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流離明白。”流離垂著頭應道,讓人看不清楚她是何情緒,語氣也是柔柔的,唯有那垂著的頭,淚水已經(jīng)泛紅了眼眶。
“如果沒有事的話,就早些回房去休息吧。”云堯淡淡的說道。
“流離告退。”流離道。
帝都外的庵堂里,一紫衫女子莊重的對著金身的觀音菩薩叩拜著,表情也是那樣的誠心。
口中還呢喃道:“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信女寧萱究竟該如何做?懇請菩薩指引一條明路。”
原來這女子竟然是未來的六王妃,寧萱!
寧萱愁眉緊鎖,眉宇之間竟是一片愁云,三天之后就要嫁給司尋了。
她不想,一點也不想。
雖然邵謙已經(jīng)另娶她人為妻,可她又能如何?一曲《花吹雪》兩個人從今以后便形同陌路了,是的,從此形同陌路。
紙傘、繡帕、鳳釵,如今紙傘已毀,繡帕也不再,鳳釵也已經(jīng)還給了鳳嶺。
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什么聯(lián)接情誼的東西了,曾經(jīng)多么多么的深愛,最后終于形同陌路。
世間最殘忍的事情,莫過于從毫不相識,最后相知相愛,卻不能相守,最后只能相忘于江湖,卻不是相濡以沫。
“小姐,后山有人要見你。”婢女恭敬的對著誠心禮佛的寧萱說道。
寧萱眉頭微微一皺,以為是流離來了,于是也毫不懷疑的往后山走去。
她怎知,這一去,又將是怎樣的生死之別?那么一個轉(zhuǎn)身的瞬間,她便咫尺天涯。
山坡之上,藍天白云下立著一位身著白衣裳的少女,瞇起眼看著正緩步而來的紫衫女子,“哼,寧萱……仍由你是護國府的千金又如何?”女子冷聲道,眼里滑過一道怨毒的神色。
霎時,寧萱已經(jīng)來到了女子的身后,看著女子的背影有些欣喜的道:“流離,你原諒我了?”
豈料,女子轉(zhuǎn)過身來的那一瞬間,寧萱卻是一瞬間臉色大變,防備的看著云綰月,道:“云二小姐冒充流離來此赴約是何故?莫非云家的姑娘還有這等捉弄人的愛好?”
寧萱不由得有些氣急,心底卻是暗自猜測起來,莫非是流離遭遇了什么不測?
云綰月表面看起來囂張跋扈,沒有一絲的頭腦,可是她卻不同于任何一個云家的人,卻是十分的工于心計!
當年,沁瓷喜歡六王爺?shù)氖虑椋瑑扇祟A備一起逃婚,其中便是綰月做了手腳讓皇上發(fā)現(xiàn),而后沁瓷才會被囚禁五年,她是唯一一個知道此事的人,當初她本來想將此事告知六王爺?shù)模髞砭U月懇求她看在錦月的份上放她一馬,也是由那開始她才知道原來綰月一直深深的愛著六王爺,所以才會暗中做了諸多害人的事,只是為了不想讓別人霸占司尋罷了。
誰知,綰月卻是不屑的看著寧萱道:“五年前,我沒有輸,五年后,我也一樣不會輸。”
“云綰月,不要忘記了,五年前你做了多少傷害沁瓷的事情,若不是我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放你一馬,如今的你還有資格站在這里么?”饒是脾氣溫和的寧萱此時也忍不住大怒,真是冥頑不靈的女子。
“說得好聽,你逼迫我這么多年不許接近他,否則你就將我五年前所做的事情告訴他,我已經(jīng)忍夠了,我那么的愛他,深愛著他,你說我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你三天之后嫁給他做六王妃,做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云綰月的眼中怨氣一覽無遺,她竟然是這樣的瘋狂之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
寧萱眸子一沉,“你想如何?你將流離怎樣了?”沉聲問道,流離一定不能有事,當日在晚宴上云綰月就對流離殺氣騰騰,如今流離是不是已經(jīng)遭遇不測了?
