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美人如花(二十)
等所有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她們母女。
奇異的寧靜蔓延,小小甚至能聽到小小的針穿梭在綢緞中的細細密密的聲響。
“所以呢?”柔娘說道,“你想說什么?”
“他的事情,你不打算管嗎?”小小問道。
亮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柔娘,不錯過一絲神情變化。
柔娘沒有表情,也不答話,低頭摸著自己漸漸隆起的腹部。
“你說,我這會是男孩兒嗎?”柔娘問道。
雖然她一直強調(diào),這是男孩,但心底里知道,這哪里說得準。
“我不知道。”小小說道。
眼里的光已經(jīng)逐漸暗了下去。
“我已經(jīng)流了太多個了,這后院里,人人都不想我生……”
“你那柳姑娘也說我后面很難懷上了,那么現(xiàn)在這個就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柔娘含著眼淚,輕輕地撫著肚皮,“若我再生不出……”
她緩緩抬起頭,看著小小,流著眼淚,滿臉認真地說道:“若是再不成,你幫我,好嗎?”
小小走出屋子,眸光黯淡無神,甚至有些恍惚。
六月夏日炎炎,她卻覺得渾身冰寒,如墜冰窟。
腦子里還回響著柔娘說的話。
“你要幫我,你要幫他!”
“他是娘的救命恩人,還把我們拉出了泥潭,又給你了那么好的生活,錦衣玉食,讀書識字,你要學(xué)會感恩。”
“你,不能這么沒心肝啊!”
一字字,一句句,在她心頭一刀又一刀地剜著。
最后,她不知道要說什么,能說什么。
只能提醒一句,記得喝藥,然后落荒而逃。
但她的痛苦在許多人看來,是一種享受。
母女間這種密謀,十分有趣。
星網(wǎng)上,又是一片歡聲笑語,禮物漫天飛舞,狂歡慶祝。
……
蛇道爺看著,呸了一聲。
這破節(jié)目又賺麻了。
這么看著,又讓他覺得胸口生疼,感覺要氣炸了。
他腦殼后面的一根小觸手也是,尖尖握成小小的拳頭,上下?lián)]舞著以示憤怒。
蛇道爺平復(fù)一下心情,看了一下時間。
立刻又是一段粗魯?shù)闹淞R,放到網(wǎng)上是會被凈網(wǎng)行動的那種。
“他娘的,竟然這么晚了!”
“去他的破節(jié)目,害得我忘了睡覺!”
“年紀大了,跟這些小年輕不一樣,不能熬夜上網(wǎng)。”
蛇道爺一個人慣了,自言自語是常有之事。
自己嘀嘀咕咕著,尾巴將安神藥卷來,磕了一顆。
想起那個惡心的呂壽生還有小小給他熬安神藥,蛇道爺想到自己只能磕這種聯(lián)邦制式,冷冰冰的藥片就是一陣心酸。
吃了藥,應(yīng)該能好好睡上一覺。
蛇道爺躺到床上,拿過總控面板,關(guān)閉所有燈光。
然而蛇道爺有夜視能力,所以還是覺得有些亮堂,必須戴上他特地買來的絲質(zhì)眼罩。
據(jù)說這個眼罩是蠶人妹妹們吐著丁香小舌織就,戴上以后可以抗衰老,撫平眼周皺紋。
蛇道爺一看網(wǎng)上播放這個廣告馬上毫不猶豫地下單。
他最愛惜自己的臉了。
用了一段時間,蛇道爺覺得這效果確實不錯,皺紋似乎平整了一些,連忙激動地評論。
評論的時候蛇道爺還喜滋滋的,結(jié)果認真看看評論區(qū),才看到不少差評,說是智商稅之類的話。
蛇道爺趕緊關(guān)掉頁面。
沒看到,就是有用。
戴上眼罩,蛇道爺立刻感覺到身心放松,腦子里出現(xiàn)一根根舌頭撫弄在自己眼周的感覺。
有點怪……舒服的。
然而,許是磕太多年安神藥了,已經(jīng)產(chǎn)生耐藥性,蛇道爺一時半會兒還睡不著。
黑暗中,蛇道爺半睡半醒。
迷迷糊糊間,滴答,滴答,滴答。
是水滴落的聲音。
從浴室傳來。
似乎是水龍頭開了。
很輕微的聲音,但在視覺被完全剝奪的時候,格外清晰。
蛇道爺本來想忽視,可是這聲音感覺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密集。
似乎從耳朵滴落在他腦子里,然后像一把把小刀戳在他的腦子里,攪得無法安寧。
這該死的安神藥越來越?jīng)]用了!
蛇道爺心中咒罵,氣惱地扯下眼罩。
房間里黑暗籠罩,但對于蛇道爺來說纖毫畢現(xiàn)。
他怒氣沖沖地爬下床,字面意義上的爬。
甚至懶得起身走路,以趴著的姿勢,朝著浴室蜿蜒而去。
滴答,滴答,滴答。
聲音越來越響。
抬頭一看,他愣住了,聽任這聲音滴在心間。
確認沒有看錯。
僵硬凝固的他看著浴室里一道吊在半空中的影子,渾身顫抖。
那影子莫名和廣告里那個吊著的女詭重合,只是這是純粹的黑色,而那個女詭則是白色的衣裙,烏黑的發(fā)。
這么一對比,那女詭的種種細節(jié)反而刻在蛇道爺?shù)哪X海中,讓他滿心恐懼。
躊躇著,蛇道爺不敢進去。
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滴黑色的水滴從這長長的黑影上滴落,滴在地面上。
蛇道爺趴在地上,清晰地看到地面上已經(jīng)積了一灘黑色的液體,水滴從上面滴落,激起小小的水花。
這是什么?
想到了什么,蛇道爺?shù)纳碜尤鐗嫳撸@是,血水?
他想起曾經(jīng)拍過的一些電影。
雖然粗制濫造,但是用的血水不少,畢竟這個時代不缺少鮮血。
如果時間太久,血水就會氧化成這樣的黑色。
那是不是說明……
蛇道爺?shù)囊暰€一寸寸往上……
上面吊著的……是一具尸體?
蛇道爺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嚇到了。
行動比腦子快,迅速縮著身子往后退。
在地板上滑動,一直退到沙發(fā)處,蛇道爺才探頭探腦地看著浴室的方向。
滴答,滴答,滴答。
這該死的水聲還是沒有停止。
蛇道爺害怕地蜷縮起身子,恐懼之下,尾巴顯形,不小心掃過光屏的遙控器。
身后刺啦一聲,光屏驟亮。
蛇道爺嚇得渾身一抖,耳朵里聽到那個什么柯教授在說什么現(xiàn)在整個變形計劃正在穩(wěn)步進行,小小已經(jīng)越來越陰郁了,特別是看到母親生了女兒后萬念俱灰在屋內(nèi)上吊……
上吊?
上吊!
看著浴室里晃蕩著的黑影,長長的袍子一動不動,往下淌著深色的液體。
蛇道爺哇一聲慘叫,身形不穩(wěn),尾部無意識用力,竟然導(dǎo)致身子往后彈射而去。
這屋子不大,沙發(fā)到墻壁距離不遠,加上蛇道爺尾部較長,這么一彈射,竟然導(dǎo)致后腦勺重重地撞在墻上。
震蕩之下,頭暈乎乎的。
加上安神藥終于起作用了,蛇道爺就這樣軟軟地睡倒在墻邊。
像一條半死不活的蛇。
浴室里的聲音不止。
滴答,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