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合,只要你承認,你也愛他,那我就同意離婚。”
薄荷真正而又認真的道,完全不似開玩笑。白合有些意外的看著他,沒想到他的條件就這么簡單?
面對白合的沉默,薄光微微的笑了笑:“你一定把離婚協(xié)議帶來了吧?”
白合遲疑的點了點頭:“是。”
“那你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和我離婚了。”薄光確定的道。
白合又點了點頭認真回答道:“是。”
“對我一點兒也不留戀?”
“……是。”
“真的就那么恨我?”
白合抿了抿唇,半響搖了搖頭:“不恨。”
薄光的眼眸里迸發(fā)出一抹希冀之光,白合卻又平靜的接著道:“恨你,太累。所以,我早就放棄了恨任何人。”
薄光眼里的光芒再一次緩緩的落下,跌的生疼。
白合淡淡的看著薄光,努力的控制著心里的顫抖,他這模樣她是真的不愿意說出這些話,但是荷兒就在那邊看著,杰森就在那邊等著。荷兒是她過去的希望,杰森是她未來的希望,但薄光卻是她整個人生的劫數(shù)。
輕輕的咽著口水,雖然每咽一次,喉間就梗的生疼,薄光卻還是再一次問道:“那你……究竟愛不愛他?如果你點頭,我就簽字。”
“很重要嗎?”白合抬頭看向薄光,這個問題她并不能回答,愛不愛,她其實……并不知道。
“很重要。”薄光靜靜的答。
白合冷冷一笑,那溫婉靜楚的臉上閃過這樣一抹笑意,讓薄光微微的詫異,她幾乎從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來,但此刻卻表露無疑,她在對他冷笑!心里幾乎承受不了她這樣的表情,比她的痛哭還要隔割疼他的心,如果不是真的不愛了……她這樣的人怎么會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笑意來?
白合抬頭看著薄光,眼里含著微微的冷意:“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會失去愛人的能力?”
“你說……什么?”薄光難以理解的看著白合。
白合苦澀的一笑:“那兩年,雖然我精神混沌,但是我依然清晰的記得,我是那樣的恨你。恨你奪了我的孩子,恨你困了我的自由,恨你決定了我兒子的生死,恨你將我隔離外界,恨你剝奪了我的自由。那個時候我就已經(jīng)知道,你是不值得我愛的男人,后來我漸漸的清醒了,可我也就明白了,我想逃出那里幾乎是奢望,你怎么可能放了我?雖然你依然對我好,但是你給的那種好我真的能接受嗎?你從不曾想過我真正要的是什么,以前我只要你,和你組建一個小小的家庭,后來你決定要和蔡青奕結(jié)婚我便只要要荷兒,我要走出那里,但是直到荷兒的出現(xiàn)之前,那一萬多個日子,你有算過我究竟是怎么過的嗎?除了浪費生命,還是浪費生命。我就像是斷了翅膀的鳥兒,痛苦的在那里掙扎的活著,而你寧愿斬斷我的翅膀看著我流血也不愿意講放我出去療傷,你幫我舔砥傷口卻又在傷口一次次撒鹽,沒有一天我不痛苦……”
“別說了。”薄光捂著臉,痛苦低喊。
“阿光。我發(fā)現(xiàn),我害怕去愛人,即便杰森對我再好,可我也不敢。但是我現(xiàn)在想追求幸福,想試著去接觸,除了自由之外,除了荷兒之外,我也想被人呵護和疼愛。杰森的愛是尊重的,而不是你那般……一邊充滿了溫柔的**,一邊卻又裝滿了扎人的荊棘,滿身是血的我傷口還未好,怎敢再繼續(xù)愛人?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杰森是個醫(yī)生,他在慢慢治愈著我……”
薄光抬頭,雙眼通紅的看著白合,痛苦的握著雙拳,咬牙低喊:“別說了!”
