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圣手千面人
燕無雙一路哀嚎,追風馬馬蹄狂奔。
這一去就是六十里地,羊腸小道塵土飛揚,兩旁的樹葉沙沙做響。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向何方,內心的沉痛已經讓他不知人情冷暖,他現在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只要前方有路他的馬蹄就會一刻不停,他只希望自己能夠一直這樣狂奔下去,哪怕是時間的盡頭世界的末日也罷,他感覺一切的一切好像突然就變得那么不值一文。
老天爺為什么要作弄他這么一個與世無爭的可憐小子?是愛?是恨?還是愛恨交加?不,老天爺不會這么殘忍,明明是兩個相愛的人,為什么偏偏在快要看到希望時卻有如夢幻泡影般消失?
這個世界真的太過可笑,有他自己,還有像他一樣在夢幻里苦苦執著的可憐蟲。他們,她們都是一樣或者一群注定孤獨終老的人。
就這樣想著念著,燕無雙終于從馬背上掉了下來。
黃昏。
夕陽西下。燕無雙在夕陽下。夕陽下卻不止他一個“人”。
還有一匹燕無雙總算認為自己還有個可以依靠的馬。無論如何這也是一匹和他共赴生死的馬。
他的葬月劍如此輕而易舉的就掉落在一旁,焉云滿面淚花夾雜著塵土,一雙纖纖細手從容地將它拾起。
“燕大哥!”焉云依偎在燕無雙的懷里。
他的心跳劇烈,可并不是懷春男女特有的那種,這一點焉云豈能不知道。她想安慰他,可是她居然不知道說些什么。只是一只手不停地撫摸著一張已經快要枯黃的臉旁。
“焉云!謝謝你,可是你并不該來的,你應該去照顧你的母親!”燕無雙終于開口。
“你終于肯說話了,我就知道燕大哥不會這么快就倒下去的!”焉云深深地在那張布滿愁容的臉上親了一口。
“可是你還是要回去!不管怎么樣!你的母親已經十幾年沒跟你在一起了,你真的應該好好地陪陪她!”燕無雙很茫然地看著焉云。
“可是你也很需要人照顧呀!燕大哥你的心里一定很亂,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離開你!萬一哪天你離開桂林,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焉云的眼角有一滴清澈的淚珠。
癡情的女子,燕無雙免不了又想到那個至今生死不明的人,聞笑到底在哪兒,是生是死?沒有答案,燕無雙又是一陣沉默。
“燕大哥,你怎么了?”焉云知道他又在想念她了。
“沒事!風大沙子進了眼睛!”燕無雙像是在逃避。
“還騙我?”焉云有一絲落寞:“我就知道,你永遠不會忘記她,我也知道,在你心里我永遠不可取代它她的位置!”
“別胡思亂想了,傻丫頭!你年紀還小,你根本不會懂的,男女之間的事情本來就很微妙,等你在長大一點,你自然就會明白!趕快回去吧,別讓啞姑她們為你擔心!”說完這句話,燕無雙突然覺得一陣惡心,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把眼前的娉婷少女當作一個小丫頭,而且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也許根本就是亂到無法解釋。
“我不回去!除非!”焉云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燕無雙一臉疑惑。
“除非你送我回去!”焉云笑容滿面。
“為什么?”剛說完,燕無雙覺得自己真的很可笑,送一個女孩子回家本來就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因為,大魔頭仇含煙已經死在燕大哥的劍下,現在想必整個桂林城都知道了吧?老百姓肯定把你當作大英雄,說不定在城里準備夾道歡迎你呢!就算要走,也要跟大家打個招呼吧?對嗎?呵呵!”焉云說完就過去拉燕無雙的手。
仇含煙?大魔頭?老百姓?燕無雙遲疑著遲遲不肯上馬,焉云在馬背上好像有些不耐煩的表情,她想用一種善意的微笑去掩飾,然而這一切還是被燕無雙看在心里!
