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說過年和我家那群傻子去看電影呢,唐探三,肯定好看,囧媽不知道好不好看。”楠哥坐在馬背上舉著手機拍照,對周離說,“聽說所有排片都取消了。”
“這樣啊。”
“看來只有等開學(xué)在春明看了,學(xué)校周圍那幾個垃圾影院,效果一點都不好。”
“嗯。”
“你回頭。”
“啊?”
“咔!”
楠哥將這個給自己牽馬的人記錄了下來:“我要好好保存著,很多年以后再拿出來看。說不定那個時候你都生孩子了,我就給你孩子說,你爸當(dāng)年是個牽馬的小廝。”
周離并不吭聲。
要來這招……他可不怕楠哥!
放下手機,楠哥往后看了一眼:“我們在家的時候也是,每年都要到山上烤燒烤,我們那邊有一個叫黃角山的山,頂上是平的,有一片不長草,全是石頭,特適合燒烤。”
頓了下:“或者去河灘烤。”
周離背著手往前走,手上抓著馬的韁繩:“在山上燒火是違法的。”
“那得大山才行,像是這座山這種。我們那的小山坡,盡是土,根本燒不起來,我小的時候調(diào)皮就經(jīng)常在山上放火,最多最多也就是將山燒禿一片。”
“那也不行。”
“你說得對……”楠哥點頭,像是面對高中時的老師一樣。
“小鄭一個人這些年可真可憐。”楠哥又嘆了口氣,“過年都是一個人過,哦還有個妖怪。”
“對啊。”
想到這點,周離也不禁有些心疼起來。
漸漸地,景區(qū)公路已看得見了,楠哥叫住周離,下馬對他說:“就到這吧,我走下去,不然你一來一回得花兩三個小時。”
“你什么時候回雁城呢?”
“至少年后吧。我也說不準,往年有初七初八回來的,也有在老家待到快開學(xué)的。”楠哥說著說著就不由咧嘴笑了,背著手歪頭看他,“怎么?舍不得本楠哥?”
“有點。”周離點頭。
“嘿嘿!你可不要太想我!”楠哥笑容越發(fā)燦爛了。
“哦。”
“你會想我嗎?”
“會。”
“那就好,你慢慢想吧哈哈哈……”楠哥大笑,蹦蹦跳跳的跨出幾步,又轉(zhuǎn)身看他,一邊在小路上退著走一邊說,“我也爭取想你一兩次,嗯,別嫌少,要知足!知足常樂!”
“好。”
“走了!”
楠哥轉(zhuǎn)了回去,高高抬起手揮了揮,跨著大步子走,連腳尖都透著雀躍。
周離默默牽著馬調(diào)頭,又轉(zhuǎn)身看了看楠哥,卻忽然聽見一道聲音從旁邊樹上傳來——
“怎么?舍不得本楠哥?”
“?”
周離扭頭,自動給樹梢上打了碼。
槐序卻并不在意,擠眉弄眼的,繼續(xù)模仿著楠哥的話:“你可不要太想我……”
周離不理他,跨上馬。
奶牛搖晃了下,穩(wěn)住身形。
“你會想我嗎?”
“駕。”
“會哈哈哈嗝……”
“往前,奶牛。”
“那你慢慢想吧。”
“奶牛,走,咱們別留在這。”
“我也爭取想你一兩次噗哈哈哈鵝鵝鵝……”槐序在樹梢上笑得彎下了腰。
“……”
這馬怎么不走?
周離扭過頭問槐序:“它怎么不走?”
槐序耐心的安慰著他:“它能讓你騎已經(jīng)很不錯了,要知足,知足常樂庫庫庫庫……”
周離面無表情:“來幫我牽馬。”
“為啥?為啥我要給你牽馬?我沒得騎,還得牽?”槐序笑容一止,表面上是在抱怨,“你又不會帶我去吃冒菜鎮(zhèn)的冒菜。”
“吃。”
“蓬!”
槐序握住韁繩,學(xué)著周離方才的模樣,手背在身后抓著韁繩,慢悠悠往前走,還說:“我周離今天非得把這一路的螞蟻都踩死不可!”
周離:……
走出一截,槐序忽的停了下來。
周離默默看著他,看他又要鬧什么幺蛾子,卻只見他一拍腦袋——
“哎呀!”
“光是笑你去了,忘了正事了!”他扭頭看向周離,又牽著馬往回走,讓馬調(diào)了個頭,“小鄭姑娘讓我下山買點煙花回去放,咱倆一起。”
“買煙花?”