“你害怕面對事實嗎?你不是想聽答案嗎?我把答案告訴你了,怎么你卻害怕了?”白合也不想這么殘忍,但是這些年裝在心里的話就像被挖了一個口子,即便不忍他如今的模樣,但是她知道不得不說,如果不說他一定不會退步。
她太了解他了,不逼到絕經(jīng)是不會妥協(xié)的。
薄荷捂著臉,大手爬過滄桑的臉和兩鬢染霜的白發(fā):“不是……我不是害怕。只是請你不要這樣對我。阿合,我承認我的愛是殘忍的,但是我那樣的愛你,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薄光放下手,白合驚愕的看著薄光,他何曾這般過?滿臉的淚水……傷心欲絕就寫在臉上,那樣的悲慟。
白合側(cè)開自己的目光,薄光在她的世界里一直扮演著一個溫柔殺手的角色。他是她溫柔的丈夫,卻也是一個殘忍的魔鬼,他是個兩面人物,她自認為這些年以來她從未真正的摸透過他的性子。一次次的傷害讓她累到了極致,讓她不愿意再靠近他,她害怕再觸碰一身的傷口,所以即便他再溫柔,她依然冷靜的對他只是冰冷,她想要的何其簡單,他一日不給她,她便一日不會快樂,要不是能看到荷兒的照片,她相信自己連堅持到荷兒去找她的那一天都不可能。
薄光是那樣的霸道而又殘忍,他可以殘忍的對待自己,也能殘忍的對待基地里的任何一個人,但是他也能將他所有的溫柔給自己,她知道。可是他何曾這般過?落魄而又滄桑的落著淚,求她不要這樣。
怎么世界就變了?她是曾經(jīng)的祈求著,求了他二十八年,而他卻成了今日的祈求著,祈求她不要對他殘忍。
白合不愿意再談下去,從包里拿出自己在家里已經(jīng)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書推到薄光眼前。
“阿光,簽字吧。我們這樁婚姻本就不該存在,蔡青奕已經(jīng)瘋了,她是受害者,就算是為了她,你也該簽字。”
白合冷靜的將筆遞給薄光,薄光顫抖的伸手接過,眼淚順著臉頰不停的從眼眶里落出來。他一個大男人,他堂堂一個大男人,他擁有過諸多的輝煌過去,他曾經(jīng)也是一個小小國度里的國王,那個國度里有她。但如今,他卻不得不在異國,當著女兒的面,當著她的追求者簽字協(xié)議離婚……薄光覺得可笑,卻又覺得可悲,就連自己臉上已經(jīng)流滿了淚水也沒有發(fā)覺。
眼淚一滴滴的滴答在離婚協(xié)議上,暈開在紙張上,他這才竟然察覺,立即伸手擦過自己的臉,他這是怎么了?他已經(jīng)五十多歲的人了,他已經(jīng)五十多年沒有哭過了,怎么還會流眼淚?是為了她的過去,還是為了他們即將斷開的關(guān)系而傷了心?薄光怔怔的看著自己之間的晶瑩,他這是瘋了嗎?一定是瘋了……不然他一個大男人怎么會留下眼淚來,即此刻心里痛的仿佛在滴血,也不該啊……
竟不敢抬頭去看這個時候的白合,是怕看到她決然的表情,還是她的諷刺冷笑?薄光如果抬頭就會看到同樣是淚流滿面的白合,也許他就會遲疑,還會燃起他心中最后的希望。但他的怯懦和絕望已經(jīng)侵襲了他所有的感官思緒,他的害怕勝過了希望。所以他注定要錯過白合同樣是滿臉淚痕的臉,錯過了白合眼底的錯綜復雜的情緒……
她并不是不舍,而是不忍看到他這個模樣。這個與她糾纏了三十年的男人如今卻是這個模樣,痛的不僅是他自己,她也痛啊。
薄光緊握手中的筆,緩緩的在自己該落筆的地方落下,可是顫抖的手就是寫不下第一個筆畫。顫抖了許久,才緩緩的一筆一劃落下‘薄光’二字。就是扭曲的特別難看,沒有了往日的瀟灑和風度……
‘光’字的最后一個勾落下,薄光就丟下筆,自己握住顫抖的厲害的右手,有些不可置信的低頭看著自己親手簽下的名字。他竟然真的……真的放了她,竟然真的親手斷了他們之間最后的一抹聯(lián)系!他竟然真的……!
