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第一天,當翼州城上金吾衛發現護城河的河水莫名降了一尺水位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明白,上游水源被征北軍切斷了.
“大將軍,我率一支軍隊去青湖,偷襲他們堵河道的軍隊!”程群親衛統領劉汗青道:”護城河是我們的第一道屏障,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將水源切斷.”
“沒用的!”程群搖頭嘆息道:”征北軍都是能征善戰之輩,既然在做這件事,焉能想不到我們會去偷襲,在你想去的路上,早就是設好了圈套,正等著我們踏進去了.云昭有蒙人鐵騎相助,你一旦出城遠離城墻,失去了城上的援助,你根本就沒有絲毫回來的機會,與其白白地折損兵力,還不如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那就眼看著護城河消失么?”劉汗青痛心地道.
“最終決戰,仍將在城墻之上.”程群決然道.
劉汗青,蘭昆等一眾金吾衛將領默然不語,就在他們說話的這段功夫里,護城河水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了數寸.
城下征北軍中,韓仲看著姚長坤,道:”打翼州城,急不得,這就是一個水磨功夫,慢慢地耗盡對手的實力,一點點將他們的自信消磨殆盡,軍心散,則城自破.”
“韓大人所言,深得我心.”姚長坤笑道:”等護城河水盡,便是我等大展身手的好機會.”
韓仲大笑,”看著護城河水慢慢地下降,看到河床一寸寸地露出來,想必金吾衛將兵一定備受翦熬,此時他們一定盼著我們馬上去攻打翼州城,我們不妨再把架子端上幾天如何?”
姚長坤撫掌大笑,”不僅僅是端上幾天,我們的進攻一定要將護城河完全填平了再說.咱有功夫.”
看著麾下大員大將陰險地在沙盤邊商量著各種攻城之策,坐在大案之后拿著一本兵書正自看著的云昭抬頭看了兩人一眼,笑著搖搖頭,說起來,這兩人都不是自己的嫡系,都是后來歸順的,但論起才干,恐怕在征北軍中無人能與兩人相比,特別是韓仲,雖然現在他自甘屈之于姚長坤之下,那也只不過是為了不讓征北軍將領們心中不痛快而已罷了.
丟下書本,云昭站了起來,”我去營中看看,老姚,你讓他們挖地道,我去瞧瞧他們挖得怎么樣了.”
姚長坤道:”都督,那些地道只是為了不讓士兵們閑得發慌,給他們找點事做做而已,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程群老辣,想用地道挖進城去偷襲根本不可能,再說這地道要經過護城河,那里土質松軟,極難通過的.”
“不錯,都督,士兵們不能讓他們閑著,流流汗,讓他們感到有事做是很必要的,再說了,他們挖出來的泥石等物接下來我們也用得著,不算白費功夫.”韓仲笑道.
“你們商量著攻城,我在這里,也出不了什么主意,不如出去轉轉,散散心,呼吸幾口新鮮空氣!”云昭笑著提起易水寒,便走出了大帳.
整個征北軍大營內熱火朝天,除開戒備的部隊,其它的各營都在大興土木,挖掘地道,借著營寨的掩護,從自己大營內一直向著翼州城挖去.
說起來挖地道并不簡簡單單地是一個體力活兒,也是一個技術活,在地下,人沒有了方向感,挖出來的地道很容易便七扭八拐,最后不知給挖到什么地方去了,好在征北軍中藏龍臥虎,原本一些雞鳴狗盜之徒著實不少,這一次挖掘地道倒讓各營主將們發現了不少人才,像在孟姚的第三營中,居然有好幾個在入伍之前干著盜墓勾當的家伙,在他們的策劃之下,第三營挖的地道又直又好,在地下已經前進了三四百米,快到戰場中央了,而其它一些營頭連他們一半都沒有,這讓孟姚很是洋洋自得.
孟姚兩手各提著一個竹筐,內里裝滿了新鮮的泥土,從洞里鉆出來的一瞬間,便看到了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的云昭,頓時大窘,這個時候的他,只穿著一條犢鼻短褲,精赤著上身,古銅色的股肉鼓鼓脹脹,上面疤痕累累,一道傷口蓋著另一道傷口.
看著云昭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的裸體,孟姚一把搶過洞外衛士手中的衣物,手忙腳亂地穿上,”都督,您不在帳中歇息,怎么出來了?”
云昭哈哈一笑,”孟將軍,你身為一營主將,統領數萬士卒,卻在干著這些活計兒,你說我是該獎賞你與士卒同甘共苦,還是該罰你不務正業呢?”
