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盡,夢落。
我緩緩睜開眼,只覺得頭疼,四肢乏力,我坐起揉了揉額角,喊道:“慕慕,慕慕。”
慕慕端著清粥進來,我喝了兩口就不想喝了,昨夜我真是發瘋,喝這么多酒做什么,下次再也不喝酒了,我對慕慕說:“慕慕,我想吃湯餅。”
慕慕瞠目驚道:“公主您又想出府?這可不行,王爺現在應該快回來了!”
我問道:“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申時。”
我居然因為蕭訣那個混蛋喝醉睡到了一天,要是被蕭訣知道,他指定會笑話我,哦不,我不告訴他,他怎么可能知道,他或許只當我是發瘋了才會跑屋頂去喝酒。
誒?昨夜我是怎么下屋頂來著?
我便問道:“慕慕,昨夜是你接我回房的?”
慕慕回答:“是王爺,公主您不記得了?”
我“哦”了一聲,不記得更好,不僅是現在不記得,還有以后我都不要記得蕭訣,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
既然不能出府,我便將清粥全喝了,又躺回床上閉目養神,心里想著等明天我再溜出去。
不知不覺入了夜,我聽見屋外有動靜,守屋的婢女齊刷刷喊著:“王爺!”
我立即驚起,隨便糊了兩把臉,瞧見蕭訣往我這邊來,他坐下的第一句話便是問我:“昨晚為什么喝酒?”
我說:“我高興唄!”
蕭訣狐疑地瞧著我:“進了一趟宮就這么高興,母后到底跟你說了什么?”
我撇撇嘴道:“我不告訴你,你要想知道就自己去問你的母后。”
“你在怪我昨日丟下你,讓你一個人回家?”
“沒有,我可不想壞了你的好事,反正你來不來都一樣,我也能一個人回府,”我淡淡地瞧著蕭訣。
這時,李叔帶人端來了飯食,蕭訣讓所有伺候的人全都退下去,我起身要去吃飯,蕭訣猶自將我抱起到了桌旁,他不讓我碰碗筷,親自給我舀了米飯,還夾了好些雞肉在碗里,讓我好苦惱。
蕭訣說:“這幾日我會待在府里,你休想再碰酒。”
我一口飯差點噴出來,那我明日的出游怎么辦?蕭訣就是這樣,不管他在哪里都不會讓我好過。
果然,接連著六日,我都沒機會溜出府,快被悶死的第七日早晨,慕慕告訴我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蕭訣他終于出去了!
我歡呼雀躍,利索地換了衣衫,從房頂上一路躍出了府,這次我沒帶慕慕去,我怕蕭訣會突然回來,這樣慕慕就能及時地給我發信號。
我先去吳哥那里填飽了肚子,又到街市上轉了一圈,買了把梅花扇子捏在手中,我更像個文縐縐的公子哥了。
我走啊走,瞧見河邊圍了一大堆人,出于好奇,我便擠進去看,一位婦人抱著個五歲孩童正站在橋上哭,周邊的人指指點點的聲音有些鬧,我隱約聽見那位婦人說:“孩兒啊,娘對不起你,你那可惡的爹賭錢輸光了家底,債主每日來家里砸東西,娘實在沒辦法,橫豎都是死,娘只能這樣做……”
那婦人跳了下來,千鈞一發,我借著岸邊的船只,一腳踩著船頂躍了上去,與此同時,我的對面也躍上來一名男子,我和他一起將那婦人和小孩救回橋上,我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人是顧離。
顧離打量著我,我現在是男子形容,顧離他估計認不出我,于是我便粗著嗓子拱手道:“兄臺好身手!”
他謙虛地笑了笑說:“公子的身手也不錯!”
癱坐在地上的婦人仍舊在哭嚎:“為什么要救我們娘兒倆?這日子都沒法過了,不如死了算了!”
我蹲下來,拿出一錠金子遞給那婦人說:“拿著這些錢去找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千萬別再想著死了,死這個字一點兒也不好,你還有孩子呢。”
她的孩子驚嚇過度,連哭聲都沒有,此時才喊了聲:“娘!”
那婦人瞪大眼睛瞧我,抹了抹淚水感激得有些語無倫次:“多謝二位公子,多謝二位公子,老婦拜謝二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兒子快、快給恩人磕頭……”
“多謝恩人!”
那小孩正要磕頭,我將他扶起說:“好好和你娘生活,長大了就能保護你娘了。”
我起身,搖著扇子便往橋下走去,顧離追了來,他攔住我道:“方才公子舍了錢救助那對母子,在下沾了公子的光,想請公子喝杯茶,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兄臺客氣了,方才若不是你使力,我一個人怕是也撈不回他們母子,這茶還是不喝了,兄臺的
好意我心領了,我還有事,恕不奉陪,再會!”
我欲走,顧離又攔我:“在下顧離,瞧著公子的模樣與在下一朋友有些相似,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姓名和住處,在下來日好去府上拜訪。”
再跟他說下去,我怕是要露餡,我快速想了下便道:“俊俏的人都有相似之處,顧兄怕是看花了眼,況且我閑人一個,居無定所,顧兄只怕是尋不到,有緣自會相見,顧兄無須糾纏,告辭!”
我合了扇子疾步而走,顧離沒再追來,我的錢也用光了,只好回了王府。
慕慕說蕭訣還沒回來,我松了一口氣,趴在床上不想起來,這一趴就是入夜,蕭訣又大半夜鉆我的被窩,我扯了一床錦被扔給他,他似笑非笑地望了我一眼,然后睡他的大覺。
蕭訣這一來,我的瞌睡全跑光了,我縮到床角發呆,一想到蕭訣心里裝著別人,我就覺得特不舒服,我便踢了踢他,試探性問道:“喂,蕭訣,你睡著了沒?”
