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花似錦回到外祖母身邊的時候,桌子周圍已經坐滿了人了,只有外祖母身邊的位置還空著一個,是留給她的。
花奶奶什么都沒問,只是把椅子拉開了一些,方便小丫頭坐下。
花似錦是很喜歡這種酒席的,每種菜都可以吃一點,就覺得特別滿足。唯一讓她覺得有些遺憾的是,這種酒席都沒有蘑菇炒肉!
酒席延續了將近兩個時辰才算是真正結束了,賓客散去,陶村長的家里也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陶村長和妻子坐在床前,盤點著家里的家當,舒兒如今既然考中了舉人,接下來自然還是要繼續考的。孩子一個人遠游求學,做父母的總是萬般的不放心,得多給他帶些盤纏才行。
陶村長又想起了白日里譚縣長跟他說的話“令郎才華橫溢,德才兼備,若是繼續深造,定然可以有一番大作為!”
“京城多鴻儒學士,是個求學的好地方!”這是譚縣長臨走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陶村長有些猶豫,京城,還是太遠了!
最后,還是陶舒表了態“爹,孩兒不怕遠,求學本就不應怕苦怕難。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爹娘請安心等孩兒回來!”陶舒想啊,衣錦還鄉,這大約是每個讀書人都做過的美夢吧,他要把這美夢變成真的。
陶村長聽不懂什么寶劍梅花,但是他尊重兒子的意愿,兒子想去便讓他去吧,好男兒志在四方,又怎可拘于一方天地呢。他的兒子這么優秀,是該想著去闖一番功名,這是好事!陶村長在心里這般告訴自己。
“小陶舒,你去吧,你一定要努力啊!”花似錦想了半天,實在不太擅長如何道別,半天才說了這么一句。
她知道小陶舒要走了,以后就沒人跟她一起玩了,想到這里,花似錦就覺得心里有些酸酸的。不過小陶舒是去深造了,雖然不是很懂這個詞的意思,但是她知道,這是好事。
“好!你要好好的!”小陶舒頭一次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發頂,揮了揮手,背著書袋離開了碧溪村。
天氣漸漸的變得更涼了,不過轉眼就快要立冬了,花似錦的生辰到了。
“錦兒今年想要什么生辰禮物啊?”花奶奶提前了一個月就問她了。
“我想要一大桌菜!”花似錦眨了眨眼睛,迅速回答道。
“好!我知道了!”花奶奶輕嘆了一聲氣,小丫頭每年的生辰禮物都是要一大桌菜,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總是餓著小丫頭,不給她吃東西。可是根本就沒有啊,錦兒明明一日三餐,餐餐不曾有一頓落下,且每頓飯都吃的格外香甜。
到了花似錦生辰那天,花奶奶真的依言做了一大桌菜,滿滿的一桌子,共六道,取了六六大順的吉祥之意。
“八珍雞,糖醋魚,竹筍燒鴨,蔬菜翡翠卷,肉丸湯,還有……蘑菇炒肉!”花似錦站在桌前,細數著桌上的菜品。
“妙啊!”花似錦看著滿桌子的菜,眸光晶亮,忽然撫掌大笑。
花奶奶在廚房里聽到動靜,詢問道“怎么了?”
“我在說,外祖母這桌菜搭配的實在是妙,葷素相稱,又有肉丸湯暖身,并且,還要我最愛的蘑菇炒肉!”花似錦笑盈盈的走到門邊,侃侃而談。
聽到夸贊,花奶奶眉目舒展開來,心里十分的受用,笑著說道“就你這小丫頭嘴貧!”
“我去叫兩個小家伙過來!”花似錦朝著門外跑去。
“快些回來,莫要等飯菜涼了!”花奶奶在院子里叮囑道。
“知道啦!”花似錦遙遙的喊道。
“阿青,阿珂,多吃點兒!”吃飯時,花似錦給兩個小家伙各夾了一塊鴨塊,一邊笑著說道。
小家伙異口同聲的乖乖巧巧說道“謝謝錦兒姐姐!”
花似錦看著小家伙乖乖的可愛模樣,笑彎了眼睛,連聲道“不用謝不用謝,不要跟錦兒姐姐客氣!”