當然最重要的不是不耐煩的表情,而是如此說不通的動作,因為燕無雙明明看道有兩匹馬,焉云卻偏偏上了自己的‘追風馬’,這是為什么?因為愛所以想跟愛人同騎一匹馬?不,這根本不算是充足的理由。
“不是兩匹馬嗎?你怎么跑到我的馬上去了?丫頭”燕無雙善意的微笑。
“小氣鬼!就知道你舍不得你的臭馬,她能騎我為什么不可以?”焉云顯然有些不高興。
“當然不是!”燕無雙苦著臉。
“我的馬腳力不好,你看都累的吐唾沫了,再看看你這臭馬氣都不帶喘的,肯定是匹千里馬,騎上它我們也能夠在天黑前趕回去啊!”焉云伸出了左手一把拉起了燕無雙。
燕無雙當然不可能在說什么,他畢竟是個男人,和一個女孩子為了一匹馬的問題爭執,顯然不是很高雅的事情,所以追風馬再次起程。
夕陽漸漸消失,夜幕即將降臨。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在晚風中穿行,馬蹄狂奔。
終于,在第一顆星辰升起的時候,馬蹄踏入了桂林城。
就和焉云“幻想”的一樣,雖然已經燈火萬家,可是桂林城畢竟是個熱鬧的地方,哪里有熱鬧,就不會少了看熱鬧的人。
當然是歡迎“大英雄”燕無雙的人。
燕無雙剛一下馬,一個在夜市賣餛飩的中年男人就認出了他,可是燕無雙卻覺得中年男人甚為陌生。
“您就是燕公子吧?”中年男人一邊說著,一邊虛著雙眼做出經過仔細辨認才得出結論的樣子:“對!沒錯,您就是燕公子!哈哈,真是人中之龍!”
“沒錯!在下的確姓燕!”燕無雙帶著滿臉的困惑這些市井小民與自己并為來往,卻偏偏又認識自己:“不過,這位大哥口中所說的燕公子,不見得就是在下吧?何況天底下姓燕的又豈只燕某一個!”
“哦?”中年男人面帶微笑:“敢問公子,可曾在落日前到過一座山莊?
“在下不曾說謊!落日之前的確到過!”燕無雙更加疑惑不解。
“無敵門的幫主‘仇含煙’可是死在公子劍下?”中年男子笑得更加爽朗。
“的確是在下!”燕無雙當然不會撒謊,即便這位就是無敵門前來尋仇生事的門徒,他也全然不在乎。
燕無雙正在思量著什么,只見中年男人轉身大喊:“鄉親門快來迎接咱們的大英雄!”
然后原本人跡稀少的街道上,真的就出現了一大群老百姓,而且是四面八方的,像是絕堤的洪水瘋涌而至!
燕無雙還在困惑。
“怎么樣?燕大哥,真的被我說中了吧?你看這么多老百姓都來歡迎你這個大英雄!呵呵,哦哦!”焉云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跟著圍觀的老百姓一起高乎:“大英雄,大英雄!”
“燕公子莫怪,無敵門在桂林城一向作惡多端,今日燕公子為民除害,殺了大魔頭‘仇含煙’,老百姓門終于能過上安生日子了,大伙聽說您離開了桂林城,就沒來得及準備,誰知道您又回來了,接待不周,請公子莫怪啊!”中年男人轉身繼續高喊:“大英雄!大英雄!”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連主街道都已經水泄不通,燕無雙原本應該迎合‘老百姓’的呼聲說上幾句客套的話,然而此刻他已經發現事情的不妙。
因為他發現那個賣餛飩的中年男人竟然用一只手就將十斤重的一壇子酒拿到他的面前,而且中年男人的又手好像比一般老百姓的手都要靈巧,若不是有過習武的經歷,決計不會如此。
即便是經常與酒壇子打交道的店小二,十斤中的酒壇子也要兩只手抱著,何況那個中年男人的食指關節處有一層厚厚的繭子。
燕無雙突然想到某個人,某個傳說中很陰險的武林敗類。
可是他已經不能再往下想,中年男人已經端起一碗芳香四溢的酒向他遞過來:“燕公子,請喝下此酒!美酒配君子,老百姓也沒什么可以犒勞您的,僅以此酒了表心意!”
