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我們先至凌天關,坐傳送陣去往上幽城。自上幽入溟淵,當是最快路線。”
殿內,凌天城主爲羅塵解釋著此行的具體路線。
上幽仙城,此地羅塵是知道的。
在凌天關之前,此處纔算是東荒第一雄城。
自上古之時就已經存在,歷經多次大戰。建了毀,毀了建,隨著溟淵派逐漸立穩腳跟,上幽城也就成了溟淵派的一大標誌性門戶。
隨後三千多年,再無經受戰火,發展得很是繁華。
東荒許多頂尖的大宗門,都在那邊設有“辦事點”,既是行商辦事,也是方便第一時間獲取化神聖地的某些消息。
對於溟淵派而言,上幽城的意義與滔海城跟元魔宗的關係幾無區別。
既是宗門門戶,也是對外溝通交流的一個重要佈置所在。
按照正常發展下去,以後羅天宗也會在上幽城那邊設立辦事處,甚至因爲羅塵的關係,還會得到優待。
“這般趕嗎?”羅塵問道,笑了笑,他復又說道:“我還想一路過去,領略一番東荒其他仙家宗門的風光勝景呢。這百多年來,一直戰鬥,著實忽略了太多美麗景色。”
“是有點趕,但我派求才若渴,對於丹宗的到來早已望眼欲穿。”
說這話的時候,凌天城主眨了眨眼。
羅塵會心一笑,謙虛道:“溟淵貴爲化神聖地,丹道方面的人才必然如過江之鯽,鄙人又哪有這般重要。”
“道友,你謙虛了。”
凌天城主並不同意羅塵的過分自謙,但對於他話裡的某些部分卻並沒有反對。
“丹道方面,溟淵派現在確有幾位登堂入室者,這方面道友屆時還得注意一些。”
“哦,此話怎講?”羅塵來了興趣。
凌天城主也不藏私,他是除了羅塵那些朋友之外最深刻了解羅塵煉丹術的,眼下羅塵即將抵達聖地,未來只要不出差錯必將平步青雲。
若能和他打好關係,不僅對於他個人,還是說他背後的葉家而言都是一份重要的人脈資源。
何況,他們關係本就不算差。
因此,當下凌天城主便將溟淵派內丹道方面的情況一一道來。
“褚顏師妹雖因個人原因遠走中州,但依舊給派內留下了很厚的丹道底子。”
“現如今,我溟淵派內有五位煉丹宗師級的存在!”
“分別是盧純師弟、褚玉師妹、玄晏先生、陳墨子、辛夷生。”
聽見這五個人名字的一剎,羅塵眸光一凝。
裡面有部分,他頗爲耳熟。
見他反應,凌天城主不由露出笑容。
“看來道友也很瞭解這些名字背後的分量啊!”
羅塵沒有否認,認真道:“其餘人或許沒聽過,但玄晏先生的大名,我卻是知道的。傳聞中藥王宗的藥皇,尚未發跡之前就是他的一名藥童。僅僅只是涉獵了部分玄晏先生的煉丹術,就自成一派,甚至自立門戶開創藥王宗。”
“是這樣的。”凌天城主點了點頭,但又頗爲遺憾,“可惜他老了,很老很老了。哪怕他本人精通延壽之法,又有我派提供延壽靈藥,現在也氣血衰弱無比,很少親自出手煉丹了。一心閉關研究理論,打算坐化前再一次著書立說。”
修仙者非煉體士,煉氣存神少於鍛體。
因此在年歲大了之後,肉身氣血都會不可避免的走向衰頹。
即便是元嬰真人,都沒法避免。
其實不只是修仙者,哪怕是正統煉體士,也有這方面的問題。
唯有在煉體境界達到第四境之後,修成無漏金身,如此纔可確保一身氣血盛而不衰,綿延長久,只在坐化之前纔會突然宣泄出去。
就連妖獸,也逃不開這個規律!
不然,他們爲何尋求化成人形?
龐大的妖獸本體,無時無刻不在泄露氣血,唯有較小的人類形態,可以相對很好的鎖住一身精氣。
凌天城主感嘆一番後,迴歸正題。
“我說到的這五人,在煉丹一道上,都有著各自的成就,絕不下於東荒的藥皇、藥先生等成名丹道宗師。”
“五人中,盧純師弟和褚玉師妹都是出身我溟淵派。尤其是褚玉師妹,更是出自褚顏師妹所在的褚家。”
“另外三人,則是千百年來,我派自東荒修仙界邀請進去的人才。”
羅塵指了指自己,“一如本宗?”