云綰月挑了挑眉,諷刺的看著為流離擔憂的寧萱,道:“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的處境吧,我不想如何,我只想你不要嫁給六王爺,不要成為他的王妃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又是多么的情愿嫁給他,如果有選擇,我也是萬分不愿的。”寧萱隱去了眼里的情緒,淡淡的說道。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更好了,我想你不介意幫我一個忙吧?”云綰月的嘴角揚起了一抹邪惡的笑意,而后對著寧萱步步緊逼。
寧萱目光一怔,看著猶如地獄里出來的綰月,道:“你想要我?guī)湍闶裁疵Γ俊?
“把你的命給我!”云綰月看著神情震驚的寧萱,冷冷的說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這里是帝都!”而她也是寧家的嫡出長女,若是出了什么事父親定然是會掀起波濤駭浪的。
云綰月卻是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似乎是在取笑寧萱的天真,既然她云綰月敢說,那么就一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了。
“是帝都又如何?你不妨想想,你命人送了信給流離要她后山相見,若是你死了,而她定然是第一個被懷疑的人,若是你的手里還抓著她的玉佩那么她是不是就更逃不掉了?憑借著你父親對她的厭惡,定然是會為你報
仇。試問一個死人如何做六王妃?試問一個殺人兇手,他還會喜歡一個如此善妒的女人嗎?”云綰月滿意的看著寧萱的神色越來越驚愕與震驚,這是一箭雙雕之計!
寧萱不可思議的看著云綰月,腳步不停的后退,若當真是如此,那眾叛親離的人便是流離。
“所以,把你的命給我吧。”云綰月冷冷一笑,伸出手欲要抓向?qū)庉娴牟弊樱M料寧萱卻是一個側(cè)身便躲開了她的攻擊,云綰月似乎并不罷休,再次進攻之時,“啊……”寧萱卻是一腳踩在了山坡的邊緣,原本有些濕潤的泥土也滾落,寧萱的身體便迅速的滾落在山坡底下去。
“嘭……”山坡底下寧萱的后腦卻是撞擊到了一塊石頭上去,寧萱悶哼一聲便沒有了意識暈倒了過去。
云綰月施展起輕功下去,本欲置昏迷過去的寧萱于死地,卻瞥見了那順著青草蔓延的血液,便也止住了手,這樣重的撞擊怕是活不下去了,于是蹲下身將流離的玉佩硬是塞入了寧萱的手中。
“云流離!這一次,由不得你不認了。”隨后身影一閃便消失在了山坡處,在她離開之后,卻又一雙泛著寒光的鳳眼冷冷的注視著這一切,嘴角綻放出了一朵花朵,嬌艷無比。
有人愿意幫她置流離于死地,她又何樂而不為?
“寧萱……寧萱……”流離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遠遠的便看見了昏倒在地的寧萱,便扯開了嗓子吼道,她卻是產(chǎn)生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寧萱……寧萱……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
在瞥見那滿地的血液之時,目光猛然慌亂,連忙扶起昏迷的寧萱,右手顫抖的從寧萱的后腦下將手抽出,只見她的手掌卻是血淋淋的一片,那殷紅的血液看得讓人有些觸目驚心。
她的后腦是濕濡濡的一片,臉色蒼白如紙,是誰將她傷得如此模樣?
還未待流離反應過來,寧溪驚呼的聲音便響起了,“姐姐……”
寧溪見此一幕目光凍結(jié),那一瞬間冷得似冰,將流離一把推開。
道:“姐姐……不要怕……溪兒守著你……守著你……”寧溪竟然也有些口不折言的說道,緊緊的將寧萱摟在懷里,他渾身都在顫抖。
是誰將他的姐姐傷得如此模樣?眼光一瞥,卻是見到了那塊被綰月硬塞進寧萱手里的玉佩,隨即取出玉佩,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玉佩是你曾佩戴過的。”
寧溪的眼里都快放射出寒冰了,死死的盯著流離不停的顫抖的身軀,她可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流離目光渙散的看著抱著寧萱離開的寧溪,他刺耳的話還回蕩在耳邊,可是她什么都沒有做,是什么人將寧萱?zhèn)眠@樣的?