蕭訣轉過身來看著我說:“沒睡著。”
我便道:“我瞧著你這個王府挺大的,漪蘭院那邊比較清靜,明日起我去漪蘭院住……”
我還沒說完,蕭訣就否決了我:“不行!”
“為什么?”
“因為我現在很困。”
這什么破理由,我正想跟蕭訣理論,他挪過來抱住我說:“輕輕,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蕭訣將我綁在身邊,不過是因為我身后的南璃,等他當了太子,之后便是皇上,他就不要我了,那時他會迎娶他的心上人為妻,我只是個被他利用的笑話而已。
我想推開蕭訣,他的唇便覆了上來,我扭頭到一邊,他的眼底有微微的冷意,他說:“你近來有些讓我看不透,也罷,我不會強求你。”
他說完就翻身過去,良久沒了動靜,我曉得他是睡著了,我細細回想了一遍,心里也漸漸明白這一年來他不過是把我當成他的月寧。
次日,我搖著扇子在街上游蕩,瞧見前邊有個茶樓,正要拐進去,面前忽然冒出個高大的身影擋住我的去路,我抬眼一瞧,半天才扯出個笑容來道:“顧、顧兄,好巧啊!”
顧離明媚地沖我笑:“昨日兄臺說了有緣自會相見,我們今日又見著了,便是有緣,今日兄臺可否告知姓名?”
這顧離很閑嗎?整日在街上晃,也不怕皇上治他一個玩忽職守的罪名,于是我咳了咳,說道:“我、我姓容,單名一個羽字。”
“原來是容羽兄,不知容羽兄要去何處呢?”
顧離又問,我指了指前邊的茶樓說:“去看戲聽曲兒,顧兄可要去?”
顧離一個大將軍,整日打打殺殺慣了,定然是對看戲聽曲不感興趣,就在我想著可以擺脫他的時候,顧離微微一笑道:“正好,我也想看戲聽曲,一起吧。”
我尷尬一笑,只好應了,與顧離一起進了酒樓。
臺上的戲子在咿咿呀呀唱著戲,我不大聽得懂,周邊的人都在拍手叫好,我看得乏,便瞧了一眼顧離,他聽得極為認真,坐得又筆直,要不是我曉得他的身份,一眼望去他就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
顧離好似察覺到我在看他,他便轉過頭來問我:“容羽兄可是有什么問題?”
我笑哈哈道:“我是外來人士,不太聽得懂臺上唱的是什么,覺得有些無趣而已。”
顧離一本正經地解釋道:“臺上唱的是一位公主只身嫁到遙遠的異國,她愛上了異國的一名將軍,可公主是皇上的妃子,他們終究不能在一起,后來那個國家敗落,四處戰火連連,將軍為了送她回到原本的地方被亂軍射殺而死,最后那位公主安全回到了自己的國家。”
見顧離臉上略微有些悲色,我便問他:“顧兄為何這般模樣?莫不是顧兄也有一個不能在一起的心上人?”
顧離微微愣住,像是被我嚇到,他盯著我看了一會,道:“沒有。”
我嘆息了下,覺得好生無趣,原想著套套顧離的話,還能多一些談話的內容,可惜他什么也不說。
我趴在桌上,顧離又繼續認真的聽著戲,等戲子唱完一曲,我再也耐不住就拉著顧離出了茶樓。
街市上有人在賣糖葫蘆,我心里一饞,便去買了兩支,一支遞給顧離,顧離搖頭說:“多謝,還是容羽兄自己吃吧。”
我頓悟男子拿著糖葫蘆實在看著有些娘娘腔,希望顧離沒起疑,我便故作淡定讓他幫我拿扇子,顧自地吃起糖葫蘆來。
顧離撐開扇子瞧了一會,問我道:“你這扇子畫得妙,不知出自誰手?”
我邊吃邊說:“商鋪里買的,你若喜歡便拿去,這扇子于我沒多大用處。”
顧離微微笑了下:“好,多謝容羽兄。”
“不客氣。”
吃完糖葫蘆,顧離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我便帶他去西街口的湯餅鋪子,吳哥端來兩碗熱騰騰的湯餅,我看著顧離先是用勺子在碗里轉了兩圈,對著碗吹了幾口氣,他用勺子盛了一小塊餅,又吹了吹,這才送進嘴里。
我差點忍不住問“你們做將軍的都這樣斯斯文文地吃東西嗎”,之前我和二哥去過軍營,不管是士兵還是將軍,吃起東西來那叫一個粗魯,顧離和我想象中的將軍有點不太一樣。
顧離突然抬頭望我道:“怎么了?”
我訕訕說道:“這是我…南璃的湯餅,非常好吃,你多吃些,不夠再讓老板給你做。”
顧離咧嘴一笑:“之前我曾去過南璃,吃的也是這種湯餅,口感很好,這里的味道很正宗。”
“我也這么覺得,老板,再來一碗湯餅!”我笑著說,大概是因為我身邊只有慕慕一個南璃人,所以對去過南璃的人感到十分親切。
從西街口出來,我向顧離告辭,顧離問我:“不知容羽兄明日是否有時間,我家中新進了幾匹赤兔馬,在下想邀容羽兄一起到郊外賽馬。”
我立即興奮地點頭答應:“有!”
顧離笑了笑,拱手與我道:“那明日0我們便在此處會合,容羽兄可一定要赴約。”
我亦拱手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