燕無雙遲疑著,他腦中的某根神經在飛速運轉,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他又突然想到一個奇怪到連自己也不敢去想的事情,四面八方的人群,奇怪的中年男人,如果自己是個殺手,在如此絕妙的環境下,想要將目標人物斬于刀下,那么不管目標是個什么樣的人,絕對很難生還!想到此,燕無雙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燕公子!請!”中年男人舉起酒碗:“我代表臥病在床的,以及仙去的街坊鄰居先干為敬!”說完中年男人將一碗烈酒一飲而盡。
然后四面八方端著大大小小酒碗的人朝著燕無雙走來,然后他發現一直在自己身后的焉云已經被蜂擁而至的老百姓擠到了很遠的地方,不過很快的他又發現焉云在老遠的地方在馬背上向他招手:“燕大哥,輪回客棧見!”
然后焉云離開燕無雙的視線。
燕無雙本就被心事所困繞,現在憑空又成了這么多老百姓的“偶像”,真不知道該是哭是笑,不管怎么樣,原本決定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卻鬼使神差的又回來了這里。好吧,燕某人本就是個孤獨的命,生死都由命,既然如此索性大醉一場,塵世間的事情難道不是這樣?
不懂的,不知道的全都如此,既然有人肯賞臉買單,燕某人的命就看看有沒有人能取走。
“哈哈哈,難得這么多鄉親愛戴,燕某實在是愧疚,來干了這一碗!”說完,燕無雙就真的一飲而盡,還在滴著酒的碗底也很自然的面向人群。
有人在高乎,好爽快的燕公子,走!大家再敬燕公子一碗。
然后數十個端著酒碗的大漢將燕無雙團團圍住,當真是里三層外三層。
燕無雙面帶微笑,再次端起酒碗,一口烈酒即將流入喉嚨,然后銀光一閃,一把利劍猶如騰龍向他的喉嚨刺去,千鈞一發。
‘當’酒碗碎裂的聲音。
燕無雙后退一步,那危機一劍刺空,一口烈酒噴涌而出撒在那中年男人的臉上。
“早知道不對勁,想取燕某的頭顱?顯身吧!”燕無雙挑起劍身。
“哈哈哈哈,看來葉千秋這老狐貍教出來的徒弟,還真不是省油的燈!”中年男人振臂一乎:“格殺無論!”
人群還在潮動,外面的人肯定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因為外圍已經被數十把大黑傘蓋住。
“天都黑了,還撐著傘干什么?”
“想必要下雨了吧?”
“下什么雨,胡說八道,一定是給大英雄擋風吧?”
外圍的人群議論紛紛,不斷的有人在拼命往里擠,只要是個人都想知道里面的大英雄在干些什么,里面的人又在說些什么。
可是誰也沒能擠進去,有人在罵:“奶奶個熊的,憑什么大英雄他們里邊能見著,我們就見不著,鬼影子都沒有,干脆放把火把那破傘燒了。”
然后說這句話的醉鬼再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因為手持大黑傘的人已經將他的舌頭割了下來。
醉鬼苦不堪言,一雙手使勁地捧著嘴,一旁的人卻還在說著風涼話:“二楞子,你平時不就話多嗎?現在雜不說了!遭天殺的貨!哈哈哈!”