白合起身快速的離開,連一句話也沒說便向外咖啡廳跑去。
“杰森!”薄荷立即提醒一旁還在喝咖啡始終沒有望過來一眼的杰森,杰森聽見自己的名字便站了起來,抬頭望去,看見白合哭著跑了出去,立即追上,連招呼也沒有和薄光打。
薄荷全程看在眼中,說實話,薄光的淚她也震驚了。她愿意相信他的愛,但是她也相信母親的選擇是她自己的選擇。
薄荷緩然的起身,輕步的走過去在薄光的對面坐下。母親的包還在沙發(fā)里,她將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書拿過來放進包里,現(xiàn)在,只需要將協(xié)議書交給錢律師就能辦好一切了。而他們的夫妻關(guān)系……在他落下字的那瞬間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薄光已經(jīng)收拾了情緒,臉上的眼淚也收了起來,似乎不愿意在薄荷面前太過落魄,所以神情已經(jīng)不如剛剛在白合面前那樣卑微,雖然沒有恢復以往那般高高在上,但是依然冷漠自持,是那個真正的他。
“你滿意了?”薄光冷冷的看著薄荷,如果不是她的步步緊逼,他根本不會像今天這樣的妥協(xié),根本不會因為阿合的那些話而就放棄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薄荷靜靜的看著他,對于他的指責她并沒有給與反駁,而是靜靜的看著他道:“謝謝你給了她自由。”
薄光痛苦的合上滿是心痛的眸子:“失去她,將是我這輩子最痛苦的事。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嘗到了剜心的劇痛,我想……這也許是我的報應,但我竟然不覺得后悔,因為我現(xiàn)在……也想她能快樂。”
“媽媽一定會越來越快樂的。”薄荷很久沒有如此心平氣和的與薄光說話了,薄光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態(tài)度,抬頭看著她:“怎么,就這么感謝我?”
薄荷深深的點了頭:“嗯。我原本……以為你就算見了她,也不會輕易的簽字,但你還是放了她自由。”所以薄荷震驚了,所以薄荷看著這樣的他,無法無動于衷的和所有人一樣轉(zhuǎn)身冷漠的離開。這幾次爭吵,他每一次的執(zhí)著和不甘都是那樣的強烈,他想要母親,他只想要母親的心她一次比一次深刻的體會到,所以她看到他的淚,看到他顫抖的簽字,她甚至覺得不可思議,心里也微微的有些……疼。
他們終于離婚了。而她則是背后的那把推手,推著自己的親生母親和親生父親離異。世界上一定沒有她這樣的女兒,看著父親的公司垮塌,推著父親和母親離婚,她好像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那樣的讓人難以理解,但是她依然不覺得自己做錯過。他們的婚姻如果再維持下去,誰也不會幸福,只有互相解脫,彼此才能都得到新生。
“呵……她都那樣說了,我怎么可能不放了她?我不曾知道,原來我給她的傷害那樣的深,我以為我這些年在一點一滴的溫暖她,我以為她看得見我對她的好,我以為她懂的我的執(zhí)著,我以為……就算我過去做的再多的錯事,但是經(jīng)過時間的變遷,在那個她只能依靠我的基地里,她依然會只愛我,不會恨我,可我錯的太離譜。她的確不恨我,但是她卻不想和我在一起,她覺得我是魔鬼,她覺得我把她的翅膀折斷,而那個人……是她的醫(yī)生,她甚至想要因為那個人去愛,而我則是那個讓她失去愛人能力的人。呵……”薄光似乎是找不到人傾吐,對著薄荷竟然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沒說一句話他就在自己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但是如果不說,他覺得自己一定會坐在這里流盡血而亡不可。
薄荷靜靜的聽著他說的每句話,他似乎真的意識到了他自己的那些錯,真的看到了過去他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是現(xiàn)在一切都過去了,他說這些還有用么?