孟姚的臉頓時成了一張苦瓜皮,”都督,來這翼州城也有時日了,一仗也沒得打,身上都生銹了,看著兒郎們干得熱火朝天,便也去湊湊熱鬧,那想第一次鉆洞子,就被您抓個正著,看來僥幸之心是萬萬有不得的.”
云昭嘿了一聲,”原來你還存著僥幸之心?”
孟姚湊了上來,低聲帶著些興奮意味,”都督,現在我才明白,在地下挖地道學問大著呢,這一次末將可是學了不少東西,以后到了中原打仗,絕對用得著.”
“挖地道的學問?”云昭不解地問道.
“對呀對呀!”孟姚一看成功地轉換了話題,立馬興奮起來,手舞足蹈地向云昭講解著在地下如何計算方位,如何搭架子,支柱子,以免地道崩塌等,一心希望讓云昭忘記了他不務正業這事兒.
“這些東西你都從哪學來的?”云昭奇怪地問道.
“末將營中,有幾個偷盜古墓的家伙,還是一個小團伙,這一次開始我們進展也極不順利,不瞞都督,開始我們挖了一個百多米的地道,居然在地下拐了一個九十度的彎兒都不知道,后來這幾個家伙自己跳出來,我們才算是有了終南捷徑,哈哈哈!”
“看來處處皆學問啊!”云昭笑道:”這幾個家伙加入征北軍后,沒再偷人墓葬了吧?這可是要砍頭的!”
“都督放心,加入征北軍后,他們絕對沒有再做過這等斷子絕孫的事情,現在正一門心思想要立功受賞,加官進爵呢!”孟姚笑道.
云昭點點頭,”這幾個人,將他們升做軍官,打仗的時候不要放到第一線去了,以后他們的用處大著呢,嗯,讓他們多教一些人出來.告訴他們,在我征北軍中,不會教會徒弟,餓死了師傅,讓他們放心地傾囊相授,每教出一批人來,我便升他們一級官,嗯,要是讓我發現他們在教授徒弟的時候有藏私的事情,那就會毫不留情地直接砍了他們的腦袋.”
孟姚笑嘻嘻地道:”都督放心,我會交待他們的.”
“很好,那我們再說說,該怎么罰你的問題了吧?”
“還要處罰?”孟姚拉長了臉,”都督,我找到了幾個人才,怎么也能將功折罪吧?”
“功是功,過是過,獎功罰過,征北軍里什么時候有將功折罪這一說啦?”云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孟姚長嘆一聲,”那好吧,末將任憑都督處罰!”
云昭得意地揚起臉,想了想,突然低下頭,壓低聲音.”孟姚,以后在軍事會議上,我提出要親自去打一仗,沖沖鋒的時候,你不許反對,還得找出許多理由來贊賞,只要你答應這一點,我今日便不處罰你如何?”
孟姚瞪大眼睛看著云昭,半晌,才道:”都督,您還是處罰我吧!這事我可不能辦,軍議之上我要是這么做了,下來他們非把我撕成碎片不可?”
云昭臉一沉,”你就不怕我把你撕成碎片?”
“都督仁厚,最多打我一頓板子,眼下大仗在即,說不定都督連板子也免了,先記著以后打,等以后打了勝仗,都督一高興,說不定這頓板子便免了.”孟姚得意地道.
云昭勃然大怒,狠狠地盯著孟姚瞧了半晌,猛一跺腳,拂袖而去,”好你個孟姚,我記住你了!”
看著云昭的背影,孟姚抱拳大叫道:”多謝都督不罰之恩!”
這一下將云昭更是氣得夠嗆.
怒氣沖沖的云昭干脆騎上了烏云踏雪,一個營一個營地繞著圍城的部隊挨個去巡視,不出他所料,各營將領們大都在干著和孟姚一樣的勾當,便連老成持重的蘇定方亦是一身泥土,一臉黑汗了出現在云昭面前,尷尬不已地看著一臉怒容的云昭.
孟姚營中的戲碼一次又一次地在各營之中上演,可無論是霍震霆,還是蘇定方,胡澤華,周廣益,給出的答案和孟姚毫無二致,最后云昭不得不悻悻地回到了其所在的第三營中軍之中,這一次他終于確認了一件事,只要自己和大軍呆在一起,以后就甭想著能親自上陣了,想著霍震霆和周文益兩人還一臉正色,喋喋不休地給自己大講了一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典故,云昭就氣不打一處來.
中軍帳前,易水寒刀光飛舞,空地之上,刀氣縱橫,給云昭當陪練的蔣旭被打得哇哇大叫,雖然每每易水寒臨身,都是刀背砍在身上,但疼痛卻是難免的.一些蒙軍將領們圍在空地外圍,看著號稱征北軍第一猛將的蔣旭竭盡全力,仍然被云昭打得狼狽不堪的樣子,都是驚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