二楞子好像突然變得清醒,突然才意識到自己惹下大禍,慌忙撒開手往外擠,一旁說著風涼話的人再也笑不出來,他好像已經看見二楞子口中血淋淋的半截舌頭。
然后就有人在叫:“殺人了,殺人了”
人群再次涌動,這一次已經不是那么激動地想要看什么大英雄了,可憐的老百姓仿佛突然才明白,什么狗屁大英雄,自己的命才是最大的。
人群在一點一點的減少,大黑傘下依舊是刀光劍影,驚慌失措的老百姓已經有幾十人被活活地踩死在他們的同伴腳下,不時地還有些人的臂膀,耳朵之類的東西掉落在他們面前。
一個時辰后驚慌錯亂的人群才擠出一條死人鋪墊的道路,大黑傘下的人已經激戰了一個時辰。
燕無雙的劍始終沒有出鞘。
他的手上已經沾滿鮮血,他甚至知道眼前這一百幾十號人,顯然全都是要錢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其中至少有十個不曾謀面的是江湖成名的殺手。
無論如何,他只是一個善良的人,至少是一個分得清是非黑白的人,所以在一切真相未大白的時候,他,燕無雙絕對不能大開殺戒。
所以他隨時都有被殺的可能,可是他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被殺的人。
十個亡命徒手持***,大叫著如狼似虎,十把鋒利的快刀齊刷刷向他的頭,腰,腿三處砍去。
燕無雙使出“百變迷蹤步”從容地避過,接著一招‘葬月飛花’十個彪行大漢應聲倒地。
接著又是十個大漢手持長劍,咄咄逼人,燕無雙再無退路,眼看即將被一張從天而降的大網困住。
顯然這是車輪戰,任你再強的人,也難免不束手就擒。
燕無雙卻遲疑著仍未拔劍。
他是在等待一個絕好的時機再出手嗎?當然不是。不過已經有人再也看不下去。
‘砰’**爆炸的聲音,一個黑衣人從對面的屋檐上一躍而下,那十個手持長劍的人當場畢命。
“老夫從未見過你這樣能沉得住氣的人!”黑衣人目視著燕無雙。
燕無雙居然大笑:“哈哈哈,想不到我燕某還真是福緣不淺,到哪兒,都能遇見貴人!多謝!”
“好個不知道好歹的老家伙!”中年男人手指著黑衣人:“敢管閑事,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殺!”
話音剛落,又有十個兇神惡煞的大漢手持利刃向黑衣人撲過去。燕無雙剛想出手,卻被黑衣人擋住:“這幾個不知道死活的賊子,還不敢煩勞燕大俠大架!”
‘嗖’銀針劃破氣流的聲音,十枚銀針不偏不倚正中十個大漢眉心。
‘鬼門十三針’燕無雙現在的疑惑比剛才更加劇烈,若是自己發出的銀針,倒也不怪,可偏偏是個未曾謀面的黑衣人。
他還在假想,可是已經被黑衣人以“梯云縱”的絕世輕功帶走。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亡命徒在原地發楞。
“一群沒用的廢物!”中年男人暴跳如雷:“哈哈哈,居然有人夠膽子管無敵門的事!找死!哼哼!輪回客棧,姓燕的,看你能不能活過今晚!撤!沒用的廢物!”中年男人一腳踢在面前的亡命徒小腹上。
亡命徒驚出一身冷汗在地上打滾,一邊哀嚎還一邊奉承:“屬下無能,千面大人神功蓋世,只要大人出手,姓燕的小子一定手到擒來!”
可憐的亡命徒以為自己能挽回些面子受到中年男人的夸贊,卻不想惹怒了他:“還敢耍嘴皮子,沒用的廢物,要本大人出馬,還養你們這幫飯桶干什么?”
“嗖”手起刀落,中年男人拔過插入地面的鬼頭刀,可憐的亡命徒就再也沒能說出話來。
剩下的亡命徒當然不敢再多說什么,就連那十個江湖成名殺手眼中也是十分懼怕的神情。
中年男人到底是誰?誰又有如此大的勢力能夠請動這樣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這一切始終是個秘密。
黑衣人呢?也是個秘密?
燕無雙迷迷糊糊來到一座似曾相識的莊園。黑衣人就這樣背對著他站著一動也不動。
直到燕無雙主動開口:“多謝前輩舍命相救!晚輩-----” “我又不是瞎子聾子,我當然知道你叫燕無雙!”黑衣人也突然開口。
真是個怪人,燕無雙在想。
“我的確是個怪人!”黑衣人居然知道燕無雙在想什么。
“還未請教前輩尊姓大名!晚輩感激不盡!”燕無雙拱手作揖。
“罷了!老夫還不想死!”
“哦?”燕無雙面帶微笑:“前輩既然會使‘鬼門十三針’看來應該是位絕頂高手,卻不知前輩也怕死,那么晚輩就真的應該去死了!”
