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王強全身披甲,屹立于城頭,臨高的城墻在微微顫抖,天邊隱隱有悶雷一般的聲音傳來,那是騎兵,成千上萬的騎兵正在向臨高奔來,王強抵達臨高不到十天,便迎來了蒙軍鐵騎。
原本設想之中的援軍一時半刻是不會來了,王好古反攻興靈,云將軍那里的壓力會更大,而第三營尚在遠在馬店,更不可能前來支援,即便他們能趕到興靈,首先便要面對著王好古,甚至在這之前,他們還得與簡述先打一場。
只能靠自己!王強緩緩地拔出佩刀,撫摸著冰冷的刀身,父親,我也同你一樣,站到了抗蒙的最前線了,這一次我是主將,你泉下有知,保佑兒子能擊敗蒙軍!你泉下有知,看著你兒子如何擊敗蒙軍!在心底,他無聲地吶喊了一聲。
霍地轉身,佩刀高舉:“開城門!”
臨高城門緩緩打開,王強一馬當先,走出城去,在他的身后,一千身高體壯的高山族士兵列隊而出,更后面,燕小乙一臉的嚴峻,率領他的一千騎兵緊隨其后。
“燕大哥,這一戰步卒為主!”王強轉身,看著燕小乙。“請燕大哥護我兩翼!”
燕小乙點點頭,“小心,陣列一定要緊密,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要被騎兵鑿穿,打散,否則,便必敗無疑。”
“我明白!”王強甩鞍下馬,身邊的親兵馬上遞上來一柄刀刃長有三尺。但刀柄卻只有兩尺長的大刀。
一千步卒在軍官的命令聲中,列成了密集的隊形,槍如長林,刀似海潮,密密而立。在他們的身后,燕小乙的騎兵稍稍拉開了一點距離,一隊隊的騎兵們嫻熟地游弋在步陣的兩側,防制對手從兩側襲擊。
城上。負責守城的馬友雙手微微有些顫抖,打過土匪,這一年來,跟著王強也打了不少仗,但與蒙人正面對戰,卻是第一次。他站得高,看得遠。遠處怒潮一般滾滾而來騎兵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這不是害怕。而是緊張。
“馬友。你真沒用!”突地舉手用力地錘了自己一拳,拳頭砸在堅固的明光鎧上,絲絲作痛,“王將軍不過十八,燕將軍亦比自己要小,他們敢出城正面迎擊蒙騎,你只不過是守城而已。有什么好緊張的,男子漢大丈夫。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馬校尉。您干嘛錘自己?”身邊的一名士兵問道。
“興奮,懂嘛?興奮,男子漢建功立業,當在沙場之上一刀一槍拼殺出來。”指了指對面的蒙騎,“那就是我們的功勞!”
士兵亦很顯得高興,“是啊是啊,這一次在興靈,我聽同鄉講,打了勝仗云將軍會賞銀賞田呢,我一家下山之后,分了二十畝地,但家里人多,這點田不夠啊,再說這些田還是要銀子的,這一回打贏了這些蒙狗子,便能得到一些將軍賞的土地,家里便也寬松一些了。”揮了揮手里的長槍,他興奮地道。“馬校尉說得對,這些蒙狗子,就是我家的田,砍了他們的腦袋!”
馬友好奇地轉過身看著他,“你是高山族人?”在王強的營中,對于大越和高山族人的融合,王強做得極好,第四營,現在亦很難分得清高山族與大越人的區別了。
“嗯!”士兵點頭道,“云將軍不像以前的那些大越將軍,只知道壓榨我們,云將軍給田,給銀,給牲口,更重要的是,云將軍把我們當成大越人一般對待,就憑這一點,我便愿意為云將軍打仗,死了也不怕,云將軍會照顧好我的家人的。”
馬友有些感慨,在安慶邊軍之中,士兵的撫恤制度的確是非常完善的。這對于士氣的提高有著極大的幫助,死后家里能得到大筆的撫恤和功田,在西部五縣,高山族之中便流傳著一句話,“死了我一個,幸福全家人!”這讓云昭在西部五縣之中招兵極其容易,特別是高山族士兵,窮困的他們從軍是迅速擺脫貧困的一條捷徑。
“這便是人心向背吧!”馬友沒有讀過多少書,但他卻明白這個道理。
“敵人來了!”士兵指著前方,大聲吼道。
馬友霍地回頭,敵騎離城已不足三里地,正在收攏隊形,一聲聲的號角聲正在招喚著士兵們歸隊。
“全體備戰!”馬友拔出腰刀,大聲吼道。
城頭之上,床弩慢慢地昂起頭來,長矛一般的弩箭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絲絲寒光。可惜來得及,沒有帶上霹靂炮,否則這個距離,霹靂炮正好給他們來一記狠的,馬友不無遺憾地想著。