“你……回去吧。”薄荷緩然的起身,想要離開,不忍再看他現(xiàn)在這個模樣。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薄光突然又道,薄荷身形一頓,緩然要起身的動作也頓在了原處。
“但是我這副嘴臉即便再虛偽,也沒有虛偽的對過你們母女。無論是對媽媽的溫柔或殘忍,還是對你的冷漠,那都是真實的我,從未拿虛偽的面具對過你們。所以,即便你恨我這個做父親的,即便你真的想與我斷了父女關(guān)系,但是……哪怕一聲,你真的不肯再叫我一次了嗎?”
薄荷重新坐回沙發(fā),抬頭冷靜的看著薄光:“難道,你就不恨我?像爺爺奶奶一樣,恨我。”
從薄氏垮塌之后他就沒有去湛家找過她,她不相信他真的從未恨過她?畢竟是她的夫家收購了他曾經(jīng)最引以為重的事業(yè)。世人都會以為她參與了其中,世人都將異樣的眼光投在她的身上,所以她實在難以相信他不這樣想。
“為什么要恨你?”薄光靜靜的看著薄荷,“你是我的女兒,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會恨你。”
薄荷神情一震。
薄光靜靜的又道:“再說,這是湛一凡那小子做的,和你沒關(guān)系。”
薄荷卻有些遲疑起來:“你……這么確定?”
“先前不確定,但是現(xiàn)在知道湛氏在倫敦有異動,便十分之十的相信了,收購薄氏只是他掩飾進行某些事的障礙法。”
薄光畢竟是個老商人,這世間的手段沒有幾樣能逃過他的眼睛,有的事只消一眼他便能分辨,更何況薄荷的性子他也十分了解,她再恨薄家也斷然做不出這樣的事,就好比她再恨自己,再如何逼迫自己與她母親離婚,就算再狠心卻還是會在最后留下來陪著他。如果她真的做了,她一定會承認,甚至會幫薄氏處理一些后顧之憂,但她沒有,這說明這一切真的與她無關(guān)。
“我竟然想謝謝你的信任。”薄荷苦澀一笑,不得不說,某些事她對他改觀了。好像,某些怨恨也減輕了而來……
“叫我一聲‘爸爸’吧?我想抱抱你媽,可是她就那樣走了,我連最后一個擁抱也沒有得到,但我想聽你叫我一聲爸爸。”
薄荷靜靜的看著他,他從不真正的期待薄煙,他即便對自己冷漠卻從未虛偽過,他雖然怪她在逼迫他離婚這件事上做得狠絕卻從未真正的怪過她,甚至薄氏垮塌也相信她,因為他說‘你是我的女兒,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會恨你’。
她從前怨恨他將自己當做商業(yè)工具,只寵愛薄煙忽略自己,后來恨他那樣殘忍的對待母親,將自己和母親活活的分開二十八年。但是就如同他說的,其實她心底也不曾真正的恨過他,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然她不可能在他簽完字流過淚之后會坐下來陪著他,甚至聽他述說那些痛,她雖然并不后悔……卻也覺得難過。
“我不后悔……推動母親和你離婚的事。”薄荷靜靜的闡述,她并不想讓他誤會自己坐在這里是后悔他與母親離婚的事。
薄光的眸底閃過一抹欣然:“我知道,你深愛你母親。你這么做,很對。”
“為什么……你突然變了?”薄荷有些艱難的問著眼前的男人,他變得似乎已經(jīng)接受了眼前的這一切,剛剛的那些痛似乎已經(jīng)全部離去,此刻的他雖然看起來更加的頹廢和滄桑了,但也非常的平靜,平靜的超出她的意料。
“以后,請好好的愛你的母親。我不在她的身邊,那個男人我又不可信,因為這個世界上一定沒有比我更愛她的男人。所以,請你一定要好好愛她,代我照顧她。除了我,我只相信你會對她好。”
薄荷沉默的沒有說話卻緩緩的點了點頭。
薄光似乎也不勉強和執(zhí)著著薄荷一定要喊他一聲父親了,只是緩然的站起來低頭看著薄荷道:“如果他們哪天決定舉行婚禮,請一定要通知我。”
