這樣沒聽余罪和那兩人的對話里講嗎是藍爺要求這么做的。俞峰道,強調(diào)了一句,兩個月,恰恰是深港市局開始排查網(wǎng)絡(luò)賭博的時間啊。
你是說這也是冰山一角曹亞杰一下子興趣上來了。
我明白了。李玫被挑起思維的神經(jīng)了,愕然道,之所以這樣舍本逐末,是不是在掩蓋什么更重要的東西
對呀。俞峰反查著一堆剛剛得到的賬戶,一看嚇了一跳余小二前兩天存進去的錢,已經(jīng)轉(zhuǎn)走了。他看看接收方,竟然已經(jīng)出境了。專案組的命令是追蹤,不想打草驚蛇,俞峰也只能望錢興嘆,沒有經(jīng)偵局的介入,他的身份可不足以去追查流失到境外的資金。
傻眼了吧瞎耽誤工夫。鼠標打著哈欠道。在他看來,這些玩電子的,還不如余罪耍流氓的招數(shù)管用。
恰恰相反,我眼亮了你們發(fā)現(xiàn)沒有,這個轉(zhuǎn)賬的手法,和劫匪消化贓款的方式幾乎如出一轍。都是先化零為整出境,然后再化整為零回來回來怎么樣回來呢網(wǎng)賭是不是這樣做的俞峰若有所思地想著,翻查著地方信息共享中提供的幾個網(wǎng)上賭著賠率充值提現(xiàn)等等方式。看了半晌,他突然拍桌大叫一聲,絕了絕對是這樣干的
怎么樣李玫湊上來了。
進賭池然后再洗碼出來。俞峰撫掌道,給大家介紹著這種方式,這時候連鼠標也來了興致了。賭博網(wǎng)站一個賬戶最多可以綁定五張銀行卡,只要開上數(shù)個用戶名,把錢注入到賭池中開賭,象征性地輸贏一部分,然后提款這些余額就進入了你指定的綁定賬戶,假如劫匪也賭博的話,等于借這些網(wǎng)賭的莊家替他們洗錢了。
還有一種情況,賭博的莊家,可不可能也是策劃搶劫的幕后曹亞杰問。
不可能,這種坐收漁利的生意,可比搶劫輕松多了。俞峰道。李玫和鼠標也搖搖頭。
如果可能說不通,你們想過沒有,這個藍湛一有可能不是我們找的人。曹亞杰又道。
是啊,這是個日進斗金的生意,怎么可能舍本逐末可更讓人不解的是,他旗下的這個尹天寶,又恰恰和搶劫案有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
一時間,車廂里又陷進迷霧重重的思考中了
這個時候,余罪開著車已經(jīng)進了迅捷快修的場地,這是他第一次正面進入到這個場所,進來才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似乎比想象中更震撼一些。
一輛被碰得凹了前臉的英菲尼迪,正在工人的修理下,恢復著車蓋的原貌;另一輛不知名的靚車,被大卸八塊了,零件丟了一地,兩個人正在組裝車里的電路;還有一個地方更壯觀,車被架起來了,車輪極速運行著,掀起了一陣陣氣浪,吹得人根本到不了近前。
驀地,車輪響著奇怪的聲音,慢慢停了,車里的尹天寶跳出來,指揮著工人卸了螺絲,仔細地看看,然后嚷了句:軸承間隙太大,時速到一百六,容易鎖軸換。
這干嗎呢余罪有點外行了,實在是懂的沒有見的多啊。
改裝車,參賽呀。吳勇來道。
寶哥親自參加余罪好奇地問。
那當然,劉醫(yī)生的寶都押在他身上。吳勇來道。
說話著,尹天寶注意到余罪諸人了,他笑著上來了,歪著嘴,呵呵地笑笑,指指余罪。那事他已經(jīng)知道了,沒想到那天偶然的一見,居然還見到了一個人物,他笑吟吟地上來和余罪握握手寒暄著:小兄弟,第一次見面就覺得,你不像個洗車工。
那像什么余罪笑著問。
像我們一路上的人唄。尹天寶道,關(guān)切地問,你那個胖兄弟呢
膽小,給嚇得跑回老家了。余罪道,出了這事,鼠標自然是不能再當洗車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