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
楚楓陷入沉默，好半響後才搖了搖頭道。
梅長蘇問道：“真的不想？”
楚楓解釋道：“不想，而且也當不了，前朝復國幾乎沒有成功的例子，就像是覆水難收，一個王朝覆滅的過程，無論是誰的原因，必弄得天怒人怨，所以就算這天下重新大亂，我起兵爭王，最終也只會淪爲真正帝皇的前驅罷了！”
“事涉至尊寶座，沒想到你看得如此清楚！”
梅長蘇目露驚異，讚歎一聲道：“你雖是大渝皇室血脈，何必就一定要復國？待得時機恰當，開創一個新的王朝也未嘗不可！”
楚楓細細琢磨，微微點頭，旋即又嘆了口氣道：“我不覺得自己是當皇帝的料，尤其是開國皇帝，你看明皇做的那些卑鄙無恥的事情，我哪裡做得出來，還怕驚神宗無數冤魂索命呢！”
“你自然不能成爲明皇那樣的帝王，只是這天下，或許安定不了多久了……”
梅長蘇想到這短短時日的所見所聞，眼中爆出精光來：“黎民百姓何其不幸，與其讓四夷侵擾，天下大亂，不如早作謀劃！”
楚楓敬佩他這種心懷蒼生的人，卻終究提不出那個鬥志來，爭天下多累啊，還不如做個逍遙自在的江湖人。
梅長蘇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心裡想什麼，也不勸說。
這種事情是外人強逼不得的，如果楚楓真的心無大志，他作爲朋友，自然不會將其放到火上烤。
楚楓這時怒氣也漸漸消散了，擺了擺手：“你又何必用帝皇之問來試探我，好吧，我承認，我是怕了！”
一語點醒夢中人，是的，他的內心就是在怕。
好容易在這個世界初露鋒芒，逐漸站穩腳跟了，卻因爲一個荒謬的身世原因，再陷入到幾乎無法抵擋的兇險中去，這任誰都要恐懼。
而自己爲了保守身世的秘密，殺了夏晨曦，雖是爲了生命安危和不累及無辜考慮，但其實就是在恐懼中違逆了本心。
不過世事往往就是這麼無奈，豈能皆順心如意？
梅長蘇道：“如果不久後，這個秘密又暴露了，被你身邊人得知，你準備怎麼辦？”
楚楓目光一凝，緩緩地道：“那要看是誰知道了。”
梅長蘇問道：“海棠？”
楚楓道：“她不要緊，小丫頭一心一意向著我，她絕不會出賣我！”
梅長蘇又問：“小玥？”
楚楓沉默下去，有些遲疑。
梅長蘇再問：“那位老管家楚義？”
楚楓眉頭緊緊皺起，緩緩地道：“他不會背叛我！”
梅長蘇大有一個不放過的意思：“關若飛呢？”
楚楓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
“明白了嗎？這個秘密太大了，除了死忠，就算是平日對你再好的人，也可能出於各種原因出賣你，同樣，你身邊的人，也可能會爲了保守這個秘密而死！”
梅長蘇總結道：“到那時，你會變得疑神疑鬼，整日提心吊膽，甚至惶惶不可終日，那是你願意面對的？”
楚楓終於露出苦笑來：“麒麟才子，名不虛傳，你這口才，我真是領教了！好吧，我給你一個說服我的機會！”
“我前段翻看這個世界的奇聞異志，發現每每天下大亂，王朝更迭之際，都有龍鳳命格出世，這可能是純粹杜撰，以證正統，也可能確有氣運存在！”
梅長蘇卻是突然說出這番沒頭沒尾的話來，頓了頓道：“而你在激發驚神玉後，就讓我產生一種無法接近的威懾感，這是那個奪命境強者都無法帶來的，我覺得與天地間冥冥中的氣運之力有關，你有成龍之資！”
此世是仙武世界，很多虛無縹緲的力量都不再是傳說，身爲大渝皇族後人，有龍氣庇護確實可能。
楚楓點了點頭，知道必有後文，卻也萬萬沒想到梅長蘇語不驚人死不休：“當我給夏晨曦服藥時，她帶給我類似的威儀感，接下來我默默觀察，你一劍穿胸，她不死，你刀砍脖子，她煞氣發作，如此逢兇化吉，我懷疑……她身具鳳格！”
楚楓眼睛瞪得溜圓：“你的意思是，這兇女人未來能當皇后？”
梅長蘇道：“有這分可能，卻非絕對。”
楚楓不服氣了：“她是命好，三番五次都能活下來，可現在還不是任我宰割，沒有你阻攔，我刀劍相加，砍下腦袋來，看她未來還怎麼成鳳！”
“那說明你的命格比她還要尊貴，她想殺你不成，落得這個下場！”
這一刻的梅長蘇就像是神神叨叨的神棍，但他渾身散發出的強烈自信，又有種無與倫比的說服感：“但你若真的殺了她，龍鳳氣運相噬，她是死了，你也完了，再不會有榮登帝皇之位的機會，甚至轉做其他，都會諸事不順！”
楚楓呆呆地看著梅長蘇，又呆呆地看著夏晨曦，好半響才憋出一句話：“這特麼也行？”
他覺得梅長蘇是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理智卻又告訴他，這可能性確實存在。
想破罐子破摔地回答我又不想當皇帝，愛殺誰殺誰，但那未免太不理智，只得道：“好好好，就算你推測得有幾分道理，現在是她這鳳脾氣倔得要死，一心一意要告發我，怎麼破？”
“你和夏晨曦在死斗的時候，我從畫壁上面得到了一個線索，前朝的皇室也不是什麼準備都沒有，如果那辦法不成，說明我想多了，不用你出手，夏晨曦也活不了，如果能成，就證明你倆確實有氣運相庇，龍鳳……不好！”
梅長蘇說到一半，看向夏晨曦，面色一變：“她快死了，這個方法我只有五成的把握，本來還想再參悟畫壁的玄機，完善一二，現在看是來不及了，你賭不賭？”
夏晨曦確實已經奄奄一息，楚楓不放心地追問：“失敗的後果怎樣？”
“死的是她，你不會有事的！”
梅長蘇也火了，痛斥道：“能人所不能者，方成大事，你的考慮雖然每每合理，但未免太過瞻前顧後，失之於銳氣，你就算不想當帝皇，難道在武道一途上也不想有所建樹？”
楚楓凜然。
他本就是這樣的人，在地球上獨來獨往，性情略顯冷漠，到了天武大陸，首先考慮的也只是怎麼活下去，而不是在異世界叱吒風雲。
但這是普通人的生存方式，卻不利於強者崛起，如今也漸有了大志向，自然要改掉固有的思維方式。
“好！”
既如此，楚楓也不再遲疑，按照梅長蘇所述的方法，並指如劍，在夏晨曦的眉心劃開一道傷口。
就見裡面血液未出，一股蓬勃至極的火勁突然涌現，正是純陽真煞，順著楚楓的雙指就要蔓延。
然而這一刻，楚楓的眉宇間突然現出一道玄奧的金色印記，猛地於虛空中綻放，化出九道碩大的光輪。
方纔還在夏晨曦體內瘋狂反噬的純陽真煞，連絲毫反抗都不敢做出，就被第一道光輪收入。
與此同時，地宮入口那怎麼也毀之不去的留影壁，有大日懸空的一幅圖畫，徐徐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