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下一段披風胡亂地裹了一下傷口,好天天氣寒冷,傷口不會化膿,不然麻煩就大了,喘息片刻,曹平看著同樣累得癱倒在地上的同伴,再看一看心湄王妃,眉頭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昨天的第一波追殺之中,心湄便受了傷,支撐著又走了一天,已是精疲力竭,這個樣子,是絕無可有走到衛州的,可何況,在他們之間,還有數萬羽林軍隔絕著他們與衛州之間的通道。好在兩位小公主福大命大,這樣激烈的搏殺之中,居然沒有被傷著一根汗毛,只是所受驚嚇不輕。 . .
回首茫茫風雪,不知什么時候,從那里面就又會沖出一波要命的閻羅。
“不能走了!”曹平看著同伴,“再走,王妃先就要支撐不住了。”
“走!”心湄用刀支撐著身體,艱難地站了起來,“我情愿死,也不愿再落在李鑒的手中。”
“王妃娘娘,您必須得活著,我們不能倒在勝利的前面。”曹平斷然道,提著刀,向前走了數十步,那里有一道斜坡,曹平半跪在地上,瘋狂地挖掘著,“都過來,在這里挖出一個洞來。”
幾名侍衛明白了曹平的意思,走過去,幫著曹平挖開積雪,積雪之下,泥土被凍得很硬,每一次挖掘,都要花費極大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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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湄想站起來去幫忙,但兩腿發軟,努力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夜幕降臨,寒風更加猛烈,雪亦是越下越大了。
“夠了。藏進去三個人。沒有問題了!”曹平從洞中鉆出來。以他的個子,藏進去兩個人都綽綽有余,而嬌俏的心湄與兩個未成年的娃娃,在里面的空間還是很富余的。
“娘娘,要委屈您了!”曹平脫下身上的披風,小心地鋪在洞里面,另外幾人也同時解下身上的披風,鋪在地上。以阻洞內的陰寒。“您和兩位小公主躲進去,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出來,直到我們回來。”
心湄知道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帶著自己母子三人,幾乎完全沒有脫險的機會。兩手牽著女兒,她走進了洞內。
曹平跪在洞前,兩手將積雪扒起,在洞口豎起一道雪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從身上掏出一袋東西,回顧身后同伴道:“將所有的口糧都拿出來。”
將這些肉脯之類的干糧放進洞內。曹平和幾名侍衛用積雪將洞口封了起來。幾人都是老手,沒用多少時間,便將外面的偽裝的與周圍的環境一模一樣。
“都看清楚了,死死記住這里的地形地貌!”曹平厲聲道:“我們分散走,吸引追兵,不論誰找到四爺的部隊之后,第一時間就要回到這里,救出娘娘與兩位小公,明白了嗎?”
“明白!”
曹平轉身,對著雪墻之后的心湄躬身道:“娘娘,你保重,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洞內的心湄摟著兩個女兒,聲音堅定地道:“我們一定會活著等到你們回來。”
曹平點點頭,回顧四周,“我們走!”數人相互擊掌致意,轉身上馬,消失在茫茫的風雪之中,漫天飛雪,不到一個時辰,便將他們離開的痕跡掩藏的無影無蹤。
洞內漆黑一片,心湄緊緊地摟著朵兒和馨兒。
“母親,他們怎么走了,他們不管我們了么?”朵兒緊緊地拽著母親的衣裳,低聲問道。
“他們不是不管我們了,他們去找援兵了!”心湄輕輕地道。
“娘,我害怕!”馨兒聲音顫抖。
“別怕,娘在這兒呢,馨兒閉上眼睛,睡上一覺,醒來便能看到爹爹了!”心湄柔聲道。
“真的嗎,娘,那我也閉上眼睛睡!”朵兒高興地道。兩個小姑娘緊緊地互相摟著,靠在心湄的懷里,閉上眼睛。
心湄卻是心頭一酸,如果曹平他們幾個不能脫險,被李鑒的追兵殺死在雪地之中的話,她們將永遠也沒有出頭之日,勢必會被封在這個雪洞之中,就算曹平找到了援軍,不能及時趕到的話,只怕自己母子三人也捱不了幾天。什么是九死一生,恐怕自己這一次是當真要經歷了。
自己寧可死在這里,也不能成為李鑒要協四爺的人質。心湄緊緊地咬著嘴唇,靠在洞里的墻壁之上。
外面突然傳來了急驟的馬蹄之聲,心湄陡地一驚,趕緊伸手捂住兩個女兒的小嘴。這肯定是追兵又至了。
李鑒大營,薛臨風匆匆走進了李鑒的大帳,燈光之下,李鑒顯得極是憔悴,幾天的功夫,一個意氣風發的皇帝,便如同被抽走了魂魄,整個人都變蔫了。還在大帳之外,就能聽到他的咆哮。
“混帳東西,朕要你們干什么,幾十個人,還帶著三個女人,你們居然就找不到,抓不著,你們還有臉回來么?”
