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一次文會,對于李云乃至于整個江東來說都相當要緊,但是創業初期,該放權就要舍得放權。
畢竟,他也實在是分身乏術。
而且,杜謙在先前很長一段時間,跟李云之間都是合伙人的關系,他也的確稱得上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合伙人,事情交給他,李云相信不會出什么差錯。
不過杜謙還是很小心謹慎的,他坐在了李云對面,看了看李云,開口說道:“上位這么著急?”
李云“嗯”了一聲,開口道:“至少在幽州破城之前,我們須得出現在河北道地界上,要不然再去,就沒有什么意思了。”
“天下人,這都不是瞎子。”
杜謙認真考慮了一番,然后開口道:“上位,我這里又是新城的事情,又是文會的事情。”
“馬上還要著手各州郡的春播。”
他看著李云,正色道:“讓子望兄,來幫幫忙吧,子望兄學識也相當不錯,又是奔著事功的路子去的,由他來處理一部分文會的事情。”
“正合適。”
許昂許子望,文官隊伍里,李云最忠誠的下屬,幾乎沒有之一。
許昂原先在揚州跟趙成搭班,任揚州刺史,后來淮南道落入李云手里之后,許昂也就跟著回了金陵,現在被李云安排,監察江東各州郡官員。
他經歷過人生劫難,原先幾年時間,都心如槁木,辦事情也是公事公辦,人稱鐵面,正適合干監察的差事。
而杜謙這個時候,把他牽扯起來,目的不言自明,那就是哪怕李云不負責文會的后續挑揀工作,也要把李云最忠心的人安排進來,來推進李云的意志。
李某人看了看杜謙,笑著說道:“杜兄好生多心,咱們從越州時候,便是同路而行之人了,我還信不過杜兄?”
杜謙微微搖頭,正色道:“上位,在建功立業上,咱們之間自然沒有任何不能相信的地方,但是金陵文會名為文會,實為考學。”
“上位推行的,又是事功的新學。”
杜謙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而我是舊儒出身,這種事情,自然要避諱一些。”
他看著李云,開口笑道:“而且,有子望兄在,我做事情反而更能放得開手腳,上位你說是不是?”
李云低頭喝了口茶,才緩緩點頭:“那好罷,就讓許昂也參與進來。”
“有什么不同意見,一切還是以杜兄為主。”
李云看著杜謙,笑著說道:“只是這樣一來,杜兄將來要少去不少門生了。”
這一科錄取三百人,理論上來說,他們就都可以算作是杜謙的門生,杜謙將來,在朝堂上,尤其是文官之中的影響力,也會被抬升到一個旁人絕不可企及的高度。
杜謙笑著說道:“他們都是上位的門生還差不多,跟我沒有太大關系。”
“這事功的新學。”
杜謙輕聲嘆道:“不瞞上位,我現在也是在跟著學。”
“事功本就沒有什么問題。”
李云看著杜謙,正色道:“腳踏實地,實事求是,才能干出一番事業,一味的道德文章,最終都會落到虛處。”
“也教化不了許多人。”
杜謙跟李云討論了幾句,然后感慨道:“上位現在學問大有長進,慢慢我快要趕不上了。”
“馬屁,馬屁。”
李云給他倒了杯茶,推了過去,笑著說道:“杜兄可莫要跟那些人學壞了。”
杜謙哈哈一笑。
“實話實說,實話實說。”
…………
因為文會的事情太多拖沓,李云已經等不了了,第二天,他告別了家人,最后去看了看已經快要臨盆的陸嬛,還有已經顯懷的劉蘇,在第三天,帶著自己的衛隊,動身啟程,離開金陵。
這會兒,李云的衛隊規模,已經正式擴編到了五百人,而且五百人個個配馬,這種規模的兵力,已經不是衛隊,而是衛營了。
楊喜的地位,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成了李云身邊衛營的校尉,跟著他一路北上。
除此之外,跟著李云一起的,還有周必,以及新的跟班蘇展。
此時李正已經在楚州淮水河畔等候,李云不需要再去整備大軍,在金陵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他便翻身上馬,帶著衛營的人,從金陵一路北上,趕往楚州。
金陵到楚州,其實并不是太遠,只四百里左右,坐船過了大江之后,眾人一路馳奔,在李云從金陵出發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三月初十,李云就抵達了楚州州城附近。
這個時候,李正已經駐扎在楚州,超過二十天。
按照李云的要求,江東軍是盡量不擾民的,李正帶著的這一萬人,基本上都是駐扎在楚州城外,沒有進城。
李云一行人,便直接騎馬奔到了楚州城外的大營,還沒有到大營門口,大營里的李正,就帶著一眾將官,大步奔了出來,迎接李云。
一眾將官,畢恭畢敬的跪來地上,對著李云叩首行禮:“屬下等,拜見上位!”
