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驍……”他的話引起我極大的興趣,我感覺得到管驍極善于隱藏自己,他輕易不會泄露自己的情緒,“其實,你可以告訴我的。因為我知道你特別孤單,你也很難相信任何人,我懂這種感覺,因為我有過。”
我用極其善解人意的目光看著他,我伸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臉,他怔怔地看著我,有一剎那他差點兒松了口,但是很快,他又不想說了,“沒什么,不想說,說多了都沒有用。”
“好,那就不說,我們繼續喝酒,如何?”我和他一路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我看到前面有了小店,于是問管驍,“想喝嗎?想的話我去超市里買酒,我們就坐在大馬路邊上喝,你還沒有這么喝過酒吧?”
管驍有了一絲絲的心動,但是理智依然停留在他的腦海里:“不,還是回酒店,明……明天還開早會。”
“不行。”我直接放開了他,跑到小店里一口氣買了12瓶易拉罐的啤酒回來,拉著他坐在馬路邊上的階梯上,我說,“酒我已經買了,你不想喝,就看著我喝。”
我啟開了一瓶,剛要喝的時候,他從我手里搶了過去,仰頭一口氣喝完,笑嘻嘻地看著我說:“馮寶兒,你想打探我的秘密對不對?”
他就算喝醉了還是這樣機敏,我一笑,“對,我想知道管大公子究竟有什么樣的故事。”
“真的想聽?”他半醉半清醒地問我。
“當然,你不覺得在大馬路邊喝酒談心特別爽么?你看那么多車經過,每一個人看我們都像是看到兩個大傻逼的感覺。這種體驗,你那高貴的人生從沒有過吧?”我笑著說道。
“大傻逼……哈哈……”管驍被我逗得前仰后合,頭一回見他如此肆意地大笑,在燈光下他這副開懷大笑的模樣真是醉人,“你說得對,沒有過,從沒有過。所有人看我都覺得我聰明,我從小品德兼優,我從小就懂得自我管理,我從小就中規中矩……呵呵……”
“你是不是覺得你這么優秀,在你爸爸心里,還比不上管彤一點點?”我試探性地問道。
他表情頓時僵硬,語氣又冷了兩分:“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爸對我沒有對她好?”
“我看得出來。”我說,“人情冷暖什么的,我最懂了。”
我迅速打開一瓶酒,剛喝到一半,他又搶了過去,“咕嚕”全部喝完,然后摟著我的肩膀說:“你說得對,我爸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把所有的嚴厲都給了我。”
“管驍……”我頗為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
“嗯……”他低頭柔柔地看了我一眼,“最近,我的事業剛剛有了起色,我爸就提出來,把少部分的資產給我,剩下的大部分資產都給我妹妹……呵呵。我對我妹妹沒什么意見,真的,但是我爸這么做,我很……很心寒。”
怪不得管彤放棄了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機會,那么早回去伺候她的父親,原來是這樣。果然生在這種家庭的孩子,就算外表在怎么不成熟,對于錢這種事兒還是賊精賊精的。
“你爸也太過分了,好歹你是兒子呢。”我頗為同情地說道。
管驍自顧自地開了一瓶酒,一口氣喝完,又說,“兒子又怎么樣?從我妹妹出現那天起,我爸就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她,什么都是給她最好的,她做什么都是對的,她怎么做都由著她。我也寵著她,讓著她,但是關于家產這件事,我不會妥協!”
盡管醉酒,說到這里,管驍的眼神還是那樣堅毅,“我不會讓我爸辛苦打下來的江山落到外人手中!我更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妹妹糟蹋掉我家所有的產業!寶兒,你說我爸一輩子那么精明,為什么他對我妹妹卻那么糊涂?寶兒,你說是為什么?”