兩個小家伙是鄰居家的兩個小孩,阿珂是哥哥,五歲,阿青是妹妹,今年三歲,兩個小家伙都很乖。平時總喜歡追著花似錦問,錦兒姐姐你在做什么呀?這時,花似錦就會笑瞇瞇的回答他們,然后帶著他們一起玩。
“祝錦兒姐姐生辰快樂!”飯后,小阿青從懷中掏出一個紅繩編織的手鏈,手鏈上墜著一個琥珀色晶瑩剔透的吊墜,吊墜呈現飽滿圓潤的水滴形。
花似錦接過來,細細摸著那顆小吊墜,觸感似玉又非玉,琢磨了一會兒,花似錦眼睛亮了起來“這是青魚石吧!”
“錦兒姐姐真聰明!”阿青笑著接話道。
“這是我爹爹捕到的青魚,哥哥曬干打磨的,我編的繩子。對了,錦兒姐姐,聽說這個可以驅邪的!”阿青絮絮叨叨的介紹著。
花似錦愛憐的揉了揉阿青的小臉,細細看著手里的手串,笑著說道“真好看!謝謝你們了!錦兒姐姐很喜歡這個禮物。”
阿青和阿珂高興的紅了臉“錦兒姐姐能喜歡就好!”
晚上,花似錦從懷中拿出了手串,系到了左腕上,安心的睡下了。
“阿錦,你花奶奶在家嗎?”花似錦正在院子里給蘑菇澆水,就聽到頭頂傳來一道聲音,花似錦抬頭看去“長宏哥哥!”
“阿錦!”那個被叫做長宏哥哥的青年男子輕輕的笑了,兩頰有一對若隱若現的小酒窩,看起來有些可愛。 “外祖母出去了,可是有什么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花似錦答道。
“哦!這是上次去集市幫花奶奶賣手帕的錢,你記得交給花奶奶!”長宏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半舊的卷著錢的帕子
“借口!”宋綃瞥了他一眼,不太相信的說道。
“不管如何,我確實是食言了的!“陶舒彎腰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做出了一個發誓的手勢,抬頭看向宋綃說道“似錦若是還有怨言,要不,你再砸我一次,這次我保證絕不會說出去了。真的!這次,就算是……就算是我爹拿著比這棵樹還粗的鞭子出來,我也不會再說了!“
陶舒一邊一本正經的說著,一邊認真的指著花似錦坐著的那棵足有一人合抱粗的柳樹。
“叫阿綃姐姐!花似錦糾正道。
“可別!我又不是缺心眼,上一次當已經很足夠了!”宋綃閑閑摘下一片柳葉丟下去,看著它跌跌撞撞的落到地上。
小丫頭畢竟是有生以來頭一次承認錯誤,難免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絞著衣擺,輕輕地說到“外祖母,錦兒想明白了。明日,錦兒便親自去向花舒賠罪!“
宋奶奶驚了一驚,小丫頭這是要下多大的決心,才能說出親自賠罪這種話來!
這些想歸想,宋奶奶欣慰的笑道“丫頭能想明白就好!”
“不過親自去賠罪卻是不用的。“宋奶奶話音一轉,憐惜的看著小丫頭緩緩說道“丫頭,有外祖母在一日,丫頭永遠都不必受這些,我這個老婆子會護你周全的!“宋奶奶說著,語調里也漸漸染上了幾分蒼涼。
丫頭本就不該過這樣的日子,她應當被嬌養在閨閣之中,同其他官家小姐一般自小錦衣玉食,琴棋書畫相伴,又或者是隨她母親舞槍弄劍,闖蕩江湖,快意恩仇。不管如何,都不應該是同她這個老婆子躲在這偏僻的村落里小心度日。
只可惜造化弄人!她這個老太婆也做不了什么別的,只能在她有生之年,護得錦兒平安喜樂。
錦兒似懂非懂的看著外祖母,有些聽不明白祖母是何意。
宋奶奶捏了捏小丫頭臟兮兮的臉蛋,含笑催促道“你不用懂,丫頭只管高興就好。不過,下次可不能再這樣莽撞了。瞧你的小臉臟的,今日做了丫頭最愛吃的蘑菇炒肉,小花貓快去洗一下臉,準備開飯羅!”