鐵尼格勒住馬匹,看著遠處城下列陣的士兵,頗感意外,他本來以為,守城的對方將領一定會依據城墻,來與自己頑抗,但想不到對方居然敢出城而戰。
“將軍,對方好大的膽子,這不是給我們喂食么?區區千把人,便敢與我軍野戰?”身周的將領都大笑起來,這些人,要他們攻城可能的確乏術,但論起打野戰,卻個頂個的是一把好手。
鐵尼格原本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出大漠之即,大有天下雖大,舍我其誰的豪氣,但一而再,再而三地敗于云昭手下,已是不敢小覷了天下英雄,而在高梁河一役之中,更是將他僅余的傲氣亦打得沒了,可以說,這家伙自出大漠以來,還沒有打過一個痛快淋漓的勝仗,唯一的幾次還是在對潘浩然的時候,但那時他不是指揮,指揮是他的老子。 wωw. ttkan. ¢O
不過他倒是有韌性,傲氣沒了,人也變得更加沉穩,巴魯圖雖然為了培養他,損失極大,但在他看來,這是值得的,塔塔兒部也付得起這個代價,每一代的塔塔兒領袖那個不是站在累累尸骨之上才成長起來的,失敗不可怕,只要沒有敗得一厥不振就好,在磨練了一番鐵尼格之后,便重新讓他出山,統帥一萬騎兵駐扎在劍關。
蒙人希望王好古能控制住益州,哪怕王好古同樣是居心叵測,但一萬騎兵足以封住王好古,同時,也是以防萬一,益州現在有著好幾股勢力,蒙人希望這些勢力能牽制住王好古。以免其有大的發展,成為又一個對他們有威脅的潘浩然,所以,簡述,云昭的存在是非常有必要,但在這幾股勢力當中,王好古必須是最大的那一股,這樣才能保證蒙人的利益,一旦王好古失敗,蒙人亦能趁機以最快的速度介入益州,名正言順地拿下益州的直接控制權。
蒙人從沒有放棄對益州的監控。
益州大戰爆發,簡述,云昭一齊介如,王好古失敗在即,鐵尼格立即便敏銳地發覺機會來了,第一時間便率兵出劍關,直入益州,而在他的身后,此時大隊援兵應該已經出發了,鐵尼格相信,在看到自己的報告之后,無論是父親,還是燕京的皇帝陛下,都不會放過這一次機會。益州三方打得不亦樂乎,蒙元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益州的控制權。
蒙元鐵騎一出興慶興合,便進入了富庶的益州盆地,在這片平坦猶如大漠,但土地肥沃,百姓富庶的土地,讓蒙人饞涎欲滴,同時,在這樣的戰場之上作戰,亦是蒙騎最為喜歡的。千里沃野,鐵騎奔騰,誰能擋我鋒芒?
臨高,只不過是一座矗立在平原之上的小城而已,難道還能擋得住勇猛的蒙騎么?這是蒙人的共識。
“若遇大越士兵列陣,則不戰!”鐵尼格道:“這是父親再三與我強調的。對面大越士兵雖然人少,但戰陣法度森嚴,與之對攻,與我無利!”
“將軍,這只不過是一些地方兵而已,可不是大越人的衛軍!”一名將領不屑地道:“遇大越軍隊列陣則不戰,這是王爺針對衛軍說得吧!”
“巴沙爾,對面的確不是衛軍,但他們是安慶邊軍!你看到城上的旗幟了么?”鐵尼格指著臨高城頭飄揚著的安慶邊軍的軍旗,“云昭的部隊,焉能輕辱,我這一輩子吃的敗仗,幾乎都是拜他所賜!”
聽到云昭的名字,巴沙爾沉默下來,半晌才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妨繞過臨高城,直接縱兵入內!”
“你看到他們的騎兵了么?”鐵尼格緩緩搖頭,“燕字旗,那是云昭手下騎兵將領燕小乙,他們有上千騎兵在此。如我們繞過去,他們斷我后路,襲我糧道,騷擾不斷怎么辦?”
“當然是打!他們有騎兵,我們也有,騎兵對決,我們還怕了他們?”
“不是怕,就是逮不著他們啊!鷹嘴巖馬匪橫行大漠數十年,我們都無可奈何,最后還是靠著司馬瑞那個笨蛋才一舉剿滅了他們,安慶的騎兵本身就是以鷹嘴巖殘余馬匪構建的。”鐵尼格有些無奈地道。
“又不打,又不能深入,那現在怎么辦,上萬兵馬就在這里看著?”
鐵尼格冷笑,“等等看。巴沙爾,先不管縣城,你派兵去劫掠鄉里,看看他們有什么反應,記住,出去的人就不要回來,一隊隊的在外面集結,讓他們看著我們在城下的兵越來越少,讓他們猜想我是不是已經一步一步地將人馬在向興靈運動,圍臨高只是欺騙他們而已,我倒想看看看他們出不出來,如果出來的話?”
巴沙爾笑道:“咱們做好口袋等著他們!”
兩人相視一笑。
對面鼓聲大作,將他們的目光勾了回來,轉向對面的戰陣,兩人的臉色卻是有些變了,變得非常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