看著那塊被鮮血染紅的石頭,那上面全是寧萱的血液啊。
寧府里卻是亂得一片,寧嚴看著自家女兒渾身是血的被寧溪抱回了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溪兒……萱兒是怎么回事?”寧嚴心疼的看著寧萱蒼白的臉問道,何時,他這個嚴父竟也會這樣的慈愛。
“父親,此時當務之急是趕快讓大夫來診治姐姐,否則性命難保。”寧溪同樣是一臉的隱憂之色,卻是不想告訴寧嚴寧萱是因為流離所害,是的,至少此刻是不想的。
一塊玉佩、和一封書信、也證明不了什么,可是他的姐姐,他的親生姐姐卻是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性命堪憂!
每個來替寧萱診治的大夫皆是嘆了嘆氣,最后擺了擺手“將軍,還是準備后事吧,老朽無能,診治不了寧姑娘。”大夫皆是如此的一番說辭。
云都幾乎所有的大夫皆被請進了將軍府,豈料,那寧大小姐卻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父親,讓宮中的太醫(yī)來看看,興許是這些民間的大夫醫(yī)術(shù)不好也不一定。”寧溪仍舊是不肯放棄,對著寧嚴說道。
從小,父親長年征戰(zhàn)皆不在家,而母親也早逝,就獨獨剩他與年長他二歲的姐姐,自小,兩人的感情便是極好的。
“對……溪兒說得對……來人,去請宮中的太醫(yī)。”寧嚴被寧溪這樣一說,連忙對著侍從說道。
“稟將軍,小姐由于從高處滾落以至于后腦被石塊所撞擊,顱內(nèi)有大量出血,還有小姐自小體弱,再加上這次又失血過多,既是老臣用藥將小姐保住了命,可是……”太醫(yī)把完脈之后,欲言又止的看著仿佛瞬間蒼老了好幾歲的寧嚴說道。
心中卻是不禁為這即將要成親的寧小姐可惜,奈何天降橫禍。
“可是什么?太醫(yī)但說無妨。”寧嚴道。
“只是就算老臣用藥救回了小姐的命,小姐怕是只會成為一個活死人……”太醫(yī)也有些惋惜,可憐的女子。
轟……轟……
寧溪與寧嚴的身體皆是一顫,活死人……和死人有什么區(qū)別?
“姐姐,你起來啊,你就要成婚了,就要有自己的家了,以后你不會在孤獨,你起來……”寧溪卻是
趴在寧萱的床前嘶吼道 ,像一只咆哮的獅子,他好恨,為什么不能好好保護他唯一的姐姐,好恨,好恨。
無奈,床上的人兒卻是依舊雙目緊閉,沒有任何一絲要蘇醒的跡象,本該是二三年華的美貌女子,卻從此失去了一個女子該擁有的一切,以后只能躺在冰冷的床上。
屋子外面云堯與流離并肩而立,聽到‘活死人’三個字之時,流離的腳一軟險些跌落在地上,卻是被云堯一把摟住了腰身,將流離禁錮在他的懷里。
一滴冰涼的淚水打落在云堯的手背之上,云堯一驚,心疼的看著目光冷硬的流離,“阿離,不要哭。”
聽著云堯安慰的話語,流離卻是失聲痛哭起來,“阿堯,寧萱怎么會……成為一個活死人……怎么會……她那么善良……那么友好……她就要成親了,怎么能成為一個活死人……”流離靠在云堯的懷里,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
“流離,我從來就不曾想過你竟然會是如此的惡毒。”身后,寧溪一身藍色衣衫佇立在風中,風揚起他的衣角,那依舊俊美的眉眼卻不再是透著溫潤的書生氣,反而還是一股極度的冷氣。
流離目光一震,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她的溪哥哥就這樣認定了兇手是她嗎?