“好個不怕死的少年,當真是后生可畏,你當真要知道我是誰?”黑衣人轉過身盯著燕無雙的眼睛。
“要是前輩愿意的話!”燕無雙也盯著黑衣人的眼睛,一雙深邃炯炯有神的眼睛。
“我要是告訴你,我就是‘江南春’呢?你信不信?黑衣人微笑。
“信,當然信!我為什么不信?”
“為什么?”黑衣人反問。
“因為鬼門十三針,也因為你不像是個說謊的人!這兩點夠了嗎?”燕無雙一本正經。
“就這兩點已經夠了,看來葉千秋總算能死的瞑目了,他應該慶幸自己找到一個不笨的傳人!這么說來,你已經知道很多已經發生的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譬如說你的師姑仇含煙,又譬如說誰才是真正貨真價實的江南春。”
“當然”
“說說看!”
“本來我也不敢確定,死在我劍下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仇含煙!”
“因為你根本就沒見過真正的仇含煙?對嗎?”江南春替他找了一個不太充分的理由。
“這也算是一點,不過還有兩點可疑的地方!”燕無雙沉吟。
“哪兩點?”
“首先,仇含煙既然是我的師姑,是我師祖柳為梅的唯一女弟子,絕對不會那么容易就被我一劍斃命,其次,和我接觸過的幾個女人幾乎都會易容術,而且死在我劍下的‘仇含煙’也是其中一個易容高手。顯然,真正的仇含煙還逍遙法外,死去的不過是個替死鬼而已!說到那個假冒的江南春,其實一開始我也相信他是真的!”
“可你為什么又相信他是假的?”江南春問。
“因為你的出現,如果今天你沒有使用‘鬼門十三針’我很可能一輩子也想不通,不過我現在也不能確定你就是真正的江南春!”燕無雙鬼笑。
“哦?這又是何故?”江南春顯然有些不大高興。
“我沒有別的意思,前輩不要誤會,因為畢竟我也沒見過真正的江南春,不過一個深藏不漏且身懷絕技的江南春總好過一個被人用鐵鏈鎖住的江南春!”燕無雙又是一陣大笑。
“看來江某人真的老了!后生可畏!不過我喜歡你這樣的后生,勇敢機智!哈哈哈!”江南春突然用手指著他背后的土地:“你看這是什么地方?”
“如果晚輩沒有看錯的話,這里應該是‘無敵門’,雖然已經燒的面目全非,不過晚輩自信應該沒有看走眼!”
“你當然沒有看走眼,可是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帶你來這個地方?”
“前輩當然不會是帶晚輩前來散步的!前輩當然是想告訴我‘無敵門’根本就沒有被燒毀,燒毀的不過是一座豪華的宅院!對嗎?”
“不錯,老夫現在越來越喜歡你這個后生了!”
“可是無敵門到底在哪兒?難道在這焦土之下?”燕無雙又陷入疑惑。
“有可能,也不可能,有可能既是不可能,不可能既是有可能!你覺得可能嗎?哈哈哈!”江南春突然驚慌:“不好!有人,燕少俠就此別過!有緣自當再見!告辭!”說完江南春如鬼魅消失。
然后燕無雙就真的聽見了一聲呵斥:“誰!”然后燕無雙也匆匆而去。
輪回客棧。
燕無雙一臉疲憊地回到了輪回客棧,卻并不是因為焉云說好在此會面。
從剛才發生的一切,再從橫空出世的‘江南春’,他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現在的他很可能已經陷入一個很深的布局。如果說死去的‘仇含煙’是個替死鬼,那么他有理由懷疑一切,‘江南春’也能造假?那么還有什么不可以?人心險惡到如此地步,他還能再相信誰?啞姑?不?韓鳳萍?也不?甚至是她朝思暮想的聞笑,或者說現在這個‘一片癡情’的焉云,現在燕無雙唯一相信的只有他自己,當然還有手中那把舉足輕重的‘葬月劍’。
什么都可能是假的,唯一不會假的豈非只有自己?
不過說到聞笑,不管她是真是假,是善是惡,他到真的想再見一見她,因為有一種相思在心頭有時可能是個負擔是個錯誤,有時難到不也是一種寄托是一種夢想嗎?
