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魔心蠱簡單？
真要那麼簡單，也不至於困頓羅塵數(shù)十年了。
也正是在深入接觸此蠱蟲後，羅塵才明白爲(wèi)何當(dāng)年南疆會那般嚴厲打擊此蠱的流通。
一旦修士與其綁定過深，簡直就是跗骨之蛆，難以去除。
就連出身南疆的天山真人，都不敢妄談簡單，面前這位谷仙何來如此狂妄之言？
在羅塵質(zhì)疑眼神下，封疆眼皮輕擡。
“爾等先前思路出錯了?！?
“只想著去除此蠱，卻從未想過化爲(wèi)己用?！?
此話一出，羅塵神情大震。
恍惚間，有一層窗戶紙正在被緩緩?fù)逼啤?
但那層窗戶紙後面究竟是什麼，他依舊還未看得明白。
他澀聲道：“的確，羅某先前有感此蠱害人不淺，所以一味想著將其剝離，根本沒往你說的那方面去想。”
封疆沉聲道：“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魔心蠱之所以能一度風(fēng)靡流傳，必有其過人之處。處理得好，未嘗不是令郎的一番造化。”
“道友，何以教我？”羅塵誠心求問。
“一般人或許還真用不了那法子，但令郎情況特殊，非是後天植入，乃是先天伴生一顆魔心蠱，或許還真能成事?！狈饨沉艘谎墼诹_塵懷中昏昏睡去的少年，口中輕吐，“不外乎分而化之，化爲(wèi)己用之罷了！”
羅塵神情一振，隱約看見了窗戶紙之後的風(fēng)光。
……
迎仙峰一處冷清偏殿，隱於叢叢青松之間。
殿外，少年盤膝坐於大鬆之下，富有韻律節(jié)奏的吞吐著呼吸。
殿內(nèi)，年輕男子透過窗戶，看著這一幕，神色糾結(jié)。
半晌，羅塵收回視線，將注意力再一次投入到了面前薄薄的宣紙上。
裡面寫著封疆所傳授的解決魔心蠱問題的具體方法。
魔心蠱，南疆一度風(fēng)靡流傳的蠱蟲。
傳聞只要將其種下，再培養(yǎng)到足夠程度，最後殺掉中蠱者。
施蠱一方就可以瞬間獲得對方的大半修行成果。
尤其是在衝擊境界，需要足夠爆發(fā)性力量的時候。
此中便利，當(dāng)真爲(wèi)魔道典範(fàn)！
所以才命名爲(wèi)“魔心”二字。
在後來傳出有魔心蠱皇存在，四階之下的魔心蠱皆爲(wèi)?zhàn)B料後，風(fēng)靡程度有所收斂。
可依舊有人試圖鋌而走險。
主要原因便在於，魔心蠱本身不僅具備掠奪他人修爲(wèi)的能力外，還可加速修士本人的修煉速度。
只要控制好其中那個度，可以隨時剝離便可！
但這個度，也是常人難以掌握的。
畢竟受不了這個修行便利誘惑的人，自然不可能在日夜相伴的情況下，臨淵而不墮。
他們只會沉淪，然後萬劫不復(fù)，成爲(wèi)蠱皇隨取隨用的養(yǎng)料。
羅靈犀又有所不同！
他與魔心蠱的綁定過深，已經(jīng)不僅僅是普通人的程度。
如此一來，雖然無法徹底剝離了，可在另一個角度來看，他本人也可以看作是“低位蠱皇”。
雖然依舊受制於那世間唯一存在的魔心蠱皇，可羅靈犀本人也是具備掠奪他人魔心蠱的能力的。
如果！
這裡說如果，如果羅靈犀將與他伴生的魔心蠱提升到四階層次，未嘗不能做到天山真人所提到的“以下克上”那一步。
即便做不到那種程度，只要遠離魔心蠱皇，也不會被隨時掠奪一身修爲(wèi)。
“分而化之，化爲(wèi)己用之……果真簡單，卻又過於歹毒霸道了?！?