聽見要吃蘑菇炒肉,小丫頭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高高興興的應著去洗手了。
宋奶奶看著小丫頭高興地蹦蹦跳跳的離開的背影,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小丫頭對這道菜簡直是情有獨鐘,就是一天三頓怕是也不會夠的。不過,整日都吃同一道菜也怕小丫頭膳食不調,最后通過協商,便是一日三餐,必有一餐是蘑菇炒肉。
不過還好,只要悉心照料,平菇一年四季都可以種植,她就在院子里種了一些。豬肉就更好說了,村子里有個張屠戶,距離他們家也不過幾步路,每每家里的豬肉吃完了,隨時去張屠戶那里,都有賣的。因此,丫頭的這點小愛好還是不難滿足的。
第二日,宋奶奶就拎著兩只雞去了村長家里。
李秀珠正坐在院子里曬被子,瞧見宋奶奶拎著東西進來,把被子隨意往繩子上一搭,拍了拍手走過來“花嬸兒來啦!都說了不過是小孩子家打鬧,不用放在心上的,況且,丫頭也不是故意的!“
“秀珠你就別跟我客氣了,不管怎么說孩子都傷著了,這是拿給孩子補補身子,壓壓驚的!你?不收,”宋奶奶晃了晃手里的東西一邊解釋道。
“誒!”李秀珠見狀,也就爽快的接下了東西,笑著說道“那我就替舒兒謝過花嬸兒了,花嬸兒不忙的話就進來坐坐吧!”
宋奶奶笑著搖了搖頭“不了,還得回去繡幾幅帕子,明日托長宏送去集市上賣!”
“好,那您去忙吧!“李秀珠理解的點了點頭說道。
李秀珠看著宋奶奶離去了,這才把東西都拿回了屋子里,心中的那些本就不深的埋怨也漸漸的淡去了。
要說這花嬸兒,也是不容易,老家發了大水,混亂中和家里人走散了,一個人帶著還在襁褓中的小外孫女,逃難到了碧溪村。不過還好老太太還有一副好手藝,還能靠著繡些帕子度日。八年來,一個孤苦老太帶著小孫女,日子竟過的還算充裕。
花嬸兒為人也是極為和善的,只是一手帶大的小孫女確實太淘了一些。整日不是把誰家的狗嚇到了河里,就是夜里突然從墻后跳出來嚇過路的人,或者是去河邊沖進鴨群里,把鴨子嚇得四處亂竄,再或者就是三兩句話,把誰家的小娃娃氣的哭了半晌。等等行為,不勝枚舉。
不過好在,都是些小事,沒闖出過什么大禍來。這次砸傷了舒兒,應該是小丫頭闖過的最大的禍事了。所幸小孩子力氣小,沒砸出什么大礙。不過,看花嬸的態度,應該也是放在了心上的,希望小丫頭被訓了之后,也能夠收幾分心性才好。
李秀珠想著去,搖頭嘆了口氣,余光瞥見自己方才還未晾開的被子。
“呦!差點兒忘了!“李秀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又小步跑到院子里去曬被子了。
這樣平淡安穩的日子過的是最是快的,彈指一揮間,宋綃也從當年那個頑劣、幼稚的投石子不小心砸破別人額頭的小丫頭,變成了一個,呃……投樹葉玩的‘成熟穩重’的大姑娘了。
巧合的是,她砸的還是同一個人。
“哼!我記得可清楚著呢,當時你回家前明明向我保證了不會說出是我的,然后呢,你剛回去,你娘就帶著你氣勢洶洶的找來了,還好我機智,及時躲了出去!”宋綃提到這件事就生氣,又扯了一片樹葉,恨恨地朝著樹下的少年砸去。
樹葉輕飄飄的在空中打了個旋兒,緩緩落在了陶舒的腳邊。
“我宋綃敢做敢當,便是我做的,受什么罰我都認了。卻是料不到你竟如此卑鄙無恥,當面一套背地一套,我都沒說什么,明明是你自己非要向我保證不會把我說出去,結果轉眼就把我出賣了,簡直……簡直是是小人行徑!”宋綃說到最后的時候還卡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才找出了一個她認為很合適的詞用上。
陶舒腹誹:受什么罰啊!宋奶奶這樣寶貝你,連你一根頭發絲都不會舍得動的,又哪里會舍得罰你!不過,當年的事確實是他理虧。
陶舒面露慚色“那件事確實是我不對,是我食言了。不過,也確實是事出有因的。”
陶舒說著,眉頭漸漸地緊緊擰了起來“你都不知道!那幾日,我爹剛得了一張牛皮,不大不小,他就想著做一個鞭子可能剛剛合適,結果還真的給他做成了。回家正趕上我娘在問我是怎么回事兒,我不肯說,我爹一看,急了,自腰間抽出那個剛擰好的比麻繩還粗的皮鞭就問我說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