薄荷抿了抿唇,這一次并沒有點頭,薄光卻突然伸手摸了摸薄荷的頭:“傻孩子,是父親對不起你。但你真的做得很好。不管是什么,你都做得很好,不愧是我和你媽媽的女兒。其實關(guān)于一羽,我何嘗又不心痛呢。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兒子啊,但如果不放棄他的生命,他長大了就是個傻子。說我殘忍也好,說我禽獸也罷,一個傻子生活在薄家,他所遭受的比你們遠遠想的還要多,我愛他,所以不愿意他一生下來就面對那些痛苦,更不愿意你母親整日抱著一個傻兒子在那里痛哭,我寧愿她恨我,也不愿意他抱著一個傻了的兒子為他憂心為他痛苦。我知道,不論說什么也彌補不了我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但我竟不后悔……唯一后悔的是,為什么當年沒有勇氣去承受失去一切的可能?也許并不會真的失去,但我就是害怕,就是懦弱,所以那樣的我是沒有權(quán)利給予你媽媽幸福的,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遲了晚了……”說著薄光落下自己的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朝薄荷微微一笑:“云海市那邊你放心,你爺爺奶奶也不會再來纏著你,我會給他們做好安排。關(guān)于你的輿論……爸爸也會想辦法給你壓下來,以后沒人會再誤解你。至于別的……我不勉強了。”
薄荷看著薄光,心里是怎般的難受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隨著他的每一句話,不管他這個時候說的都是真的心里話還只是與她演戲而已,薄荷承認,她受到了牽動。為什么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擺出如此態(tài)度?她更寧愿他像從前那樣,高高在上,咄咄逼人,威武凌人,自私自利霸道無情。但偏偏他要在這個時候拿出他那少得可憐的父愛,拿出他那可悲又可憐的愛情……是想博得她的同情心嗎?還是想要取得她的原諒?他真的在乎她嗎?真的在乎她這個女兒嗎!?
為什么到了這一刻,她突然相信了?
薄光見薄荷依然不說話便轉(zhuǎn)身一步步的離去,薄荷抬頭看向窗外,看著薄光坐上車,看著出租車從門前揚長而去,看見薄光回頭最后看了她一眼,即便隔著兩扇窗戶和一條街,她卻好像也能與他對視一般。
薄荷突然從沙發(fā)里站起來,拿起自己和母親的包包追了出去,站在門口去已經(jīng)看不到薄光的蹤跡。遠處,被杰森帶回來的白合看著薄荷單薄的身影,突然明白……薄光應該是已經(jīng)走了。
白合站在原地靜靜的望著薄荷,薄荷站在原地也靜靜的望著她,杰森站在白合身后就猶如一尊保護神,薄荷心里五味雜瓶各種滋味。
薄荷慢慢的走過去,站在白合身前伸手將她緊緊的抱住,低聲哽咽道:“媽媽,你真的自由了。以后你會幸福吧……”
白合輕輕的回抱著薄荷,勾了勾唇角淡淡一笑:“也許……是一個新的開始。”她渴望自由,她渴望遠離從前,擔當著一切真的實現(xiàn)之后,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去想象中來的釋然,反而有些悵然所失。
“他真是狠……走的那樣堅決,卻做得卻那樣不堅決。”薄荷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此刻心里的感受,說的話連自己都覺得難以理解,但她不知道能對誰說,只能對母親低低的泣道:“從前我恨他怨他,但他今天真的和我道了歉,還說一些別的話,我發(fā)現(xiàn)我突然好像原諒他了。媽,你說我是不是不夠堅強?”抬頭,淚眼朦朧的看向自己的母親,薄荷問的忐忑。不然她怎么能輕易的就突然間放下一切,怎么能突然間就原諒了他的過去所做的一切?