他沒有再想下去,既然已經身陷迷局,為何要知道真相?知道真相又如何?難道知道真相以后就不會有遺憾嗎?既然如此何不大醉一場?酒肉穿腸過,佛祖都能留下,還有什么不可以?
于是他想大醉。
“小二!拿酒來,最烈的酒!”
燕無雙把所有的疑惑全都到進了酒碗,他把酒當作所有的苦悶煩惱,一碗接一碗,全都咽到肚子里。
他的臉色發紅,眼神也開始模糊,他好像喝醉了,他在呼喚某個人的名字,好像是‘師傅’好像又是‘聞笑’,反正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現在只管大醉,就連剛才差點命送黃泉的事情也忘的一干二凈。
“酒!酒!小二拿酒來,快拿酒來!”
“客官!小店要打佯了,您都醉了還是早些歇息吧!”店小二陪笑著說。
“什么羊?我不要羊,我要酒,快去拿酒!”燕無雙好像真的醉了。
爭吵聲驚動了輪回客棧的掌柜,掌柜的匆匆下樓:“小二!吵什么?不怕把樓上的客人驚著,你擔待得起嗎?”
“小的該死!可是掌柜的,這位客官已經喝醉了,非得要酒,現在該打佯了!”小二依舊陪笑著。
“該死的貨,他要酒是他自己的事,喝死了也只自己找的,和你又沒關系,只要他不吵著樓上的客人,你給他拿酒便是!”掌柜的有些不耐煩了:“去去去,去給他瓶最烈的酒,醉倒了就不要酒喝了!”
店小二拿過一瓶包裝精致的‘花雕’,掌柜的扯下酒瓶上的布圍子順手遞給了燕無雙。
“好酒好酒,掌柜的爽快,來陪燕某喝一碗!來!來!燕無雙搖頭晃腦,接著拿起酒瓶一飲而盡:“好酒!掌柜的,你也喝!喝!”
“掌柜的不喝沒關系,我陪你喝好不好?”很清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燕無雙抬起沉重的頭,他的眼睛有些模糊,不過他還是看清楚了說話的是個女孩子,不過不是她要等的焉云,而是他朝思暮想的聞笑。
“聞笑!你是聞笑”燕無雙伸出了左手想要拉她過去。
“燕大哥,你喝醉了!”
“我沒醉,我沒醉,你陪我喝酒,笑笑,你陪我喝酒!”
“好,燕大哥我陪你喝酒”聞笑拿起酒瓶,一雙很精致靈巧的手映入燕無雙的眼睛,是一只似曾相識的手,食指的關節處有一曾厚厚的繭子。
“哈哈哈,燕無雙大笑,你終于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喝,咱們喝酒!”燕無雙下意識的想去握住聞笑的手,那只靈巧精致的手。可是聞笑卻很自然的躲開:“來,燕大哥我敬你,你受苦了!”
燕無雙再次大笑:“好好好,喝酒,喝酒”他把酒瓶舉的老高,眼睛也很自然的望著酒瓶。
突然一把匕首,一把鋒利的匕首從他的喉嚨下方向上刺出。
眼看匕首即將刺入燕無雙的喉嚨,一旁的店小二居然沒嚇的發抖,一旁的掌柜也是巋然不動,這一切難道不讓人疑惑?不過最為驚險的還是那把雪亮的匕首,居然順著酒瓶口刺入了酒瓶。
接著酒瓶碎裂,酒水撒了燕無雙一身。
“你終于來了!”燕無雙搖晃著站起身。
“哈哈哈,不錯,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喝醉了也能躲過這致命一擊!看來大老板的確是低估了你!”
“大老板?你的老板?”燕無雙大笑。
“當然 ”
“那么你又是誰?”哈哈哈:“你不用說,我其實早該猜到是你!”燕無雙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雖然我們不曾謀面,可是‘飛雪穿喉’的大名我還是聽說過,燕某猜的不錯,你就是江湖人稱‘圣手千面人’的季飛雪!”
