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趙明月按時被那悠揚卻又惱人的全校廣播吵醒。當她一臉呆滯的坐起身來時,昨天晚上的夢境似乎還不肯結束。現在閉上眼睛回憶——那是一些碎片化的光影,轉瞬即忘。
但有一個片段她記得很清楚,那是一雙小孩子的眼睛,很閃很漂亮,眼尾微微上翹,對著她笑,雖然說起來詭異,可在夢里,她一點都不害怕,甚至有些著迷于那雙瞳孔里細細閃過的光。
明月皺緊了眉頭,從下床到洗漱,她用力的回憶著夢境,想看看還能記起什么,可是很可惜,除了那雙漂亮的眼睛,她什么都記不起來。
就算用力回憶,不過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記不起來就是記不起來,任你急也好,鬧也好。
看著共用洗手池的鏡子里糊了一臉白色泡沫的自己,她用力搓了搓臉,最后在心里選擇了放棄。
這是她的第一個清醒又奇怪的夢,可她的直覺告訴她,事情不會那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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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澤的學生到了高三,全部都變成了寄宿,既然是寄宿,時間就全由學校來安排。學校處于對學生身心健康的考慮,給學業繁重的高三學子加了一場單獨的“晨跑”項目。
美其名曰“強身健體,鍛煉意志。”
不過在趙明月看來,還不如直接拿來做晨讀,跑什么?浪費時間!
可這只是她一個人的想法,實際上,還是有人喜歡的!
不知道你們觀察過沒有,如果在一個班上有成上那么一兩對兒的,那么在這種類似“跑操”的公開場合,大家都會給他們一點特別的“照顧”——大家會自覺的站到前面去,留他們這些人在后面,等到跑起來的時候,這些“小情侶”們會暗搓搓的走到一起,被甩在無人理會的隊伍末尾。
他們這些一對對兒的,也不是說一定要湊到一起,但是這樣一個機會,不要白不要。
同時眾多單身狗也表示理解,因為他們也不想做電燈泡,雖然說著是給他們這些人一點“私人空間”,但其實這樣做,對大家都好,相互成全總是比相互傷害要好嘛!
趙明月在班上呆了四年,自然是知道這些不成文的“規矩”的。
她一來到操場,瞟上一眼,看了看“特殊照顧對象”們的位置,估計了一個距離,就徑直走到了中間一點的位置。
然后擺出一副自然友好的樣子,和自己身邊幾個熟識的朋友聊了起來。
她的朋友不多,交心的就是少,此時愿意說話和主動攀談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希望自己人群中不要太過孤寂,顯得可憐。
可是就在幾個小妹子聊著站在隊伍里聊天的時候,聽見了有個女同學低著頭,悄悄地說了一句:“來了。”
來了?
什么來了?大姨媽來了?
明月有些疑惑的順著那個人的眼神看過去,是胡立齊和他們寢室的一群男生走過來了。
他的臉在還有些昏暗的晨光里有些看不太清,但是依著那人高高瘦瘦的身板兒和體態,趙明月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辨別了出來。
和昨天一樣,她的眼睛一撞到他便移不開似的跟著,等到自己意識到了,又匆匆忙忙的甩開,裝作一臉正經的樣子,認真聽著別的人講話。
也因此,她聽見了更多來自身邊女孩兒們的竊竊私語,大多還是圍繞著他的:
“怎么樣?帥吧?”
“是啊,真好看,而且看起來就是很干凈的感覺,哎!我原本因為三班的劉建初就已經夠帥了,誰知道,我們班現在還來個更帥的!”
“哎哎哎!別太過分,一副花癡樣兒,小心讓人給發現了。”
“發現又怎么了?只怕現在不止我們班的人盯著的,多得是女孩子盯著他吧?”
......
她就這樣一言不發的聽著那些說話。
本來還是站在人群中的,換做平常,即便是插不進去什么話,說到點子上了跟著一起笑笑,也能賺的一副合群的樣子,但是現在她卻連笑都懶得笑了,就只是木訥的站在隊伍中,心里只催著廣播快點兒喊口令跑步。
不,應該是這該死的、沒什么用的晨跑時間快點兒結束。這樣她才能盡快投入一天的正常學習。
就在她眼睛看著虛虛的望著隊伍前方的那個發出口令的講臺時,而她的耳邊倒是響起了一個歡快的聲音一:“小齊~”
她像是自己被叫到名字一樣敏感的抬起頭,去尋找那個說出名字的女孩子,人海茫茫,人頭攢動,她什么都沒能找到。
放棄之后,只能再飛快的轉過頭,想看看那個人是什么反應。
這時她才發現,原來胡立齊就站在自己的斜后方,笑的明媚開朗,還朝著前方招了招手。
趙明月就這樣順著胡立齊的視線才找到了那個叫他名字的女孩子。
那是班上一個很活潑的女同學,叫方敏寒,至于她的角色......很優秀。就像是所有的班上都有的那種又是班干部,成績又好的女生一樣,她很受歡迎,而且長得也不錯。
只匆匆一眼,明月就移開了視線,這次她沒有在看任何人,只是低下頭去,什么都不想管了。對于方敏寒,趙明月不是很感興趣,對她和胡立齊之間的關系更不感興趣。
不過她不感興趣,多的是人感興趣。
方敏寒的一次主動問好激起了大家的心思,大家都開始向這個新來的小帥哥揮手、問好,甚至于和他主動交談,就好像大家和他都很熟一樣。
......或許,昨天那個短信?
昨天晚上,他并不是只是加了她一個人?
哦......原來是這樣啊。
我就說我怎么可能有這樣的待遇,原來是“人口普查”啊!
她在心里自嘲了一下,順便澆醒了自己。
也許你會說不是,對吧?大家一定會想要捍衛這個小小的“殊榮”對吧?
可對于趙明月而言,不管是不是這樣,她都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
而且她巴不得他不是個好人,這樣的話,就有理由離他遠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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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月低頭深思的時候,**臺上的老師拍了拍話筒,開始催促大家站好隊伍,開始跑操。
可是也是借著這位老師的聲音,明月才算是得到了一份暫時的清醒。
在節奏感極強的
我要考上西華政法大學!
在心里念出這一句的時候,那些莫名其妙泛起的陰愁壓抑都壓了下去,甚至連腦海中的偶爾閃過的男孩子都被她甩開來。女孩子堂堂正正的抬起頭來,眼神都變得堅定了很多。
樂曲響起,隊伍漸漸的跑動了起來,在三月份初春的寒氣里,孩子們大聲的喊出各個班級準備的口號。
只可惜,趙明月嘴里說的,和她心里想的不一樣。
她的心里只有一個西華政法。
——沒有任何人!可以任何理由阻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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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份堅定真的堅不可摧嗎?
明月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周身散發的氣場,似乎可以從這樣混亂的跑步聲和震耳欲聾的跑操音樂聲,辯出他的呼吸聲......
他就在她的身后......
在那冰川之下,小小的種子在萌芽,那是很久很久之前就埋下的一顆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