白合輕輕的摸著薄荷的臉,嘆息:“傻孩子,你的心是熱的,血也流著他的,他畢竟是你父親,我知道不管他做什么你也不會真正恨他的。”
是這樣嗎?薄荷想起自己曾經(jīng)的堅決,不是沒有恨過,只是后來自己也發(fā)現(xiàn),恨沒有什么用,反而會讓自己疲憊,所以漸漸的她放下了恨,唯一剩下的只有對母親的那腔保護,所以才繼續(xù)和他作對而已。
白合緊緊的抱著薄荷,她不后悔離婚,這是她二十八年來的夙愿。而薄荷也不后悔自己所做過的那些事,只是她們都知道,他們與薄光的那些恨那些過往都將消于平淡,從此散于風中……終了,再也沒有任何的牽扯和糾葛。
他終究還是放手了,并不是不愛,而是發(fā)現(xiàn)深愛,所以才妥協(xié)的放手。這一刻薄荷愿意承認,他是自己的父親。
*
幾天后,薄荷接到醇兒的電話。
薄荷正在花園的角落里種花,電話響起薄荷便起身洗了洗手才去接起,一羽上學去了,母親去療養(yǎng)院了,所以彼時家里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見到是醇兒的來電薄荷立即笑著接起,并開了免提放在一邊,一邊繼續(xù)折騰手中的花苗。
“小姑!”醇兒興奮的叫聲傳來,薄荷往旁邊閃了閃才淡淡的道:“怎么,現(xiàn)在終于有時間關(guān)心你小姑我了?”
“嘿嘿,小姑別生氣嘛,我這段時間太忙了,忙著破一個大案子呢,每天廢寢忘食,等有時間的時候又捉摸著您該睡覺了,所以就沒有叨擾你哈。”
薄荷笑了笑,倒不是真的生醇兒的氣,她也沒給醇兒打過電話,所以就只是純屬調(diào)侃她而已。
“那李泊亞最近在忙什么?”
“我怎么知道?”
咦?薄荷還以為他會出手呢,他不是不會放過醇兒么?她走了已經(jīng)整整一個月了,他會沒有半點兒動靜?反正薄荷是不相信的,她更愿意相信李泊亞是個行動派。
“你不知道還有誰會知道?”薄荷有意取笑,已經(jīng)種了十株植物到院子的做角落里了,等過幾天其中的五株便能開花了。
“真的不知道啊,他好像很忙,這里那里的出差,有力說的。”醇兒努力的撇清與她的關(guān)系,不過聲音聽起來似乎喊了一些不屑?既然那么不屑人家李泊亞的行蹤,那還怎么愿意從有力那里聽說?薄荷笑著搖了搖頭。
“你見到有力了?”
“嗯。他們不是要舉行婚禮了嗎?但是好像已經(jīng)推遲啦。”
薄荷蹙眉,這話什么意思?洛以為和有力的婚禮推遲了?洛以為沒給她說啊。看來她真的和國內(nèi)的事脫節(jié)太久了。這段時間過的太悠閑,每天關(guān)于的只有湛氏,以至于國內(nèi)的人都沒有怎么聯(lián)系。
“那我等會兒問問她。怎么,你今天終于有時間給我打電話了?”
“哎呀,小姑我這不是想你了么?想問你什么時候回來呢。”
“不知道。”薄荷嘆了口氣,她以為她就不想回去么,她每天就這么呆著,湛一凡在那里轟轟烈烈的商戰(zhàn),她卻只能看著,連插足都不能。
“那、那你什么時候回來再給我說吧,你要好好保重肚子里的小寶寶哦。對了,你看到前些天的新聞了嗎?”
“什么新聞?”
“你爸爸……他召開新聞記者會,說這次商業(yè)收購案是正常的商業(yè)交易,與你無關(guān)。還說湛氏總裁身在倫敦數(shù)月,與他進行交易的人是湛氏別的高層,把你和姑父都給洗清了欸。”
薄荷一頓,轉(zhuǎn)身對著電話表情認真起來:“真的?”
