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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爭奪

「寂白, 外面溫度已經零下了,你不要亂跑,會感冒。」厲琛尾隨她追出了宴會大廳, 順手將自己的西服外套脫下來, 想給她穿上。

電梯打開, 寂白徑直衝出了酒店大門。

撲面而來的嚴寒與凜冽的疾風頃刻間將她吞噬, 她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全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變得冰涼,彷彿都快要凝固了。

真的好冷好冷啊。

可是謝隨卻在這樣的雪夜裡, 站了好幾個小時。

寂白眼睛都紅了, 她來到馬路對面,卻發現大街上空寂無人, 只有自行車輪碾過白雪的轍痕。

謝隨已經離開了。

厲琛連忙跑出來,用自己的西服外套裹住寂白柔弱的身子。

「你瘋了嗎。」他語氣急切:「這麼冷的天,你想被凍成冰塊嗎?」

寂白充耳不聞,摸出手機,哆哆嗦嗦給謝隨打電話:「你在哪兒啊。」

電話那端有風聲呼嘯著, 電流發出噠噠的聲響。

良久,謝隨輕描淡寫喃了聲:「回去了。」

「幹嘛呀,誰讓你在下面等著啊。」寂白聲音帶了些許哭腔,她揉著微癢的鼻子, 緊咬著牙, 不讓自己掉眼淚:「你幹嘛呀...」

謝隨聽著女孩一直在重複這幾個字, 舔了舔乾燥嘴脣, 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老子又沒等你,我就等著看你們寂氏集團放的土豪煙花,不行啊。」

「那...好看不。」

「好看。」

他也只是想和她在跨年的時候,看同一場煙花。

「快回去了。」他催促:「冷不冷啊。」

「冷的,那我回去了,新年快樂哦。」

「新年快樂。」

謝隨掛了電話,自牆角陰暗處走出來,路燈光將他的眼睛掩在了高挺的眉骨之下,顯得越發深邃。

他轉身進了洋洋灑灑的鵝毛雪中。

過去十八年,生活縱然磋磨,命運不公,卻將他的棱角磨得更加鋒銳。

謝隨從不自卑,他相信憑藉自己的拳頭,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他能掙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錢根本不是問題,女人也不是問題。

可那晚,是生平第一次,謝隨感覺到自卑了。

看著那個美好如初雪的女孩,謝隨覺得自己他媽什麼也不是。

所以他跑掉了,不敢迎接那一襲盛裝的她。

就在這時,又一團煙花在夜空炸開,宛如千萬細小的金色霧霾從自夜空漫開,傾灑在他的臉上。

手機裡,女孩的短信進來:「謝隨,煙花又開始啦,你快看啊!」

快看啊。

他嘴角揚了揚,擡起頭,彷彿看到了照亮黑暗歧途的光。

**

那天晚上,寂白的夢境相當不安寧,時而夢加她在年會上出洋相,被人嘲笑,時而又夢見了寂緋緋,寂緋緋對她說,這是你不可逃避的宿命。

最後...寂白居然夢到了謝隨。

少年站在籃球場,遙遙地衝她招手。

陽光下,他的眉眼清澈,笑容可掬。

所有的噩夢都在看到他微笑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寂白醒過來的時候,嘴角似乎還淺淺地揚著,她起牀打開窗戶。

窗外是一片雪花鋪滿的純白世界。

新的一年,一定要平平安安。

清早,父母正忙碌著給家裡裝飾新年的氛圍,寂白接過了母親手裡的福字,站在椅子上,給房門貼了一個正紅色的倒福。

父母對寂白的態度很好,似乎完全沒有因爲昨天年會的事情而生氣。

他們當然不會生氣,因爲寂老太太一大早就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過去吃午飯。

寂明志在寂氏這個大家族裡不太受重視,寂老太太很少邀請他們上門吃飯,年初一,她居然主動提議讓他們去家裡,這令夫妻倆受寵若驚。

寂緋緋起得很晚,打著呵欠下了樓。陶嘉芝讓她趕緊去洗漱打扮,今天要去老宅吃飯。

想到昨晚的事,寂緋緋還有些不高興,訕訕地問:「爲什麼奶奶會突然邀請我們?」

陶嘉芝輕輕愛撫著寂白的腦袋,溫柔地說:「白白昨天在年會上表現相當不錯,你奶奶很滿意,這才邀請我們過去吃飯的。」

聽到是寂白的功勞,寂緋緋臉色沉了下去,拖沓著步子去洗手間梳洗打扮。

寂家老宅坐落在市中心的公園附近,園林式私宅,四進四出,庭院裡有小橋流水,還有假山和小花園,池子裡養著金魚。寂老太太愛花,庭院裡還僱了專人種植價格不菲的名花,環境清幽,相當有格調。

在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擁有一棟王府園林式的宅院,可見寂家的家底有多麼深厚。和老宅一比,寂白他們家這點小家子氣的富裕,完全不值一提。

寂家幾個兄弟姊妹,高低有別,混得好的比如堂姐寂靜他們家,現在在總公司裡也是能說上話的;混得不好的就是寂明志家,經營著虧本的小公司,還時常需要總公司的接濟,才能勉強維持。