管驍把我的手拽得生疼,聽他這么問,我這才明白為什么當初他想方設法不讓杜一諾和管彤在一起。原來,還有這樣深層的原因。
“也許你爸爸比較疼女兒吧,我也不知道。不過,你爸還年輕,分家產這件事還早吧?”我安慰道。
“呵呵……”管驍無奈地笑了笑,把手里的空酒瓶一口氣扔到了很遠,“有些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是個孤兒,無依無靠,無父無母,沒有人能約束我,我也不需要逼自己這么拼命,這些表面的東西,真的沒什么好,都是一種束縛,都是一種束縛,你懂嗎?馮寶兒?”
“我不懂,我就是孤兒,孤兒的生活哪有你想的那么好,你都不知道我吃過多少的苦。管驍,說實話,你的人生真的很幸福。”我說。
“幸福?呵呵,”管驍搖了搖頭,“寶兒,有些事你永遠都無法明白,因為你并沒有身處其中。我承受的痛苦,比你想象的多多了。你以為頂著管少的名號很幸福?那都是表面,華而不實的表面……”
“管驍,你以前不會這么悲觀,你今天是怎么了?”我見他越說越沮喪,不禁問道。
“因為我累了,面具戴了太久,我累了,想掙脫了……我想做一回我自己,做我想做的事,愛我所想要愛的人。”管驍一下把我從地上拉起來,用力把我抱在了懷里,“寶兒,別離開我,好嗎?”
我知道他喝多了,所有的情感都變成了一種宣泄,也許明天天亮以后,他便把一切都忘記了。可是此刻,他真實的懷抱容納著我的存在,讓我感受起來還是格外的溫暖,特別是在這路邊吹了這么久的冷風之后。
“你知道嗎?現在抱著你,我有一種和你相依為命的感覺。”管驍把我抱得更緊了一些,“寶兒,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好嗎?”
“管驍,你喝多了。”我試著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了。
“我是喝多了,我從沒喝多過,我從不敢在任何一個人的面前喝多。但是在你面前,我覺得安全。”管驍死死抱住了我,不讓我掙扎,“乖,安靜讓我抱一會兒。”
“好。”我于是不再掙扎,就這樣讓他抱著。
他的衣服上散發著好聞的洗衣液的香味,這種香味和酒氣、古龍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這個春寒料峭的晚上特別醉人。
他慢慢變得安靜了,抱了好一會兒之后,他松開了我,他拉著我手,突然極其認真地問我:“寶兒,我們戀愛好不好?”
“啊?哈?”我嚇得腦袋一下變清醒起來。
“我說,我們戀愛好不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管別人的目光,不管別人說什么,我和你,我們堅定地在一起,如何?”管驍又問我。
“你他媽又在試探我!”我差點兒當真,但是很快反應過來,我用腳重重踢了他的小腿一下,“再這么玩我,我就不理你了。”
我借著酒勁向前走去,管驍追上來拉住了我手說:“我是認真的,我突然厭倦規規矩矩做人了。憑什么我的生活要別人指手畫腳?我想喜歡誰就喜歡誰,我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馮寶兒,不,馮瀾,你愿不愿意?”
我抬頭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那樣認真,他的表情很真摯,但是,他喝醉了的啊……他已經醉了,可是我還清醒。
“好,我可以陪你談一天的戀愛,如何?”我嘴唇一勾,狡黠笑笑。
“不,我是認真的。”
“拉倒吧,明天清醒了再和我說你是認真的。”我推開他,笑著往馬路上走去,當前面一輛車疾馳而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喝醉了。
說時遲那時快,我突然被一只手強有力地拽了回來,整個人重心不穩倒在了路邊,緊接著我聽到了一聲刺耳的“哐當”一聲,似乎有什么液體從發出聲響的地方濺了過來……
我發出了從未有過的尖叫聲,那一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渾身都不受使喚地不停打斗,我捂住嘴巴不敢看眼前的一切,我大喊了一聲“管驍!”
那一刻,世界都靜止了,我什么都感覺不到了,我隱隱感覺我的小腿錐刺一般地疼,我似乎也受了傷,我下意識摸了摸身上被飛濺的液體,當看到是鮮紅的血漬時,我一下暈倒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