薛長風心頭沉甸甸的,羽林軍中,李逍竟然早就伏下了人手來救心湄,這當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這樣的風雪天氣,對手又早逃了半宿才知道,的確不易追捕。心湄母女三人是李鑒現在手上最大的王牌,最后的倚仗,也難怪李鑒雷霆大怒。想想自己帶來的壞消息,薛臨風都不知道該不該說了。
“陛下息怒!”郭鋒站起身來,走到李鑒身旁,“三個女人,走了便走了,值不得皇上如此大動肝火。”
“你說得輕巧!”李鑒怒道,如果不是說話的是郭鋒,是征北軍的大將,他早已一耳括子扇過去了。
“陛下,即便扣著這三個女人又有何用?”郭鋒半步不退地道:“以李逍的為人,即便陛下將刀子架在他們母女三人的頸上,只怕他也不會有半步退讓。這些伏在營中的奸細走了,倒讓我們省了不少心。不然這些人要是夜半三更來行刺陛下。豈不是更壞事?”
李鑒頹然坐下。看到薛臨風。“你又有什么壞消息帶給我?”看到薛臨風的臉色,他就知道沒有什么好事。
“陛下,李德被叛軍擊潰了!”薛臨風低聲道:“兩萬羽林軍,在長豐被叛軍黃宏部一戰而潰,李政統領發來急報,蘇燦,從良,權昌斌三股叛軍主力從三個方向包圍了他。李政請陛下加速離開,他,只怕擋不了多久。”
“二萬羽林軍,這么快就敗了?李德是吃屎的么?”李鑒恨恨地道。
“陛下,叛軍黃宏部是原虎衛主力,這些軍隊與蒙人熬戰數年,進中原之后,又一直征戰不休,是極強悍的部隊,羽林軍雖然精銳。但從未經歷過戰火的洗禮,與之猝遇。又不占天時地利人和,自然難敵。”薛臨風小心地解釋道。“陛下,我們只怕得連夜拔營走了。”
“陛下,薛將軍說得對,此時敵人士氣正盛,而我們撤退的消息,只怕再也瞞不過麾下將士了,眼下只能抓緊時間撤退了。”
“走吧走吧!”李鑒無力地擺擺手,“薛臨風,你去安排!”
“陛下!”郭鋒站了起來,“此時,只怕我們得拋棄一些東西了。”
“還要我拋棄什么?十萬羽林軍,此刻只剩下薛臨風的二萬人了,再就是陌刀隊,朕已經快要一無所有了。”
“陛下,正是陌刀隊,陌刀隊帶的東西太多了,光是拖著他們凱甲的車隊,便是我們不小的負擔!”郭鋒道:“扔掉這些沉重的凱甲,用這些車隊載上我們的士兵,撤退的速度起碼會快上一倍!”
“這不行!”李鑒連連搖頭,“沒有了這些重凱,陌刀手還能叫陌刀手么?遇上敵人,他們的戰斗力起碼會被削減一半去。”
“陛下,陌刀隊厲害之處不在盔甲,而在這些陌刀手。一百個精銳的士兵之中,也難尋一個合格的陌刀手,只要這些陌刀手在,盔甲算什么,等到了貴州,與葉開將軍以及我征北軍匯合之后,云都督會替這些陌刀手重新打造盔甲,人,才是最重要的。”
人是最重要的,這是征北軍一貫的傳統。云昭坐擁著高山族這樣一個龐大的族群,但也只組建了一支兩千人的陌刀手,而大越擁有如此龐大一個帝國,陌刀手到現在,也只余了一萬余人。
“云昭的征北軍都督府能打造陌刀手用的重鎧?”李鑒懷疑地問道。
“當然能,我們征北軍便建有一支兩千人的陌刀隊!”郭鋒坦然道,現在李鑒已經成了落水狗,他已是不憚于告訴對方己方的一些實力,一萬陌刀隊呢,要是自己能將這些人帶回去,都督會高興得將嘴巴笑歪的。
“陛下,郭將軍說得對啊!”薛臨風連連點頭,“拋掉這些盔甲,一來可以加快速度,二來,一旦糧食出現危機,我們便可以宰殺這些牲口,一舉兩得。”
“既然你們都這么說,那就這么辦吧!”李鑒無力地道。看著仍然跪在地上的侍衛統領,又氣不打一處來,“滾,滾出去!抓不住心湄三人,你提了腦袋來見我。”
“是,陛下,臣馬上去辦!”
沉睡的大營被凄厲的號聲驚醒,頃刻之間便喧鬧起來,一匹匹快馬在營中穿梭,大聲下達著馬上開拔的命令,整個大營忙碌起來。
薛臨風看著燈火通明的大營,愁眉不展,“郭將軍,我們走脫的希望又多大,現在士氣可是越來越低落了。”
郭鋒微笑道:“士氣低落,以薛將軍之能,總還是能維系其不致于崩潰,只要不被對手追上,我們就有走脫的機會!”
“你倒是樂觀,我就是擔心會被對手追上,營里已經開始出現逃兵了。”薛臨風壓低聲音道。“這樣大的風雪里行軍,就算士氣旺盛,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啊!”
“天氣于我們和對手是一樣的。”郭鋒笑道:“老天爺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