“嗯。網(wǎng)上有啊。”
薄荷舔了舔唇瓣:“那行,我一會兒看看去。”
“突然就覺得……他好像不是那么壞了,而且那視頻累的他好像比上一次見到要老好多似的……”
掛了電話,薄荷猶豫著還是先給洛以為打了個電話,一邊再次收拾著受傷的泥土,一邊慢慢的拿著工具上了階梯進屋。
“喂?”電話一被接起薄荷便微笑著先問候,“準新娘,別告訴我醇兒給我說的都是真的。”
“嘁,那丫頭就不能等我自己給你說這個令人喪氣的消息么?”洛以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沒什么活力,薄荷猜想醇兒說的話只怕十之**是真的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會突然推遲婚禮?”雖然頗為關(guān)心,不過薄荷還是先將電話放在洗手臺邊,開始用香皂仔細的一遍遍洗著指甲里的泥土。
“哎,”開了免提,所以洛以為說的話還是頗為清晰,“還不是我媽啦。還有就是……因為回來了。”
“因為?是回來參加你的結(jié)婚典禮么?”
“不是。”
薄荷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用一旁的毛巾擦干便拿著手機又緩然的向樓上走去。
“那她怎么突然回來了?該不會是……”
“你那么聰明,應該猜得到的。”
“是被林靖給捉回來的?”
“嗯。”正在自己房間里生悶氣的洛以為也不再賣關(guān)子開始緩緩給薄荷解釋道來,“就是三天前,因為突然跑回來。我原本就聯(lián)系著因為,所以給她說過我馬上就要舉行婚禮的事。她突然回來我還驚喜的以為她是回來參加我婚禮的,誰知道她根本就是被林靖那廝給抓回來。他們分開之后,林靖到我們家來過幾次,每次都被我媽和我奶奶給趕出去,但是林靖這次還算有毅力,打罵都不走還每次都帶著笑臉前來,并且表述衷腸,說他是愛著因為的。爸媽后來也冷靜,聽他解釋了,原來因為離開的時候他前女友是真的快去世了,癌癥晚期,不超過一個月的生命,她又沒有別的親人,林靖又不能不管她,他是唯一關(guān)心她的人。不過,現(xiàn)在那女人已經(jīng)去世了,林靖就收拾了心情回頭來找因為,雖然照他說的,他已經(jīng)在這這段時間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就是不見因為的蹤跡,已經(jīng)心急燎焚了。我媽就是肥皂劇看多了,所以被林靖這廝感動,一下子接受了他,就在因為給她打電話問候的時候她把ip提供給了林靖,林靖不出一個星期就把洛因為現(xiàn)在處的地點給找著了,還親自跑到美國去將她捉了回來。洛因為氣哼哼的回家,說要找媽算賬,媽捉著她反倒揍了一頓,因為她不辭而別又突然退婚,所以家里人也擔心。就這樣,他們兩個人整日一個追一個躲,最后洛因為還不是得重返林靖的懷里,就她那德行我算是摸透了。那么有骨氣的走,卻經(jīng)不起林靖的甜言蜜語和糖衣炮彈,兩下就把她給追了回去,什么堅強獨立從此拋棄過去的都是屁話。”
洛以為看起來氣的不輕,薄荷不在她身邊也不能安慰她。只能靜靜的繼續(xù)聽著洛以為道:“本來吧,我也為因為感到高興。她畢竟從十五歲就開始喜歡林靖,現(xiàn)在林靖為了找她翻遍了全球,她能不感動么?能不幸福么?但是這事兒偏偏就阻擋了我的婚禮。他們要結(jié)婚!要結(jié)婚就結(jié)吧,我們反正就是雙胞胎,我和有力都不介意。反正我們四個人,家里的老人都同意。但偏偏我媽和林靖他媽在一起討論婚事的時候家里來了個瘋癲和尚討水喝,說我和因為雖然是雙胞胎,但是命格完全不同。一個嬌艷似牡丹,一個清新如幽蘭。還問家里最近是不是準備辦喜事,我媽聽著有些玄乎就說了是。這不是指我是牡丹,指因為是幽蘭么?這統(tǒng)統(tǒng)就罷了吧,我媽還聽那臭和尚繼續(xù)說,那和尚說我們斷斷不能在一起舉行婚禮,不然婚禮那天必定會出大事,兩段婚姻還都不會得到幸福和善終。我如果當時在場一定抽那和尚幾個巴掌,這不是存心咒我們嗎?丫的……可惡的是我媽和林夫人都信了,那和尚討了紅包就走了,我媽和林夫人就商量著把我和有力的婚禮延遲,讓突然殺出來的因為和林靖如期舉行。我能不氣嗎?有力都幾天沒來我們家了……雖然我知道是因為公事繁忙所以來不得,但是他心里能不介意么?活生生的,就把我們的婚禮無限期推遲,就因為那和尚說有力命里犯桃花,如果今年和我結(jié)婚,我也不會幸福,所以必須要挺過今年……”
薄荷吃驚的聽著這一切,這也太曲折了吧?突然殺出因為和林靖也就罷了,又殺出一個瘋癲和尚來說了這些吻合卻又讓人無奈的事?