宣紙上，寫了如何大批量製作低階魔心蠱的方法。
只要按照這個法子，用本命蠱製作低階魔心蠱，再散佈出去，植入其他人體內(nèi)，便算完成了“分而化之”這一步。
這個過程中，本命蠱並不算被削弱，所以不會引起魔心蠱的反抗。
反而，分散出去的低階魔心蠱不斷成長，只要到時候收回來了，本命蠱還算成長。
宿主本人便可藉此機會快速修煉，將孱弱的修行提升上來，乃至提升壽元等等。
至於後面要不要回收蠱蟲，收割養(yǎng)料，那便是“化爲(wèi)己用之”這後面一步了。
“理論上是行得通的?！?
“具體的操作方法，在我看來也無紕漏?！?
“可當(dāng)真要這般做嗎？”
羅塵一時有些猶豫。
分出去的魔心蠱，必然是要尋求宿主的。
哪怕羅靈犀毫不知情，可終究是做了魔道行徑。
他羅塵本人早年就有“青陽魔君”之名，可行事風(fēng)格，也算張弛有度，並沒有徹底沉淪魔道。
羅靈犀若是這般做了，從一開始就是半隻腳踏進了魔道。
而魔道中人，大部分的下場，都不太好看。
天下家又有哪個父親願意如此？
“且再看看吧，他還小。”
輕嘆一聲，羅塵鄭重的收起了這張紙條。
……
“羅塵，你終於願意出門了，我還以爲(wèi)你對丹聖傳承一點不動心呢，都打算將相關(guān)典籍給你刻錄一份送上門來。”
葉凌天半是埋怨，半是欣喜的說道。
羅塵無奈道：“丹聖傳承誰又不想要呢，可身邊不是還有個小傢伙需要照顧嗎？”
葉凌天哈哈一笑，“無妨，若璃是我葉家小輩中難得的心細之輩，有她幫忙照看，你的擔(dān)心大可不必?！?
羅塵點了點頭，並沒有反對他的話。
剛纔那葉若璃他也考察過了，的確是個溫柔善良之輩，短時間將靈犀交給對方照看，不會出什麼大事。
不過想到未來，羅塵還是多嘴問了兩句。
“谷仙封疆，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葉凌天遲疑了一下，緩緩道：“行事無所顧忌，亦正亦邪之輩?！?
羅塵皺了皺眉，下意識覺得和那個快人快語，好心幫忙的封疆對不上。
可聯(lián)想到對方給出的解決法子，卻又不得不承認葉凌天這番概括非常準確。
動輒拿低階修士當(dāng)養(yǎng)料，分化魔心蠱的手段，可不是元后大修士能夠?qū)σ粋€第一次見面的同輩說出口的。
“我輩修士尋求靈地?zé)o不追求仙靈清淡，無垢無濁，爲(wèi)何封疆道友卻要選那封仙谷作爲(wèi)修行之所？”
羅塵再問，且補上了一句。
“而且，觀其法力一直鼓盪，大有宣泄而不可控之危。難道，他就不想未來成就化神境界嗎？”
面對這兩個問題，葉凌天露出苦笑之色。
他感慨道：“封師弟只怕這輩子，都無法成就化神之境了?！?
“哦，此話怎講？”羅塵是真的來了興趣。
據(jù)他觀察，封疆的一身法力極其雄渾，猶在此刻的羅塵，乃至凌天城主之上。
對方的境界，更是絕對超過了元嬰七層，約莫在元嬰九層左右。
距離化神境界，不過一步之遙。
難道是年齡限制？
可葉凌天稱其爲(wèi)師弟，想來年齡也大不到哪裡去。
葉凌天陷入了猶豫之中。
羅塵見狀，收起好奇心。
“若不方便說，那便不說，葉師兄莫爲(wèi)難了?！?