李云跳下馬匹,看了看眾人,先是讓大家起身,然后他在李正身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對著這個身影招了招手,笑著說道:“小孟將軍,你怎么也在這里?”
整個江東軍里,目前能被稱為小孟將軍的,只有孟青一個人,而旁人這么稱呼他,自然是帶了一些尊重的,但是李云這么喊他,就帶了點調笑的味道,孟青紅著臉,連忙上前,低頭抱拳道:“拜見上位!”
李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微微搖頭:“好像沒怎么長個了。”
一兩年前,孟青就是現在這個個頭了,大概比李云矮半個頭左右,到現在,已經幾乎不長個了。
只是比一兩年前,又壯實了一些。
孟青臉上露出笑容,開口道:“上位,屬下都十九快二十歲了,不長個也是正常的。”
李云一個愣神,才恍然搖頭道:“是,你也快二十歲了。”
李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是顯德三年,顯德這個年號到顯德五年而終,如今已經是昭定四年的春天。
六年時間過去了。
當初那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人,現在已經長成。
李某人看了看他,笑著說道:“伱還沒說,你不是跟著趙將軍嗎?怎么就跑到楚州來了?”
孟青連忙低頭道:“回上位,屬下奉命,沿淮巡視,找合適的地方布置軍鎮防線,剛好到楚州來。”
一邊的李正,笑著說道:“上位莫要信他胡說,這小子,不知道從哪聽來的消息,知道上位要北上打仗,他半個月前就摸來了,到我們大營之后就住了下來,死活不愿意走。”
孟青先是撓了撓頭,然后退后一步,對著李云抱拳低頭道:“上位,末將想要跟隨您一起北上,在您帳下聽用!”
李云看了看他,笑著問道:“你小子,喜歡自作主張,這事趙將軍知不知道?”
“他若是不知道,我就不能帶著你。”
孟青連忙說道:“屬下十天前,就給趙將軍上報了。”
李云笑著問道:“趙將軍怎么說?”
孟青嘿嘿一笑:“趙將軍說,他也想跟著上位一起北上,讓我留在這里看顧淮水。”
李云啞然一笑。
孟青跟著,是說的過去的,畢竟他是都尉,比李正這個將軍矮一級。
而趙成跟著的話,兩個將軍,就有些不像話了,而且趙成剛剛新婚不久,這個時候,也不好讓人家上戰場。
“既然趙將軍知道了,這事就有的說,回頭你跟我說一說淮水的防線布置的如何了,如果我滿意,就帶你一道北上。”
孟青欣喜不已,低頭應了聲是,他又對著李正抱拳道:“多謝將軍!”
李正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李云,笑著說道:“二哥,當初河西那些小子,也長起來了。”
李云正要說話,忽然抬頭看向遠處,一隊官員正匆匆趕來,李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笑著說道:“是楚州的官員,二哥不用管他們,我來應付。”
“二哥你去歇息歇息罷,咱們很快,就要渡河北上了。”
李云也看了看這些官員,默默點頭,問道:“淮河以北,有沒有平盧軍的人,他們怎么說?”
“有。”
李正直接說道:“平盧軍的人說,咱們隨時可以過河,他們不會阻攔。”
李云這才點了點頭,伸了個懶腰之后,進大帳歇息去了。
他一路趕路辛苦,很快就沉沉睡去,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他才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就聽到了一個略有些緊張的聲音。
“上位,平盧軍的少將軍周昶到了,就在大營外面,說是…說是要迎接上位過河。”
說話的,正是蘇晟蘇將軍的小兄弟蘇展,這會兒也是他第一次,跟著李云一起出遠門。
周必此時,就在他身邊,正教他應該如何跟李云報信,如何跟李云說話。
不過他畢竟還有一些稚嫩,說話的聲音里,也帶了一些顫音。
李云披著衣服坐了起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嘀咕道:“大半夜的,真能折騰。”
“讓他進來罷。”
帳外蘇展還在愣神,周必就已經抱拳行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