“寧溪,我沒有害寧萱,你們姐弟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沒有理由害她的,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流離連忙大步上前期盼的望著寧溪冰冷的眸子解釋道,是那樣的迫不及待。
“那么這些又代表了什么?”寧溪冷冷一笑,似乎還在嘲笑流離此時的不知悔改。
他便伸手從懷里掏出一份書信,狠狠的甩在流離的面前,白紙隨著風兒翩然落地,紙張上赫然可見:流離,午時水月庵后山一見。
流離從未想過被人誤解的滋味竟然是這樣的生不如死,一封書信就將她打入死牢嗎?
“寧溪,一封書信就將認定我是傷害寧萱的兇手,流離是這樣的不值得你信任嗎?”流離蹲下身去,拾起書信看著寧溪問道,眉目之間無哀無憂。
聞言,寧溪卻是笑得更加的肆意張狂,往日的溫潤如玉一點也不見,仿佛認定了她是兇手一般。
“流離,我也不曾想過你做戲的手段竟然是這般的好,證據(jù)還不夠是不是?那你告訴我,這塊玉佩是不是你的?”寧溪將一枚碧綠色蓮花狀的玉佩懸掛于空中,狠狠的盯著流離,似乎是不想錯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只要你說,這玉佩不是你的,那么我就將它摔碎,你便是清白的。”寧溪看著玉佩說道,絲毫不留給流離一絲余地。
流離嘴唇微張,指尖微微顫抖,那玉佩是玄棠給她的暖玉!玄棠唯一的東西怎么可以讓別人摔碎?若是叫玄棠知曉了,那他是得有多么的難過?流離,若是你連一塊玉佩都保不住,那么你是不是太沒有用了?
“是還是不是?”寧溪再一次提高了音量問道。
“我……”流離欲言又止的看著寧溪,沉默了半響,而后道:“玉佩是我的,可是我沒有害寧萱,寧溪你要相信我。”
“流離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不是你害的姐姐?書信不夠,可是這玉佩是你的,你隨身攜帶的玉佩怎么會在我姐姐的手里?并且我姐姐此刻還成為了一個活死人,你叫我如何相信不是你?你說啊,你給個理由讓我相信那個人不是你,害姐姐的人不是你。你給我一個理由啊,你說話啊,為什么你連話都不說了,是不是因為找不到理由了?”寧溪雙手緊緊的搖晃著流離的雙肩,此時的他幾乎接近奔潰了,他一生什么都可以不要,可是他要他的姐姐平安、幸福……
他唯一的姐姐,他唯一的姐姐……
流離強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我的玉佩會在寧萱的手里……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真的沒有害寧萱啊……真的沒有……”
流離的眼里也裝滿了委屈與不解,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變得這樣了?
寧萱成了活死人……所有的證據(jù)皆指向她。
“哈哈……你讓我相信你,多么可笑啊,你走!我們寧府不歡迎你這樣蛇蝎心腸的女人,你走!”寧溪道。
“寧溪,你說我蛇蝎心腸,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流離反笑著問道。
“你已經(jīng)是六王爺?shù)膫?cè)妃了,也是六王爺鐘情的人,姐姐不過是一個被政治婚姻所下的棋子罷了,為何你要如此的對她?她不過是閨房淑女罷了,她總是把一切想象得那么好,為了一個王妃之位你就讓她成為一個活死人,你的心里真的過得去嗎?”寧溪此刻仿佛恢復了一些神志,說話竟然也是帶了那樣濃重的哀傷。
“王妃之位,你以為所有人都迷戀權(quán)貴么?”流離微微一頓,隱去眼里苦笑著問道。
“寧公子,夠了,她什么都不知道。”遠處,云堯似乎看不過去了,大步而來,將流離護在身后,眉宇之間透露出了一抹威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