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諾沒有拒絕顧承一的邀請。
他們一起坐在了一家裝修十分考究的酒店包廂里。
顧承一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對著言諾說:“你多吃點,這一年竟然瘦了那么多。”
言諾不應聲,只是自顧的低頭吃飯。
她在思考,該如何組織語言,用最簡單的話把事情講明白。
而顧承一也開始好奇,為什么言諾會突然回來,又如此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自己的公司大廳里。
必定,從言諾的言行之中,他輕易就能夠判斷出,她絕非是因為舍不得自己,想要和自己破鏡重圓的。
顧承一甚至確信,自己大概是她最不愿見到的人。
可是此刻,她卻深有三分的和他坐在一張飯桌前,難得認真的吃著菜。
如此近距離的看著她,那是顧承一做夢都覺得奢侈的事情,所以哪怕心里有各種好奇,但他自然也不會開口去問,只盼著時間過得更慢一些。
不過,沒過多久,言諾便已經想好說辭,她十分清楚自己編造任何的謊言都沒有辦法騙過顧承一,索性直言不諱。
她放下筷子,靜靜的看著顧承一,略微一頓后緩緩開口:“顧承一, 我需要你幫一個忙,不過我會提前給你解釋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很突然,所以希望你有些心理準備。”
言諾的目光有些凝重,顧承一的心里莫名的就緊張起來。
不過,只是幫忙的事情,他總算安下心來,于是笑了笑說:“你盡管說好了,不管多難我也一定幫你。”
這樣的答案,言諾并不意外。
她點了點頭,終于是下定決定一般,開口說道:“顧承一,是這樣。我像你不會忘了妞妞對嗎?”
顧承一點頭,那么可愛又粘人的小丫頭,他怎么可能忘了。
這一瞬間,顧承一眼里不由自主的笑意,讓言諾也不覺想起當初顧承一和妞妞相處的一些畫面,心口說不出的一陣酸楚,不過她還是十分淡然的繼續說道:“顧承一,妞妞現在病了,需要肝臟移植。因為孩子太小,只能是直系親屬的肝臟,而我已經檢測過了,不合適。所以,現在只有你能夠救她。”
言諾的一番話,說的并沒有任何的猶豫。
仿佛就是在討論今天天氣是否晴朗一樣,可是那輕輕悠悠的幾句話,卻在顧承一的腦子里憑空炸開了。
他努力的想要讓自己冷靜的去分析,言諾剛剛說過的話。
可是已經顫抖的手掌卻已經出賣了他,他幾乎是有些斷斷續續的自言自語的分析道:“妞妞病了,需要肝臟,直系親屬。”
卻是,言諾并沒有明確說明。
可是這幾個詞聯系到一起,卻已經是一個驚天的答案。
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只能從言諾嘴里獲取最直接的回答,所以他最終
還是蒼白著一張臉,開口問道:“言諾,你是說???妞妞她,她是我的孩子?”
“沒錯。她是你的女兒。我也是在一個小時之前才知道。我父母大概是走投無路了才決定把這個真相告訴我。”言諾的表情和顧承一形成了明顯的反差,她十分平靜的回答道,之后又說:“顧承一,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吃完飯我們就去醫院,可以嗎?”
“可以,可以。”顧承一只是怔怔的點頭。
在言諾面前,他早已經沒有任何驕傲的資格,更何況現在還有一個自己的女兒,他哪里還有平日里叱咤風云的樣子,仿佛就是一個犯錯的孩子,心里已經是說不出的五味雜談。
這一刻,不要說是給妞妞切換肝臟,就是要她一命換一命,顧承一都不會有片刻的猶豫。
那種從天而降的驚喜,和害怕失去的恐懼,讓他陷入了一種復雜的情感之中,他甚至已經完全不去在意,這個孩子的曾經發生過什么,他的心里只有一個意識,那就是他有一個女兒,一個和言諾共同的女兒。
血脈相連,他們這一生都將注定牽連在一起。
就像離開西藏前,他們一起占卜的卦簽,顧承一始終心存期待,只是他去找不到任何的出口,如今想來倒是明了了很多。
于是,在確定希望的瞬間,他突然開口問道:“只要換了肝臟,妞妞妞可以徹底好起來嗎?”
