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顧惜城”這個名字,阮顏的身體明顯顫了一下,喉嚨被一股酸澀堵住。
她沒有回話,抬起腳,幾乎是落荒而逃。
而身后的白晟焱卻是勾唇粲然一笑,陽光灑在他側顏上,投射下一片晦暗的陰影,幽冷異常。
當他下令要剁這個女人的手時,顧惜城的動怒顯而易見,這個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非比尋常。
既然這樣,那他白晟焱不如順水推舟,親手將這女人送到他身邊,這樣,對天上人間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但是……那個女人似乎很抵觸顧惜城,想必兩人之間有什么誤解吧?
白晟焱眉心皺了皺,又舒展開來,眼瞼微垂,明暗不清。
……
那是一場痛楚淋漓的夢魘。
在夢里,男人黑發如墨,恍若驚鴻的眉目近在咫尺,而她的身后,肆意的風席卷著,腳下的碎石不停下陷,似乎隨時,都可能會跌入那深不見底的懸崖。
她含著淚,緊拽著顧惜城的衣袖,恐慌,害怕,幾乎要將她湮沒。
“阮顏,你回答我,你愛的人到底是誰,穆以恭,還是我?!”顧惜城的聲音在風中撕扯,如魑魅,沙啞而嗜血,在她的耳邊糾纏碎裂。
阮顏面色蒼白得透明,被風卷起的發纏繞了她的眉眼,她的喉嚨似是被人扼住,大口的喘著粗氣,每說一個字,都無比艱難。
“我……我……我愛……”那個名字如鯁在喉,再也說不出來。
她愛的是……
“阮顏,你只能愛我,如果你不愛,你就只有死!”顧惜城五官猙獰,瞳孔猩紅如血染的地獄閻羅。
阮顏掙扎著,感覺到自己被狠狠的甩開,猝不及防的,她踉蹌著往后退去,整個身子如同斷了翅膀的蝴蝶跌進那萬丈深淵。
“??!”
阮顏驚聲尖叫,身子猛地坐起,睜開眼才發現是一場驚夢,額前布滿了豆大的冷汗,臉上還殘留著驚恐的慘白,劇烈的心跳,久久難以平復。
一切都化作夢魘如影隨形,如此殘忍將她折磨。
阮顏翻身下床,赤裸著雙腳,靈魂像是被抽離了般,渾渾噩噩走向浴室。
夢該醒了,而她和顧惜城也該結束了,昨天她接到電話,秘書讓她去民政局辦理最后的離婚手續。
這些天,她都沒有見過顧惜城,傭人李媽也請假回了老家,偌大的公寓只剩她孤身一人。
她匆匆洗漱了一番,裹著浴袍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柔柔的陽光驅散了不少夢境中的陰霾,可心里的寒意卻怎么也揮之不去。
阮顏趕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九點,民政局門口卻并未見到顧惜城的影子。
離約定的時間馬上就到了,阮顏踮起腳,有些不安的張望著。
她一身白色及連衣裙搭配米色的系帶涼鞋,顯得格外清新怡人,再加上那張不施粉黛的臉,裙袂飄揚,青絲如瀑,美得不似人間女子,吸引了不少人頻頻注目。
而顧惜城彼時正半瞇著雙眸,坐在銀色勞斯萊斯的后座上假寐,微微蜷起的眉心,有一絲疲倦。
“顧總,到了?!敝砭従弻④囃T诹嗣裾珠T前的綠蔭小道上,透過后視鏡就看見男人緊抿著唇,表情有些凝重。
顧惜城撩開黑眸,那漩渦般深邃的眸,一眼望不見底。
他側目看向民政局,幽冷的視線倏地就捕捉到了那抹麗影,神情恍惚了片刻。
“顧總?”助理再次提醒道。
顧惜城怔了怔,這才回過神,斂了臉上的悵然……
拉開車門,純手工定制的黑色皮鞋映入阮顏的眼簾,阮顏定睛看過去,就見到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黑色西裝包裹住高大頎長的身材,微微揚起的下巴,永遠都是那副居高臨下的姿態,渾身傾瀉出一種令人難以接近的寒意。
阮顏緊張的撩了撩額前的發,望著顧惜城優雅的趨步接近自己,目光交匯,阮顏慌忙低下了頭。
直到顧惜城已經站在了她的跟前,阮顏才抬起頭,強作鎮靜的微微一笑,“惜城,你來了……”
“阮小姐以后還是叫我顧先生吧,這么親昵的稱呼實在不適合你我?!?
顧惜城語氣疏離,冷冷的表情睨著她。
阮顏掛在唇邊的笑倏地一僵,無人注意到,她攥緊的手指,變得青白,指甲深嵌進肉里面,鉆心般的疼。
顧先生……他叫她阮小姐,她叫她顧先生……
再陌生不過的稱呼……
六年“惜城”,從此陌路不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