“唉……”
葉凌天長嘆一聲，“反正羅塵你也快算我溟淵門人了，說與你聽也無妨。”
的確是“快算”，而不是“已經(jīng)是”。
蓋因爲(wèi)羅塵還沒有入主丹聖殿，更別說錄入道牒，改換門庭，成爲(wèi)真正意義上的溟淵門徒。
但葉凌天對羅塵有信心，且遠超褚玉、陳墨子等人。
畢竟當(dāng)年那一句“煉製百丹，無所不精”，給人的震撼記憶猶新。
他低低說道：“不管是無法突破化神，還是爲(wèi)何選擇封仙谷作爲(wèi)修行之地，其實都只是同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的來源，還要從封師弟當(dāng)年去南疆開始說起……”
谷仙封疆乃是葉凌天他們這一輩中，修行天賦極爲(wèi)出衆(zhòng)之輩，猶在雷道子張徹、葉凌天等人之上。
或許，唯有依靠丹道另闢蹊徑的丹聖，可與其媲美。
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凝結(jié)元嬰，大有後來居上趕超葉凌天的架勢。
就連衝玄、瀚陽等強者，在同期也被封疆遮掩了光芒。
彼時，封疆自覺溟淵派之內(nèi)，沒有什麼可以值得一戰(zhàn)的同輩，凌天城主又是靠著年齡上的優(yōu)勢小壓他一頭，不是短時間能夠追趕的，所以乾脆動了外出遊歷的心思。
這遊歷的第一站，便去了相隔較近的南疆。
本打算淺淺遊歷一番，就去高手如雲(yún)的中州，還有強者層出不窮的北海，可沒想到這第一站就把他留了下來。
他進了生死門！
那個南疆談之色變，在其他四州大名鼎鼎的化神聖地！
一入生死門，從此生死不由己。
後來雖然脫離了出來，並且修爲(wèi)大進，成就元嬰後期大修士之境，可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了。
“師弟曾言，生死門內(nèi)混亂無比。”
“諸多強大蠱皇，或消失隱匿，或遠遁他方，留下者無不強絕。這些留下之人，彼此爭鬥不休，只爲(wèi)進入真正的生死門，謀求化神機緣?！?
“封師弟亦在其中，且先人一步，奪得了一枚堪稱仙種的五階蠱蟲?！?
“後來被人追殺之下，逃回了溟淵派。”
“但那次追殺，逼他不得不提前開啓五階蠱蟲的封印，以至於現(xiàn)在反受其害。”
“封仙谷本來不是那樣的，而是我溟淵派內(nèi)最接近五階靈脈的一處靈地，與你所說的仙靈清淡無垢無濁也相去不遠。是因爲(wèi)師弟數(shù)百年在其中鎮(zhèn)壓仙蠱，這才導(dǎo)致地脈崩潰，天災(zāi)地劫不斷。”
“也正是需要不斷鎮(zhèn)壓仙蠱，他纔沒法衝刺化神。甚至有可能一旦成就化神境界，就會因爲(wèi)那仙蠱招來更大的災(zāi)禍?！?
羅塵聽著這番往事，不由得眼中異彩連連。
南疆內(nèi)部混亂之事，他不是第一次聽說。
早些年在天山真人那裡就一度耳聞。
甚至天山真人這位天山教的末代教主之所以離開家鄉(xiāng)投奔天元道宗，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神秘的南疆，著實太亂了。
但混亂到封疆都能混進去，就有些嚇人了。
誰家化神聖地，可以讓其他聖地的天才弟子隨便混進來？
而且，又是怎樣的存在，能把溟淵派出身，本身鬥戰(zhàn)手段又強橫無比，甚至已經(jīng)進階元嬰後期的封疆，逼到提前解開仙蠱封印這一步？
對此，葉凌天也不是很清楚，只簡略提了幾個人名。
劍蠱皇、鬼判官、卜道人……
“據(jù)師尊所言，那批追殺師弟的人裡面，最弱的都有元嬰中期境界。像我剛纔提到的三位，那更是成名已久的元后大修士。封師弟當(dāng)初能活下來，也著實藝業(yè)驚人了?！?
