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九年，八月十六。
國書院升舍考的帷幕便在進(jìn)士第一人和鴻鵠計劃第一人的對戰(zhàn)而正式拉開。
只是，這場對戰(zhàn)很快便結(jié)束了。
此時，柳笙仍然沉浸在震驚之中。
恍惚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有種不敢置信的感覺。
“怎麼了？笙笙？該不會是贏了鴻鵠計劃第一人，高興傻了吧？”王鼕鼕悄然湊近，問道，“可是……我一直相信你比文大小姐強啊！”
柳笙還是看著手，沒接話。
王鼕鼕有些疑惑，伸手摸了摸柳笙的額頭。
柳笙被王鼕鼕手上的溫?zé)嵋粻C，才猛然驚醒回神，茫然地看向王鼕鼕。
“鼕鼕，我……能通神？”
“當(dāng)然！”王鼕鼕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說道，左右看看，小聲說道，“笙笙你這樣說可就不厚道了，新的這一批進(jìn)士中，你還是第一個進(jìn)入洞玄境的呢！”
柳笙愣住，四下環(huán)顧，看到不少人因她這句話而露出不悅的神情，紛紛低聲嘟囔，抱怨著學(xué)神竟然還裝腔作勢，真是讓人怎麼活。
但柳笙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原本的她，是無法通神的。
要不然……
她當(dāng)初也不會去織造院。
想到這一點，柳笙趕緊抓住王鼕鼕的手，急切地問道：“我們，是怎麼認(rèn)識的？”
王鼕鼕因爲(wèi)柳笙的話，更是眉頭緊皺。
“我們當(dāng)然是在國書院認(rèn)識的啊！”她用力強調(diào)，“一見如故！”
“你不會真的是總是跑去獵詭……精神出問題了吧？”她擔(dān)憂道。
“你啊，就是太拼了！”
“明明知道要升舍考了，中秋夜不回家休息，還要去獵詭鍛鍊，真是的……”
王鼕鼕的絮叨中，柳笙越聽越迷糊。
徐大娟在一旁插嘴道：“不過，要不是這樣，柳狀元也不能成爲(wèi)柳狀元啊。”
“那倒也是……”王鼕鼕感慨一句，隨後搖頭，認(rèn)真地說道，“不行，你等會兒跟我去找盧醫(yī)女，看看你的腦子……”
柳笙的腦子裡原本一片寂靜，但隨著王鼕鼕的話語，一片嗡鳴。
有些東西正在慢慢地浮上表面，逐漸形成一片片光怪陸離的記憶碎片，正在慢慢拼合，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屬於這個柳笙的記憶。
因爲(wèi)時空迭加造成的記憶混亂終於慢慢聚合。
而兩位柳笙，她們也隨之聚合了。
【你好。】
【你好。】
【沒想到會存在一個靈性滿值的我。】
【我也沒想到會存在一個靈性不足十的我。】
【所以，我終於理解了。】
【理解什麼？】
【在你這個世界裡，我沒有“世界”。】
【世界？哦，我看到了，原來還有這種東西，你可真是了不起。】
【是，我也覺得我了不起。】
【因爲(wèi)我能修行，所以我從沒有去過織造院，直接參加科舉，來到了國書院。】
【對了，你中間還參加獵詭，磨了兩年。】
【是，爲(wèi)了能以明真境的修爲(wèi)，絕對碾壓。】
【所以你還是成了狀元，不容易啊……】
【你不也是？也不容易啊。】
【不過，不得不說，你這個世界的修士修爲(wèi)都挺高的。】
【或許是因爲(wèi)神官們從小幫我們調(diào)理身體，還有，所有孕育者都能在神廟獲得賜福，所以普遍靈性不錯，這裡七成的孩子都能修行。】
【真是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世界……】
兩個柳笙相互交換著情報，不再分你我。
柳笙漸漸理解這個世界的不同。
這個世界並不曾經(jīng)歷過宣文帝將無上神的聯(lián)繫斬斷。
因此神學(xué)高度發(fā)展。
所以，鴻鵠計劃也是在景和九年才首次提出。
因此，要論天工科技來說，竟然還比不上另一個世界。
但是有神學(xué)，有神廟，還有神官，修行者衆(zhòng)多，故而對於攀科技也沒有那麼執(zhí)著。
國書院的學(xué)子離開書院後的選擇不再侷限於入朝爲(wèi)官，還可以進(jìn)入各大修神門派進(jìn)修，或者外派至神廟擔(dān)任神官。