寂明志家不受老太太重視,可見也是有原因的。

寂家兒女衆多,今天寂老太只邀請了兩家人,寂白大伯家,還有就是寂明志一家人。

大伯家只有一位獨女,那就是寂靜。

這位堂姐頭腦聰明,辦事精幹,待人接物妥帖又仔細,且多才多藝。小時候她跟著自己的父親遊學歐洲各國,年紀輕輕卻是閱歷豐富。

她今年也不過十九歲,卻是老太太的掌上明珠,老太太經常會邀請她來家裡作客,陪著她說說話,寂靜便會彈鋼琴給寂老太聽。

很多人猜測,寂老太會把這偌大的家業交付給寂靜。

當然,這些都是沒有根據的話語,昨天晚上見老太太對寂白的態度,他們心裡又有了別的想法,總之,誰都猜不到老太太的心思。

吃飯的過程中,寂明志誇讚了寂靜,說她考上了名牌大學,還給她包了紅包。

不過堂姐一家人幷不是很看得上寂明志家,寂靜禮貌地收了紅包,表情也是淡淡的,只道了聲謝,沒有多餘的話語。

寂靜是個相當驕傲的女孩,她有著遠遠超出同齡人的優秀,因此,即便是自己的長輩,她也僅僅只是保持禮貌,不會有太多的寒暄,因爲他們家打心眼裡就看不起寂明志家。

不過飯桌上,寂靜唯一肯多說幾句話的人,卻是寂白。

昨天她拉奏的大提琴是真的驚艶到她了,她和寂白討論了考級的事情,又關心詢問她準備考哪所大學。

寂緋緋很想和寂靜當好姐妹的,但是寂靜不愛搭理她,久而久之,寂緋緋天然地就不喜歡寂靜了。

這樣優秀的女孩子,如果不是朋友,那就勢必是敵人。

雖然寂緋緋一廂情願地將寂靜歸入敵人的黑名單,但寂靜卻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能讓寂靜看在眼裡的人,必須要與她勢均力敵。

飯後,寂老夫人讓幾個孩子來了書房,她新得了幾塊和田好玉,要贈予幾個孩子。

女孩們興奮地圍著老太太的展架,挑選著這三枚和田玉。

一枚是小巧瑩潤的糖白玉掛件,一半白玉,另一半潤著橙黃的糖色,掛件表面雕著可愛的掛樹生肖猴;

第二枚,是白玉子料的貔貅掛件,貔貅開運辟邪,還有鎮宅防太歲的功效。

另一枚是白玉觀音,色澤清透,觀音佛面,垂著眸子,慈悲地俯看衆生疾苦。

寂老太讓姐妹三人自己選,看上哪件就挑哪件。

寂緋緋和寂靜都看中了第一件可愛的糖白玉掛飾,因爲兩人都是屬猴的,所以對這件生肖猴糖白玉情有獨鍾。

寂緋緋真的很想要這枚糖白玉掛飾,但是寂靜好像也沒有讓給她的意思。

「要不猜拳吧。」寂靜提議:「這樣公平。」

寂緋緋不想和她猜拳,這樣還有一半的輸率呢。

「我最討厭的就是賭博了。」寂緋緋理直氣壯地說:「我覺得...誰先看中就應該給誰,是我先說喜歡這玉的。」

寂靜大方地笑了笑:「緋緋堂妹,哪能這樣,喜歡這種事還能講先來後到麼,我覺得,既然是奶奶送給我們的玉,就應該讓奶奶評判,這玉給誰。」

寂緋緋心道不妙,如果是奶奶選,她肯定偏心寂靜啊。

寂老太太幷不打算摻和姐妹的爭奪,只作壁上觀,慈愛地微笑說:「我可不管,你們姐妹商量著自己選。」

寂緋緋看著自己的母親陶嘉芝,希望她能爲自己說說話。

「寂靜啊,聽話,把這塊玉讓給你緋緋堂妹吧。」陶嘉芝拿出了自小對待寂白的口吻,對寂靜道:「緋緋身體不好,你作爲姐姐,讓著她是應該的。」

卻不想,寂靜絲毫不給面子,直言道:「她有病我就該讓著她嗎,誰說的?」

「這...」陶嘉芝擠出一抹難看的微笑:「這不是天經地義的麼,你是姐姐,讓著身體有病的妹妹,這姐妹謙讓的美德,難道父母沒有教過你嗎?」

這時大伯母聽不下去了:「嘉芝,我們可沒有教過寂靜什麼謙讓的美德,她是我們的獨生女,我們有什麼好的都是緊著她,教她的也都是喜歡什麼就要自己努力爭取,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放棄。」

寂白知道,大伯家裡虎狼式教育,養出了寂靜霸道強勢的手腕,上一世的家產爭奪戰裡,寂靜拔得了頭籌,成了集團的繼承人以及最大獲益者。

「老祖宗的傳統美德都不要了,這商業社會,真是世風日下呢。」陶嘉芝臉色訕訕的,不沒再說什麼了。

寂靜和寂緋緋還是通過猜拳來決定這枚糖白玉的歸屬,最終寂靜更勝一籌,心滿意足地拿到了糖白玉。

剩下的白玉觀音吊墜和貔貅掛件,寂緋緋心有不甘地選中了白玉觀音。

然而寂白恰好也看中了這枚觀音。

只是寂緋緋已經將觀音取出來,視爲己物了。

寂老太看到了寂白渴望的目光,忽然開口道:「這枚白玉觀音成色相當不錯,不過有瑕疵。」

一聽玉有瑕疵,寂緋緋立刻打量起它來,果不其然,白玉觀音眼下有一點殷紅,宛如血淚。

老太太繼續說:「如果不是這一點瑕疵,這玉的價格還能翻兩倍,觀音垂淚,總歸不是好的徵兆。」

寂緋緋立刻放下了觀音,對寂白道:「妹妹,你喜歡這觀音不,如果你喜歡,那我把它讓給你。」

這下正合了寂白的意,她將貔貅掛件給了寂緋緋,小心翼翼地拾起了那枚垂淚的觀音,同時感激地望瞭望奶奶。

奶奶瞭然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寂白仔細打量那枚血淚觀音,觀音慈眉善目,無心無相,俯視苦難人間。

這令她想到了那個磋磨嶙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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