“對!”凌天城主點了點頭,隨口說出那三人的各自來歷。
玄晏先生早年是有宗門傳承的,可惜宗門被毀之後,就沒有再將其興盛,而是獨自一人鑽研丹道。
這個過程中,有不少心慕丹道的強者拜入他門下,爲其看火煉丹,擇藥取材。
藥王宗的藥皇,就是例子之一。
陳墨子則不同,乃是東陽宗的大才。因兩家關係要好,時不時就會來往,久而久之便在溟淵派待了下來。
辛夷生出自古老宗門梅花宗,年紀相對前二者要年輕一些。在金丹期的時候,就表現出了與衆不同的煉丹天賦,成爲了赫赫有名的煉丹大師。
他心慕彼時的丹聖風采,脫離梅花宗加入溟淵派,想在丹聖麾下精修煉丹術。
卻不料丹聖在他加入後,連面都還沒見著,就離開了溟淵派,去了中州。
在詳細瞭解這一切後,羅塵不禁暗自咋舌。
這就是聖地底蘊啊!
外界難得一見的煉丹宗師,溟淵派居然有足足五位之多。
甚至據他了解,天元道宗都沒這般多的丹道宗師。
如此一來,羅塵就不得不再一次衡量溟淵派的實力了。
有五位煉丹宗師,那溟淵派真正實力就只是表現出來的那樣?
化神大能自不必提,一般煉丹師對他們沒什麼幫助。
但化神之下,卻是可以依靠煉丹宗師煉製的靈丹妙藥,大量培養出來的。
至於吞服靈丹帶來的丹毒後患?
像青丹谷那種《清源妙丹法》,以羅塵如今見識來看,並不算精妙到無以復加。
只要願意投入精力,厲害的煉丹宗師也能研究出來。
當然,丹毒再怎麼清理,過量服用丹藥提升境界,在突破的時候,仍會造成阻礙。
但至少有相應秘術輔助,也可快速提升修煉速度。
所以溟淵派在五位煉丹宗師輔助下,到底有多少元嬰真人,多少金丹修士?
羅塵不知道,他現在更關注凌天城主主動提起這五人的原因。
在羅塵期待下,凌天城主沒有賣關子。
“褚顏師妹離去之後,丹聖殿就此關閉,想要入內就必須得經過層層考驗,是丹道方面的考驗!”
“要知道,師妹當年是能夠越階煉出五階神丹,榮獲丹聖尊稱的存在。她設立考驗來保護的東西,必然是極其優質的丹道傳承。”
“這麼多年來,除了玄晏先生進去待了半年,略有所得之外。其餘宗師,盡皆束手無策!”
“完整的丹道傳承,仍舊無人取得。”
羅塵若有所思,“先前黑澤老祖承諾我加入溟淵派之後,可以入主丹聖殿。現在城主你卻說丹聖殿是關著的,那是不是說如果我也沒法取得丹聖傳承,所謂入主丹聖殿一說便成虛妄?”
凌天城主灑然一笑,“對,如你所想,既然進不去,自然也就不存在入主一說。”
羅塵無奈道:“說到底,還是要看我本事啊!”
“你本就是靠莫大的煉丹本事進入溟淵派的,想要爭取地位自然也得靠你的煉丹術。”凌天城主並沒有避諱,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此事。
他接著說道:“丹聖傳承一直空置,是門派內很多人的一件心事。上次我派摒棄嫌隙,派重明師弟去中州觀禮,也是想從褚顏師妹那裡得到指點,可她依舊沒有鬆口。僅僅是用一顆天機丹,就把重明師弟打發了。”
“玄晏先生本是最有希望者,可他在丹聖殿略有所得之後,就自認年歲已大,很難再次進步,取不出完整的傳承。而殘缺的傳承,反而容易誤導自己的丹道理念。是以,他已經決定不再嘗試進入丹聖殿,僅僅借鑑褚顏師妹的丹道理念,完善自家丹道傳承。”
“對於我溟淵派來說,丹聖傳承給誰都可以,只要是溟淵派的一份子!”
“但對於你們這幾位煉丹宗師而言,就格外重要了。”
“那不僅僅是一份傳承,更代表著你們在溟淵的地位,代表著你們可以調度資源的份額佔比。”
“丹宗,你也不想進入溟淵之後,屈居人下吧?”
羅塵笑了。
“大家都是煉丹宗師,獨我以丹宗爲號,你覺得本宗會自認不如人嗎?”
“好一個本宗!”凌天城主擊節而嘆,十分欣賞羅塵的自信。
不過!
他也有些奇怪,任誰聽了丹聖傳承,都會激動無比。
可從頭到尾,羅塵都沒有激動,僅僅表現出一些好奇而已。
是本身自信以至於自負?
還是他不明白丹聖傳承的重要性?
……
從大殿中出來後,羅塵神色如常。
他算是明白爲什麼之前溟淵派那三位煉丹宗師,對於他何時前往聖地那麼關注了。
原來這裡面還涉及到這樣一件事啊!