“恩,應該是這樣。我媽是這樣告訴我的。”言諾點頭說道。
之后,兩個人始終沉默的吃飯。
然后,在午餐之后,便一起去了醫院,言諾并沒有帶他到病房里探望妞妞,而是直接把他帶到了檢測室,各種項目檢查過后,顧承一才一臉乞求的說:“言諾,能不能讓我見見妞妞。”
這時候,言諾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直白之后,潛在的問題。
她斜睨眼眸,看著顧承一,直言不諱的問他:“顧承一,你不會是想和我爭奪妞妞的撫養權吧。”
這樣的問題,讓顧承一也明顯楞了一下。
他腦子里只顧自己想著,治好了妞妞之后,便要想方法追求言諾,卻不想她這句話已經把彼此之間的關系,撇的干凈。
不過,到也沒有關系,從前她一個人的時候,他都不曾想過放手,如今有了一個女兒,他自然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和她們生活在一起,如此想來,倒也不會感到太過傷心。
于是連忙解釋說:“言諾,你真的想過了。我只是覺得,肝臟合適的話,手術的時候妞妞也會見到我,與其到時候那么突然,不如我提前見到她,讓她有一個心理準備。”
他說的的確讓言諾找不到任何的反駁的理由。
只不過,言諾還是有些顧慮這其他人的態度,不過轉念一想已經是紙上定丁的事情,早晚也是要面對,于是便沒再拒絕,任由顧承一跟在自己
身后,去了妞妞的病房。
這時候蘇煙已經到了,不過她同言諾的父母一樣,在見到顧承一的瞬間幾乎都石化了一般。
尤其是言母,幾乎是暴怒一般的對著言諾怒吼道:“言諾,你一走那么久,說是為了放下這個男人,可是現在你為什么好好的又把他帶到這里。”
言諾沉默,而片刻之后,母親卻像是意識到什么一樣,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顧承一。
隨后便看到顧承一擋在言諾面前,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對著言家父母說道:“叔叔,阿姨,孩子還在生病,請不要激動,我們出來聊聊可以嗎?”
母最先走了出去,而妞妞看著顧承一已經有些陌生的臉,終于還是在他關門的瞬間,笑著喊了一聲:“姨夫。”
那一刻,顧承一強忍著還是紅了眼眶。
走出病房,他二話沒說,而是深深的朝著言諾父母鞠了一個躬,然后十分誠懇而抱歉的說道:“叔叔,阿姨,真的很抱歉,可是我是妞妞 親生父親,所以還請您二位暫時的放下對我的不滿,現在給妞妞治病最重要。來之前我已經和言諾去做過檢測,我又讓朋友找了一下關系,把結果送到了專門的醫院,三個小時之后就能出來結果,如果順利的話,三天之后就可以進行手術。”
“真的嗎?宋醫生不是說過了,父母之中必然有一個人的肝臟是合適的,既然言諾不行,那他肯定沒有問題,我們妞妞有救了。”聽到這個消息的一刻,言諾的母親也根本顧不得眼前這個男人是誰,她現在心里只有妞妞。
只要能救得了孩子,其他的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
而這樣的結果,讓顧承一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他鄭重的看著言諾父母,認真承諾到:“您二位放心,我一定會讓妞妞安然無恙的。”
這一刻,他生命里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已經自然而然的產生。
而言母,看著自己嬌小瘦弱的女兒,站在顧承一的身邊,仿佛得到庇護一般,生死面前,他們終究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那些恩恩怨怨在此刻都顯得無足輕重,而顧承一的決然讓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踏實,仿佛有他在便真的能夠安好無恙。
言母最終也是嘆了一口氣,說了一聲:“孽緣啊。”
其實,也只有言父讀得懂妻子的畫外音,她終究是認了,的確也無法拒絕。血緣擺在那里,不是她能夠選擇的,而言父看著顧承一,又想起他當初站在門口,任由自己打罵的情形,第一次覺得他或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討厭。
于是幾個人僵持了片刻,還是言母最先轉身,打開病房的門之后,終究還是輕輕的說了一句:“好了,你們都一起進來吧。我們妞妞怕是等急了。”
不過隨口的一句話,卻讓顧承一心里的千金重石得意放下。
他甚至深深的舒了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