“對,我不會選煙花。”
“放煙花……她能看得見嗎?”
“我也這樣問的她,她說看得見。”槐序很有共同感的連連點頭,“怕只看得見光在閃吧?”
“哦。”
“你會選煙花嗎?”
“沒買過。”
“那干脆還是我去算了,我直接挑個大點的店,隨便拿點,你找個沒人的地方等我。”
“還是我們一起去吧。”
“也行。”
槐序走出一截,忽的又一回頭:“小鄭姑娘怕是把今天當(dāng)除夕過了!”
шшш?t tkan?¢○
周離沒吭聲。
論及挑選煙花,他還真沒有經(jīng)驗。
印象中他很小的時候城區(qū)就禁煙花了。以前雁城還會設(shè)固定燃放點,有幾年還會由政府出資購買大量且高檔的煙花來放,引得萬人空巷,他們家也去看過。現(xiàn)在都不準了。
現(xiàn)在城里連小火炮都難以見到。
看煙花得去鄉(xiāng)下。
鄉(xiāng)下的煙花是禁不了的,至少雁城這兩年沒有禁掉,整治力度不大。
周離只有著匱乏的買擦炮摔炮和萬事樂的經(jīng)驗,很小的時候倒是放過一根根的煙花,但其實他并不是很喜歡玩這些。或許是因為一個人玩太沒有意思。
很快,他們到了一個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村子的街道上,有好幾個小超市在營業(yè)。
居然還有賣燒烤的。
居然還有人買,且擠成一堆。
周離沿著街道從頭走到尾,也沒看見那種大桶的煙花,只有小煙花,倒是牽著馬的他和槐序吸引了大量的目光,讓他有些不好意思。直到他壯著膽問過超市老板才了解到,今年煙花整治力度比往年大,小煙花還能擺攤賣,大煙花都是藏里屋的。
周離貨比三家,買了一桶大煙花。
花費288。
還買了許多小煙花,有老板取名為火樹銀花的圓柱筒,有沖天炮組成的迷你版煙花,還有一些零零碎碎不值錢的觀賞性小玩意兒,總共花了四百塊出頭。
老板用三輪車給他們送貨到村外小路上,隨即槐序找了個沒人的時機,迅速搬運。
……
晚餐吃的面,加上中午剩下的那么一點點火鍋食材,再澆上魚湯,也挺豐富。周離印象中雁城有在除夕晚上吃面的習(xí)俗,而非豐盛的年夜飯。
吃完再坐了一會兒,待天色徹底黑暗下來,兩人兩妖走到了院子中。
煙花都擺在地上。
周離先將大煙花搬到一旁,笑著對鄭芷藍說了一聲,找出引線,又說:“你來點吧!”
“我看不清。”鄭芷藍搖頭。
“就和平常燒火一樣,我來幫你。你只需要打燃打火機就行了。”周離說。
“好。”
“來。”
周離將鄭芷藍拉到煙花旁邊,又將打火機塞到她手上,與她一同蹲下。
啪嗒一聲。
一顆豆大的火苗升起,火光打在大紅色的煙花桶上又反射回來,照得兩人的臉通紅。
周離抓著鄭芷藍的左手摸到引線,又抓著她握有打火機的右手往上湊,小聲說:“聽見引線被點燃的聲音就把手松開,然后我們往后跑。”
鄭芷藍點頭嗯著。
一剎那,火苗觸及引線——
“嗤……”
鄭芷藍飛快松開左手,也松開打火機的按鈕,被周離拉著起身,跑回屋檐下。
“簇……”
一道微弱的紅點躥上天空。
“嘭!”
紅點炸開為巨大彩光,又分成許多小煙花四散開來,在空中嗤啦作響。
“簇……嘭!”
彩光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地面,照亮了這片無人的村落,映照出山丘的輪廓,也隱隱映照出身后的山巔處惡神巨大的身軀。
周離扭過頭。
鄭芷藍眼中渾白一片,倒映著分辨不清色彩的光,但她依然高仰著頭看著天空。
煙花也將她的臉照亮了。
仿佛察覺到周離的目光,她轉(zhuǎn)頭看了周離一眼,又繼續(xù)看天上,臉上掛上笑意:“我已經(jīng)很多年很多年沒有放過煙花了……”
“我也是。”
鄭芷藍看得清嗎?也許是看不清的,但他猜想,也許也不用看得那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