“偏偏那和尚還說出了有力的生辰八字,還說了有力不是亞洲人士,對我一開始是不懷好意的愛情。聽得我媽急得跳腳,后來他也總算說了句人話,讓我媽不用擔心,因為再野的野馬也被我這朵白色的牡丹給馴服了。聽著氣不氣人?還把我比作牡丹,把有力比作馬呢。我媽聽了就覺得玄乎,晚上和爺爺奶奶爸爸一商量,雖然爸爸覺得是無稽之談,但是信佛的奶奶相信啊,三兩下就把我這個原本是正該舉行婚禮的人給打成了偏房。婚禮什么的,都泡湯了!”
薄荷再次吃驚,所以就這么給洛以為整沒了?
“好了好了,也許……也許就該我回去參加你的婚禮呢,這就是命運在和你們開玩笑。”薄荷也知道這個安慰話說的有些無厘頭,但是她也不知道該怎么隔著電話安慰洛以為,最后只好道:“那你們就趁著這個機會把房子裝修了,等明年婚一結(jié)就立即搬進去,到時候新房的味道也沒有了,你和有力也真正的準備好了。還有,婚紗照也不用照的那么匆忙,慢慢準備吧。”
“哎……我的命運怎么就這么調(diào)皮呢?不然怎么會喜歡和人開玩笑?我不會真的要到明年才舉行婚禮吧?”
“不知道你是因為憤怒的人還以為你是恨嫁呢。”薄荷搖了搖頭笑道。
洛以為‘嗚嗚’兩聲:“你不在身邊,我兩個抱怨求安慰的人也沒有。不能喝因為說,因為會覺得我是因為她才這樣的。也不能和我哥說,他整個一不解風情的木頭……”
又聽著洛以為抱怨了半響,薄荷都很有耐心的傾聽著,時而給句安慰的話,時而給句勸道,終于洛以為釋然了一些才掛斷了這通國際長途。
薄荷想了一會兒洛以為和醇兒,這才發(fā)現(xiàn),為什么李泊亞和有力這兩個曾經(jīng)見過自己最不堪的人會和自己的好朋友和侄女牽扯上了?而且,似乎一個比一個糾結(jié),波折不斷似的。
而她和湛一凡呢……算是平淡如溫水么?薄荷其實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平平淡淡,卻溫人心脾。不知道他的事情有了什么進展了,這幾天都沒有怎么聯(lián)系,但是能看見他的新聞和湛氏的最新動向薄荷都是安心的。
薄荷正準備打開電腦去看一看醇兒所說的事,門鈴突然作響。
薄荷扭頭看向門外的走廊,母親和杰森都有鑰匙,所以他們回來的話根本不會按門鈴。但是除了他們還會有誰會來這里造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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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貌似是第兩百章耶……話說這是七兒第一次突破兩百章……噢噢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