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找出自己的馬,勒緊馬肚帶,排列成隊。杰尼索夫站在小屋旁,發(fā)出最后一道命令。游擊隊的步兵幾百只腳踏著泥濘道路,沿大路前進,迅速消失在晨霧籠罩的樹林之中。哥薩克一等上尉向哥薩克們發(fā)布命令。彼佳提著馬韁,急切等候上馬的命令。他那用冷水洗過的臉,特別是他那雙眼睛火辣辣的,一陣寒氣透過脊背,迅急透過全身,不由得索索發(fā)抖。
“都準備好了嗎?”杰尼索夫說?!皫яR來。”
馬牽過來了。肚帶沒勒緊,杰尼索夫不快,訓斥了那個哥薩克,翻身跨上馬背。彼佳踏上馬鐙,那馬習慣地咬他的腳,彼佳似乎覺不出自己的重量,迅速翻身上馬,掉頭看了看身后在昏暗中出發(fā)的驃騎兵,向杰尼索夫馳去。
“瓦西里-費奧多羅維奇,給我任務(wù)吧,求求您……看在上帝的份上……”他說。杰尼索夫好像把彼佳這個人的存在全給忘了,他轉(zhuǎn)身看了他一眼。
“對你只有一點要求,”他嚴歷地說,“聽我的命令,不要亂竄?!?
杰尼索夫再沒有和彼佳說一句話,默默地走著。來到林邊,田路上已經(jīng)大亮了。杰尼索夫和一等上尉咬了咬耳朵,哥薩克騎兵隊從彼佳和杰尼索夫身旁馳過。隨后杰尼索夫策馬向山坡下走去。馬踢蹲著后腿,出溜著下到洼地。彼佳和杰尼索夫并轡前行。他全身抖得更厲害。天越來越亮,只有濃霧還遮掩著遠方的物體。杰尼索夫下到洼地后,往后面看了看,向站在他身旁的一等上尉點了點頭。
“發(fā)信號!”他說。
那個哥薩克抬起手放了一槍。就在這一瞬間,馬蹄聲、吶喊聲、槍聲,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
就在剛一響起馬蹄聲和吶喊聲的瞬間,彼佳顧不得杰尼索夫的警告,揚鞭躍馬,直奔向前。彼佳覺得,槍一響,天突然像正中午一樣明亮。他向橋頭沖去,哥薩克沿著大路向前猛沖。在橋上他碰見一個落在后面的哥薩克后,繼續(xù)往前沖。前面有一些人,一定是法國人,他們從大路右邊向左邊跑去。有一個人跌倒在彼佳馬蹄下的泥地里。
在一所農(nóng)舍旁邊,一些哥薩克正忙著做什么。人群中響起一聲可怕的喊叫,彼佳向那群人跑去,他第一眼看到一張蒼白的法國人的臉,他的下巴直打哆嗦,手里握著一桿長矛,對準著他。
“烏拉!……弟兄們……咱們的……”彼佳喊道,他提起韁繩縱馬沿著村里的街道馳奔向前。
前面響起了槍聲,從路兩邊跑出來的哥薩克、驃騎兵和衣衫襤褸的俄國俘虜,大聲喊叫著。一個身板強壯,光著頭,漲紅著臉、身穿青灰色大衣的法國人用刺刀和驃騎兵肉搏,當彼佳馳到跟前時,那法國人已經(jīng)倒下去了?!坝譀]趕上。”彼佳腦子里閃了一下,于是他向槍聲最密急的地方飛奔過去。槍聲來自昨晚他和多洛霍夫去過的那所地主莊園。法國人躲藏在花園里面茂密的樹叢中,從籬笆后面向擁在大門口的哥薩克射擊,彼佳向大門口飛跑過去,在硝煙中他看見多洛霍夫,他臉色鐵青,正對人們吆喝?!袄@過去,等一等步兵!”他喊道,就在這時彼佳來到他跟前。
“等一等?……烏拉!……”彼佳喊道。他飛快向槍聲緊密和硝煙彌漫的地方伸了過去。一排密急的槍聲,凌空飛來的子彈呼嘯而過,有的啪嚓一聲打在什么東西上。哥薩克們和多洛霍夫隨彼佳之后沖進了大門。在滾滾硝煙中,有些法國人扔掉武器從樹叢中跑了出來,另外一些向山下池塘逃跑。彼佳穿過院子,但是他松開了韁繩,奇怪地,快速揮動雙臂。身子愈來愈向馬鞍一側(cè)滑下去,那馬跑到在晨曦中將要燃盡的火堆旁,停了下來,彼佳摔倒在潮濕的泥地上。哥薩克們看見他的胳膊和腿抽搐著,頭卻一動也不動,子彈射穿他的頭。
一個法國高級軍官,用刀挑著一塊白手巾,從屋里走出來,宣布投降,多洛霍夫?qū)λf了幾句話,然后下馬,走到伸開雙臂一動也不動的彼佳身旁。
“完了。”他皺緊眉頭說,然后朝大門走去,杰尼索夫騎在馬上,還面而來。
“打死了嗎?!”杰尼索夫喊道,他老遠就看見彼佳躺在地上,那是他所熟悉的,完全失去生命的姿勢。
“完了?!倍嗦寤舴蛴终f,好像他說出這句話心中要舒坦些。他疾步向俘虜走去,這些俘虜已被急忙趕來的哥薩克團團圍住?!安灰杖菟麄?!”他對杰尼索夫大聲喊道。
杰尼索夫沒有作答,他來到彼佳身旁,下了馬,用顫抖的雙手捧起被血和泥弄臟了的,已經(jīng)慘白的彼佳的臉。
“我喜歡吃甜的。有葡萄干,都拿去吧,”他想起彼佳的話。杰尼索夫像大吠似的號淘大哭,哥薩克們驚愕地回頭看,杰尼索夫急轉(zhuǎn)身走到籬笆跟前,緊緊抓住籬笆。
杰尼索夫和多洛霍夫救出的俘虜中,有皮埃爾-別祖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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