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在夢里仿佛看到姨娘和妹妹那張極度扭曲的、幾欲潸然淚下的臉,她們正抱著一個表情呆滯的新娘裝扮的自己,渾渾噩噩的抬進了轎子里,顛啊顛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便有人把自己拖了出去,背在了背上。而后便是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和節奏歡快的喜樂。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被人押著并肩跪在自己身邊那個男人惡毒的眼神,光是對上那一眼,就讓人覺得頭皮直發緊。
李沐云迷迷糊糊的昏睡著,腦海里突然出現了那雙犀利的眸子,讓她忍不住身子一緊,打了個冷戰。下一秒,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費盡了力氣把自己沉重的眼皮撐起來一些,李沐云開始細細打量起自己所處的這個房間。她就這么呆滯的望了一會兒,然后長嘆一口氣,“這里終究不是自己的家,自己終究是被算計了。”
空蕩蕩的新房,紅的刺眼的帳幔,還有一直扣在自己腦袋上面的鳳冠,感受著這一切,李沐云只覺得滿腹的委屈,仿佛有一盆涼水把自己從里到外澆了個透濕。
三年之前,自己莫名其妙的從那個處處都是高科技的二十一世紀穿越了過來。望著滿屋子的玉石,還有一屋子的古人,她以為自己正在某個攝影棚里拍古裝劇。她多希望別人能瀟灑的走到她面前扯下戴在腦門的發套,告訴自己:她們只是在跑龍套……
可是,貌似不能。
因為她確確實實的穿越了,穿到了一個以經營為玉石營生的大戶人家。
當時,她還是覺得慶幸的,至少以后可以做一只白胖的小米蟲;可是現在又有誰能告訴她,為什么她一覺醒來居然當上了新娘?難不成她又穿越了?
鳳冠上幾串珠花垂落額前,不時的晃蕩,李沐云看在眼里,只覺得一陣心煩。伸手將頭頂上的鳳冠扯了下來,放在手里掂量掂量,這么沉的東西,自己起碼戴了一個晚上了吧?鳳冠一被除下來,她頓時感到脖子上一陣說不出的輕快。
鳳冠被她粗魯的扯了下來,烏黑的長發盤了流云髻,靠住左耳,發壁上綰了串珠花,剩下的長發垂落至腰際。李沐云動了動疼痛不已的脖子,低頭看著自己的裝束,大紅的喜服貼著腳垂落在地上,微微動一下,便露出繡著牡丹的珠翠紅繡鞋。
“看來自己真是被送來成親了。”李沐云心底暗暗叫苦,她打量著周圍,試著起身,卻只覺得腳下虛軟,使不上力。
眸光流轉,頓在了新房角落的樟木箱子上。木箱的四個角系著紅綢,周圍則是用紅紙包裹著,上面用金筆描著氣勢恢宏的三個字“長孫府”。
李沐云只覺得頭皮一緊,那張桀驁不拘的臉瞬間浮現在腦海。直到這個時候,她才驚覺,“長孫昱,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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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前,榕城,李府后院。
晨光熹微,時值季夏。
紅苞綠萼,疏影暗香。
一個身才妙曼的粉衣的女子手持著一根枝椏,正滿臉怒火的虐待著后院的花草
。原本清秀絹麗的小臉蛋憋得通紅,雙唇緊緊抿住,她一圈走了下來,后院花圃里面的花兒已經掉落了四五成。
她氣喘吁吁的望著滿地的狼藉,怔忡了一瞬,最后無力跌坐在地上,嚶嚶的低泣出聲。這個時候,一個身穿綠衣丫環打扮的少女急急忙忙地從后院的月亮拱門出跑了過來。她抬起眸子,在那片及膝蓋的花卉叢里尋找著什么。
突然眼前一亮,她低聲喚了一句“小姐”便朝那低泣的女子那邊奔了過去。還不待她走近,便聽見從花卉叢里傳出來的低泣聲。
“小姐,小姐?”愣了一下,小丫環把目光別開,故意裝作什么也沒看見。那位跌坐在花田里面低泣不止的妙齡女子便是李家五小姐李沐云,她聽見有人在喚自己,連忙抬起頭,拭去了臉上的淚水,理了理衣襟,這才起了身子。
“華儂,我在這兒呢!”丟掉手里的枝椏,拎起裙擺,李沐云慢慢走出了花田。“華儂,怎么了?”
那個被喚做華儂的小丫環猶豫了一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沐云輕蹙起眉頭,皺了皺小巧的鼻子,“怎么了,干嘛欲言又止的?你要是不說,我可就回房了。”一邊說著,她便作勢要走。
“小姐,”聽到李沐云說要離開,華儂連忙開口,“老爺讓您跟他一起去包府看望受傷的包公子。”
一聽到“包府”兩個字,李沐云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她悶哼了一聲,滿臉的不屑,“他受傷了那是他的事情,我去瞎參合和什么勁?”