這幾個人名，羅塵唯獨對卜道人略有些耳熟。
應(yīng)該是天山真人某次和他交流的時候，無意間提過。
至於其他，羅塵就一概不知了。
但他卻頗爲(wèi)好奇。
“想來在那次成功逃亡中，解開封印的那枚五階仙蠱，佔據(jù)了很大功勞吧！”
羅塵這般說道，不然他無法想象封疆得多厲害才能在一衆(zhòng)大修士，乃至元嬰中期強者圍攻下，可以逃出來。
饒是他自己，也不敢妄言做到那種地步。
“到了！”
葉凌天手一指，一處掩映在白雲(yún)深處的宮殿飛檐，落入羅塵眼中。
正是丹聖殿！
羅塵看了一眼對方，葉凌天一臉坦然。
“抱歉，其他事都可以說一說，但封師弟奪來的那枚仙蠱有些特殊，卻是不方便告之?！?
“無妨，已經(jīng)爲(wèi)我解惑良多了。”羅塵拱了拱手，獨自一人，飄然上山。
……
如果說幽冥深淵、封仙谷都是溟淵派的禁地，那這丹聖殿其實在這數(shù)百年間，也可以算作一處溟淵禁地。
入山之後，未見生靈蹤跡，冷清仿若絕地。
可週遭靈氣之濃郁，令修士如沐春雨，又豈能與絕地相提並論。
尤其是在靠近丹聖殿後，羅塵只覺得某種氣息讓他感覺分外親近。
似女子幽幽清香，又彷彿竈間煙火氣，可仔細體會下來羅塵卻能夠敏銳的察覺出是濃厚無比的丹氣！
“丹聖褚顏，到底在這丹聖殿中煉製了多少靈丹妙藥？”
羅塵暗自咋舌。
如此恐怖的丹氣蘊積下，想必後來者煉製任何靈丹，都能夠大幅度提升煉丹成功率吧！
不愧是曾經(jīng)的丹聖道場！
羅塵深吸一口氣，就要舉步踏入丹聖殿，去提前爲(wèi)丹聖殿試煉做準備。
可就在要進去之時，他心中一動。
掐了道靈覺，雙眼頓時金光璀璨。
不僅如此，一身源力更是小心翼翼的往雙目灌注著。
一縷縷紅絲，從眼白之處伸展蔓延，最終鏈接上那枚金色瞳孔。
霎時間，金瞳之外，雙眼血紅一片。
這是羅塵同時動用法力和源力催動那雙靈眼，頓成赤目金瞳之象！
而這般做法，曾經(jīng)在天地峰上，那飛昇大典中，羅塵也做過一次。
只不過那一次，羅塵的法力不如現(xiàn)在，眼睛也還沒有被玉皇金瞳液提升過。
是以，赤目金瞳的確是第一次出現(xiàn)。
在這雙彷彿可以窺破一切的眼睛下，羅塵望向丹聖殿，終於發(fā)現(xiàn)了那突來的異樣之感。
“是靈機！”
整座丹聖殿，都被雲(yún)霧籠罩著。
而那雲(yún)霧之中，有絲絲縷縷的靈機盪漾其中。
雖然很少很稀薄，遠不如當(dāng)年丹聖飛昇之時那般濃郁，可確確實實存在。
也不知是丹聖遺留，還是溟淵派大能牽引而來。
但就此一點，便讓羅塵心中凜然。
“丹聖傳承，或許有可取之處！”
一時間原本因爲(wèi)取得了煉天魔君丹道傳承而對丹聖傳承不怎麼重視的羅塵，此刻拋去了不屑一顧，多出了幾分勢在必得之心。
一界靈機，乃是化神大能和飛昇者專屬，常人稍得一點便如獲至寶。
能讓靈機守護的丹聖殿，又怎可能是普通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