季飛雪,性別不詳,出生不詳,年齡不詳。師承一代易容大師‘千面郎君’,因背叛師門自立門戶,以殘忍手段撥取少男少女面皮,而臭名朝著。上面所提到的‘飛雪’就是那把名叫飛雪的匕首。
“猜得不錯,我就是季飛雪!不過這一切都不在重要!”季飛雪目漏兇光。
“那什么才重要?”燕無雙卻很自在。
“重要的是你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季飛雪非常確定。
“哦?”燕無雙好像已經不在那么有醉意:“只有兩條路嗎?”
“當然,第一條路,是毀掉你的劍,這是比較體面的選擇,第二嘛,就是毀掉你的人,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應該選擇地一條路!”季飛雪相當自信。
“哦?這么說來,我當真應該選擇第一條路,可惜,燕某本來就是個命賤的人,干脆選擇第二條吧?不過,不是毀掉我,應該是毀掉你!”燕無雙面帶微笑。
“好小子!有種!也算你有福氣,我殺人從來不會用第二招!今天就為你破例一次”
“哦?這么說來,燕某今日有福氣見識一下真正的‘圣手’了?”
“還不拔劍?”季飛雪已經伸出他的左手,是一雙和常人完全不一樣的手,一只鐵手。
“你還不配燕某拔劍!”燕無雙依舊滿不在乎。
“找死!”季飛雪的鐵手已經變換出數十種招式向燕無雙的胸口抓去,依舊是致命一擊。
據江湖傳言,季飛雪殺人從不會用第二招,即便是用了第二招,被襲擊的人依舊難逃一死。
不過傳言終究是傳言,兩個人中始終會有一個人倒下去,當然不是燕無雙,因為燕無雙根本沒有出手,因為他在此之前已經裝作沉沉睡去,因為他知道一定會有人出手。
當然有人出手,因為現在燕無雙已經在輪回客棧的客房睡了一夜。
燕無雙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他睜開有些疲憊的雙眼,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握緊他的右手,他要確定他的葬月劍依舊在他的手上。
劍的確在他的右手,而且他的床前站著一位眼波幽柔的少女,對,她就是焉云。
“燕大哥!你醒了?你喝的酒太多,夜里吐了好幾次,真把我嚇死了!”焉云一臉的愁容。
“你照顧了我一晚上?”燕無雙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恩!燕大哥昨天晚上,我們說好在這里見面的,你去了哪里?我等了很久,都沒見你回來,我出去找你的時候看見大街上好多好多尸體,我想你是不是出事了,我好擔心!幸好你沒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焉云一邊描述著昨天晚上的所見所聞,一邊揉著眼睛。
“對不起!焉云,燕大哥不好,讓你擔心了!”燕無雙說完突然感覺到一陣說不出來的惡心,不知道是醉酒的原因,還是因為這個‘癡情’少女的虛情假意。
畢竟他已經猜出事情的端倪,畢竟他現在終于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的寓意。
他突然覺得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可笑,可悲,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就陷入萬劫不復,以前的自己無憂無慮,總以為世間萬物都是和睦的,人人心懷矜持的相愛。想到此燕無雙再一次嘔吐。
他突然又想到昨天晚上那兩一主一仆,他真的無法不產生假想,眼見自己店里的客人即將命喪黃泉,店主卻巋然不動,要是說店主是個經過大世面的人也就罷了,然而一個身份卑微的店小二居然也能如此沉著冷靜,那就有些說不大過去了,很顯然這一主一仆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也不能夠形容,應該算是閱歷豐富的江湖高人才可以。
所以燕無雙很自然地提到了那個其貌不揚的掌柜的:“焉云,你可曾看見輪回客棧的掌柜?”
“燕大哥怎么突然提到了掌柜的?”焉云也是滿臉的不解。
“那到沒什么?我只是想問問掌柜的桂林城哪里有熱鬧的地方,想去轉一轉!畢竟掌柜的在這地面也混跡了幾十年!”
“熱鬧的地方?燕大哥可真會開玩笑,我不就是這里土生土長的人嗎?只要你想去,焉云隨時可以陪你去找!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