華儂正準備開口說些什么,兩人背后突然傳來一陣粗獷的男中音,“沐云,怎么說話的,那可是你未來的相公!”正在花田邊上說話的兩個人身子一頓,而后及不情愿的轉了過來,目光落在從月亮拱門后面閃進來的中年男子身上。那男人穿著深棕色的長袍,腰間掛著一個及其精致小巧的金算盤。半睜的眸子透著精明,眉宇之間透著圓滑。
“爹!”李沐云一臉的不情愿,她往李富貴那邊跑了幾步,撒嬌似的說道:“爹,那個包大少是沙城有名的花花公子,最大的愛好就是逛青樓,喝花酒。難道您真舍得把我嫁給他嘛?”
“沐云!”李富貴眉頭一沉,呵斥道:“那些都只是道聽途說,誰知道有幾分真的?再說了,他們包家可是有著沙城最大的酒樓,你要是嫁了過去,下半輩子還用愁么?”
李沐云擰著眉頭松開了挽著李富貴的手,愁眉苦臉的立在一邊,半響無語。
李富貴斜睨了李沐云一眼,而后揚起眉角,朝站在一邊的華儂吩咐道:“華儂,帶小姐回房收拾一下。瞧瞧那衣服上都是些什么?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都沒有!”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隨手捏起腰間的金算盤撥弄了幾下,“一炷香世間之后帶小姐來前廳。”
說完這些,李富貴甩了袖子,轉身從來的拱門那邊走了出去。
李沐云悶不做聲的瞪著門口半響,直到華儂上前輕喚,她才悶哼了一聲,氣急敗壞地往自己房間而去。
一炷香的時間之后,重新著裝的李沐云又華儂陪著趕到了前廳。
李富貴望著女兒端莊大方的模樣,忍不住笑著點了點頭。大手一揚,身邊的小廝把預先準備好的禮品一件件的都搬上了馬車。
“沐云,等會兒到了包府,你可得注意了。”坐在馬車上,李富貴開始絮絮叨叨,“該有的問候不能少,但是也得有分寸。女孩家該注意的要注意,可不能越了禮數。”
靠在馬車邊上的李沐云目光呆滯的望著車窗外,李富貴所說的她硬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她與包家大少爺迄今為止也只是在元宵花燈會上見過一面,那油頭粉面的模樣不提便罷了,那日他可是摟著一個衣著暴露的妓子招搖過市呢。那刻骨銘心的一眼,讓李沐云每每想起來便是滿身的雞皮疙瘩。
現如今,爹居然逼著自己嫁給那個登徒子?這不是毀了自己一輩子么?
輕嘆一聲,李沐云斂神,聽見李富貴還在自己耳邊不停的絮叨,她心里不禁生出煩悶來了。拉起車簾,她看到街對面一個名叫濟世堂的藥鋪,她連忙扭頭打斷李富貴的話,“爹,聽說包大少是與人爭一個妓子才大打出手,該是皮外傷吧。您可準備了金瘡藥?”
李富貴聽了這話,臉上露出窘色。他輕咳了幾聲,扭頭在馬車上瞧了一眼,猛地一拍腦門,“哎呀,我怎么把這個給忘記了。”
李沐云有些哭笑不得的望著他,把簾子拉高了一些,“爹,外面有個濟世堂,我們下了馬車去買一些吧。”
李富貴把身子朝外面探了一些,又朝四周瞧了幾眼,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李沐云說,“嗯,反正包府離這里也不遠,就下車吧。”
就這樣,白老爺帶著幾個小廝,浩浩蕩蕩地進了濟世堂,買了一些上好的金創藥,便朝著包府而去。
才走了幾步,便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步子,抬起頭往前面望了去。
聲音越來越近,李沐云往路中間挪了一些,瞧見兩匹黑馬疾馳而來。
盛夏的陽光有些刺眼,李沐云半瞇著眸子,跑在前面的那匹馬上坐著一個身穿深紫色長袍的男子,他雙腿收緊,挎著馬背,手里的鞭子不時的揮舞著。
而稍微靠后的那匹馬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男子,他也是不停的揮舞著鞭子,像是在追趕著前面的人。因為李沐云隱隱約約能聽見白衣男子焦急的呼喚聲,“二哥,二哥,你別那么沖動,停下。”
那個紫衣男子就像是沒聽見一般,手里的鞭子揮的更勤了。
白衣男子猛夾了一下馬肚子,用力甩了一下鞭子。黑馬像是受了刺激,猛地加快了速度,就那么一瞬間,已經趕上了那個紫衣男子。
就在白衣男子松了一口氣,準備再次開口勸慰的時候,馬兒卻如同失了控,直接往前疾馳而去。
馬兒越來越近,李沐云目瞪口呆地望著越來越近的馬,胸口急速的起伏著。
因為,那匹黑馬正朝她疾奔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