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久久無法消化這個事實,顯然即便作為穿越者,他一時之間,也是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他萬萬想不到,偌大煙羅域,竟然是外界的一個流放之地,是無數流放罪人衍生出來的一個地方。
每一個人從出生開始,便自帶罪孽枷鎖,便被罪族的身份綁定。這重身份將每個人都死死綁定在煙羅域。
哪怕幸運走出去煙羅域,這層身份也將如陰霾一樣,永遠籠罩著。只要暴露,便會被人恥笑,被人輕賤,甚至被人打殺。
換句話說,對于外面更大的世界而言,煙羅域的人,天生便低人一等,甚至低人三等五等。
“老爺子,照你這么說,七國學宮的宮主,高高在上的身份,也同樣是戴罪之身嗎?”
邵鵬舉表情黯然道:“其實,現在掌控七國的掌權者,大部分都不是第一代的流放罪族。現在的所有人,也都是當年流放罪人的后裔罷了。只是,一代為罪,代代為罪。這是一個固執和充滿偏見的世界。唯有天賦和實力,才能改變命運的漩渦。秦易,你是青羅國陰陽學宮個這幾百年來,唯一表現出能夠打破命運枷鎖的天才。姜魁不行,寧千城不行,姜心月恐怕也不行。但是你,老夫看到的希望,還有宮主,他同樣在你身上,寄托了極大的希望。”
忽然間,秦易想通了許多。
他忽然想通了,為什么青羅宮主會那么器重他,會送他一套隱身和飛行符裝。這個待遇,甚至連姜魁和寧千城都沒有享受到。
這一切疑團,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老爺子,這個機密,年輕一輩,其他人都知道嗎?”
“年輕一輩,沒人知道。便是老一輩之間,也是諱莫如深的話題。老夫若非機緣巧合知道了這個秘密,恐怕也會蒙在鼓里。在煙羅域,七國的高層都努力制造出一副太平盛世的樣子。實際上,高層之間都很清楚,煙羅域的命運,早就注定了。對于外界而言,這就是一個流放之地,一個荒蠻、落后、弱小、低賤的地方。不管煙羅域如何掙扎,在外面的世界里,也撲騰不出多大的浪花。而對于神棄之地而言,煙羅域就是一塊肥肉,是他們沖出神棄之地,進入外面世界的一個跳板。”
老爺子的語氣,充滿了低沉。
“所以說,我們就像在夾板中間,兩頭都不討好,對么?”
“是的。外面的大世界對煙羅域有偏見,而神棄之地的罪孽生靈,則對煙羅域虎視眈眈。”
“其實,對外面的大世界而言,或許煙羅域的修士,在他們眼里,也是罪孽生靈吧?”
邵鵬舉的語氣帶著幾分自嘲和蕭瑟的意味。
秦易徹底傻眼了。
罪孽生靈!
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堂堂七尺男兒,在別人眼里,竟然有可能是罪孽生靈?
前世秦易生活的地球,未必沒有種族之間的歧視。但是,那種矛盾,跟這個世界一比,簡直是太溫和了。
要知道,一旦被列為罪孽生靈,那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人家隨時可以對你喊打喊殺!
就跟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
在這一刻,秦易才真正明白,邵鵬舉所說的改變命運的真正含義。
如果煙羅域真的只是一個流放之地的話,對于外面的世界來說,任何修士的命運,確實便如風中落葉一般,不能自主。
邵鵬舉顯然也能理解秦易此刻的心情,任何人忽然得知這個消息之后,心情都不會好。
他自己當年得知這個消息時,都已經步入中年了。也是同樣根本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秦易,事實很殘酷,但正如你說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煙羅域有史以來,走出去的人物,也并非沒有。只是不多罷了。我們青羅國陰陽學宮的歷代前輩中,便有豪杰人物,順利離開煙羅域。只是,他們離開之后,便再也沒有回來過。命運何去何從,無人知曉。”
秦易道:“會不會是他們以煙羅域為恥,不愿意走回頭路,不愿意再背負罪族的罵名?所以,不愿意回來?”
“不!任何一個學宮的前輩,他們能夠走到巔峰,都是學宮花費無數心血培養的。這種傳承的香火之情,絕不可能抹殺。他們不回來的原因,七國學宮都曾推測過,要么是在外面混的不如意,未能有衣錦還鄉的心思;要么便是在外面遭遇了意外,身死道消。”
邵鵬舉的一席話,讓秦易的心情多少有些郁郁。
回到前面的位置上,望著窗外的大好河山,美麗景色,完全無法跟流放之地,沉淪之地聯系在一起。
“煙羅域大好河山,并沒有錯,錯的是人心。所謂的流放之地,沉淪之地,無非是外界形成的一種慣性偏見罷了。”
秦易心思如潮,很快,他便拋開了那些紛亂復雜的情緒:“如果這一切是命運安排,至少,這命運的方向脈絡,必須由我自己掌控。戴罪之身又如何?罪族后裔又如何?當我的實力足夠壓倒外界,命運自然而然扭轉。我卻沒必要自怨自艾,而是應該發奮修煉!”
秦易是個豁達之人。
這次神棄之地一行,他得到了蕭黯然前輩的傳承,讓他底氣更加足了。
“煙羅域的命運枷鎖再牢固,也休想將我秦某人終身禁錮!”
秦易臉上,恢復了之前的自信和雍容。
他的情緒變化,旁邊的姜心月一直看在眼里,柔聲問道:“怎么了?看你心情似乎不太好?”
秦易灑脫一笑:“沒什么,只是奔波幾個月,心里略有些疲倦罷了。”
這一行,倒是十分順利,一直回到青羅國陰陽學宮,再也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顯然,青羅宮主也早知道神棄之地發生的一切,對遠道而回的隊伍,也是擺開陣勢,隆重迎接。
雖然談不上凱旋而歸,但毫無疑問,青羅國陰陽學宮在這次圍剿行動中,損失是最小的。
在一定層面上,這就是一種勝利。
秦易對這種迎接儀式,卻是完全沒有興趣。勉強應酬了一番,便返回自家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