相比之下，進(jìn)入門派似乎更有可能追求修爲(wèi)的突破。
畢竟，這個世界的修士數(shù)目遠(yuǎn)遠(yuǎn)超過她原本的世界。
就連神藏境的強者，也不知有多少，聞名的也不再是隻有太白劍仙。
甚至，在柳笙的腦海中，並不存在太白劍仙這個人。
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這個人就如此消失在歷史中，彷彿從未存在過。
……
長安城外，青山之下，有一處無名茶鋪子，專門供過路行人、登山遊客歇腳。
那茶鋪娘子最是擅長煮茶，茶點子也是一流，不少人寧可不登青山，也願意特地到這茶鋪來坐上一坐。
喝茶，吃點心，看青山美景，和茶娘子嘮嘮，放鬆一下在長安城中討生活憋得慌的心。
不過，這一日初雪紛飛，竟是沒什麼人來。
茶娘子煮著茶，坐在門邊，望著青山一點點被白雪覆蓋，聽著耳畔茶水的沸騰聲，慢慢神飄千里。
忽然，雪中的白色似乎有些動靜，她瞇起眼睛仔細(xì)一瞧，只見一個巨大的白色圓球，在風(fēng)雪中一聳一聳地靠近。
茶娘子嚇了一跳，還以爲(wèi)是什麼詭異之物，手已伸向了通知神廟的絲線。
定睛看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那竟是一位壯士，揹著一個極胖的老者。
兩個人的塊頭都極大，又迭在一塊兒。
加上被雪覆蓋，白成一片，竟然乍看之下看不出人形。
這壯士終於步履蹣跚地走進(jìn)茶鋪，渾身溼透，氣喘吁吁。
茶娘子走上前，纔看清那背上的胖老頭鬍子拉碴，滿頭稀疏的白髮，臉色灰白，顯然已經(jīng)不省人事。
她趕緊上前想幫忙把人扶下來，但壯士卻搖了搖頭。
“沒事，你恐怕沒這氣力。”
壯士一開口，才聽出是一個聲音粗野的姑娘家。
而且她說得沒錯。
茶娘子雖然也是長期幹粗活兒的，但是這個胖老頭她連一個胳膊都搬不動，只能幫忙將兩個桌子拼起來，好讓壯士將胖老頭放在上面。
“謝謝你，老闆。”
這位姑娘低下頭，拍了拍頭上的積雪，露出一頭粗硬的寸發(fā)。
“你這……頭髮，真特別。”茶娘子瞧著，不由得說道。
這位姑娘便是喬語。
她很少在唐國聽到這樣的誇讚，愣了愣，才應(yīng)了一句：“嗯，短一些好打理。”
隨即問道：“老闆，請問能否要兩碗熱茶？”
“當(dāng)然可以。”
茶娘子趕忙點頭，轉(zhuǎn)身去倒茶，一邊自顧自地說：“這天兒突然冷了，這麼早就下雪，真是稀罕。”
“是啊……”喬語應(yīng)道。
接過茶喝了一口，乾燥的嗓子舒服多了，在初雪天裡走了許久，身子總算回暖了些。
她小心翼翼地把茶喂到胖老者嘴邊，可老者嘴脣緊閉，茶水順著嘴角流了出來，喬語只能無奈地用袖子擦拭他的臉，順便拍去他身上的雪。
只是喬語的動作粗魯，實在是讓茶娘子看不下去了，說道：“姑娘，還是我來吧。”
茶娘子上前接過了她的動作。
“哦，好吧。”喬語退到一旁，看著茶娘子熟練地用熱水替老者擦拭，將雪水擦乾，又把小爐子移近給他烘暖。
茶娘子動作輕柔嫺熟，甚是妥帖。
“你做得真好。”喬語忍不住說道。
茶娘子笑了笑，說：“是，我也是做慣了，當(dāng)年我娘和爹病重的時候，就是這樣照料的。”
喬語愣了一下，有些歉意地低聲道：“對不起。”
“嗯？爲(wèi)什麼對不起？”茶娘子微微一愣。
“提起了你的傷心事……”喬語不好意思地說。
茶娘子聞言，搖了搖頭，展顏一笑：“沒什麼傷心的。後來他們被神官治好了，現(xiàn)在都健健康康的。”
喬語一臉疑惑：“神官？您是說……國書院裡的那些神官嗎？”
她腦中浮現(xiàn)的，是那些國書院裡的新兵蛋子，實在不像能治好重病的模樣。
“嗯？當(dāng)然不是……”茶娘子也有些驚訝，想了想，也許喬語是從哪個深山裡剛出來的，於是沒有深究，只是繼續(xù)解釋道，“就是現(xiàn)在每個縣城裡都有的神廟，裡面都有神官駐紮。”
“說起來，我看這位老人家的情況，似乎不太好……”茶娘子皺眉道，“要不你還是趕緊送去神廟找神官看看吧？正巧這裡離長安不遠(yuǎn)，那裡的神殿中有唐國最好的神官。”
喬語聽得越發(fā)糊塗。
長安……
什麼時候多了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