丹聖傳承,不僅僅涉及丹道上的進步,還關乎著在溟淵派內的地位高低,資源分配。
像那盧純和褚玉就沒這種擔憂了。
他們本就出身溟淵派,背後或有長輩,或有家族支撐,取不取得丹聖傳承都不會影響他們現在的情況。
“這人啊,走到哪裡都有競爭。”
“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倒是其樂無窮。”
羅塵笑著回了住處,好似一點也不在意這件事一樣。
實際上,他還真不怎麼在意。
對於擁有魔君傳承的他來說,一身煉丹術融和妖道魔三家,看似沒有什麼出挑的風格,實則融匯百家所長。
丹聖傳承再是精妙,又豈能比過魔君傳承?
“丹宗大人!”
“丹宗大人!”
兩位守在門外的侍女恭敬行禮。
羅塵點了點頭,“你們下去吧!”
“婢女告退。”
兩位侍女離開後,羅塵推門入內。
只一眼,便看見了趴在窗子上,雙眼好奇盯著外面的少年。
陽光灑在側臉上,顯得一片金燦燦。
“靈犀,在看什麼?”
少年指向遠處水天一線。
“海!”
羅塵走到窗邊,笑了笑說道:“這不是真正的海,只是大一點的湖而已。”
羅靈犀好奇道:“可我剛纔聽侍女姐姐說,下面的地方叫平山海來著。”
羅塵高大的身體遮擋著陽光的直射,他微微搖頭。
“真正的海,一望無際,蔚藍一片。哦不,也有不是藍色的海洋,黑色的、紅色的,黃色的,都應有盡有。”
羅靈犀眼中冒出濃郁的好奇之色。
“黑色的海,紅色的海,黃色的海,世上真的有嗎?”
“有啊!在羅天宗的藏書閣內,爲父親自撰寫的那本《北海遊記》上,就記載了。黑色的叫沉淪海、紅色的叫珊瑚海、黃色的……”羅塵下意識停住,那片記憶中的黃僅僅只是想起就會給人靈魂帶來悸動之感,還是不說爲好。
他繼續說道:“在那無邊無際的汪洋中,有蛟龍出沒,有巨鯨掀浪,亦有蝦兵蟹將游魚成羣。海底有深溝,更有高山起伏,別有一番洞天。其中瑰麗,可不是下方這處才誕生不久的平山海可以比擬的。”
羅靈犀聽得眼睛冒光,喃喃道:“好想去看一看啊!”
羅塵揉著瘦弱少年的腦袋,“有機會的,只要此行順利,你就有機會親自去看一看那充滿勃勃生機的無邊汪洋。”
羅塵經歷中的北海充滿廝殺和血腥,是冰冷殘酷的。
但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他獲得了百年的自由,且突破到了元嬰境界,謂之勃勃生機毫不爲過。
說給孩子聽,自然要往好的方面說。
“別看了,再看眼睛要疼了,好好休息吧!”
羅靈犀乖巧的從椅子上跳下來,在羅塵面前他一向乖巧,少了幾分在司馬惠娘面前的活潑野性。
站在羅塵面前,羅靈犀睜大眼睛,像是在等待什麼。
羅塵笑了笑,取出一個玉瓶,往對方眼睛裡面滴了兩滴透明液體。
“好了,去休息吧!”
羅靈犀揉了揉眼睛,露出倦意,自去牀上睡覺。
羅塵依舊站在窗邊,同樣取出了一個玉瓶,往自己眼睛裡滴了兩下。
只不過和先前被稀釋了無數遍的透明液體不同,這一次卻是兩滴璀璨金色的液體。
緊閉的眼睛緩緩睜開,羅塵竭力盯著虛空,像是要看出什麼東西來。
但可惜,一無所獲。
羅塵嘆了口氣,收起了裝有玉皇清瞳液的瓶子。
“慢慢來吧!”
“想要以肉眼洞穿虛空,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但我相信,只要持之以恆的堅持下去,我終有一日能看穿那女人。”
腦海中,一襲青衣一閃而過。
那是他成就元嬰以來,在同階戰鬥中遭受到的最大挫折。
即便對方是在他大戰之後,最爲虛弱之時出手,可縱使在全盛狀態下,羅塵也不覺得當時自己能有幾分勝算。
但羅塵並不氣餒。
第一次見面,沒有任何感覺就被擒住。
第二次見面,合衆人之力,仰仗元屠之鋒銳,傷了對方一滴血。
第三次,他焚了對方一隻手,然後罷手言和。
那下一次呢?
或許入了溟淵派就沒有下一次了,但羅塵想有那麼一次。
公平公正的一次交手!
羅塵很期待那一天,眺望山海的一雙眼睛燁燁生輝,彷彿跨越空間捕捉到了在虛空中跳躍的那隻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