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吧,”易水寒伸手接過秦沁一手里那帶著尿臭味的尿不濕,又用一個塑料袋裝起來打好結,這才走出病房去扔到走廊盡頭的垃圾桶里。
“那我就先回去了,”秦沁一見易水寒來了就站起身來,回頭又叮囑安瀾:“你好好在醫院靜養著,別的事情不用去操心了,馬克說已經和加拿大那邊的經紀人聯系過了,會幫你把今年所有的檔期都推掉的……”
安瀾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秦沁一又叮囑了幾句,這才拿了自己的包離去。
“媽身體不好,其實都應該住院調理的,”易水寒走到床邊輕聲對安瀾說:“可媽那脾氣倔,我和爸都勸她去住院調理身子,可她就是不肯,我看得讓蔡媽媽回來照顧她才行。”
“媽不住院就算了,”安瀾反過來勸著易水寒道:“蔡媽媽在海米手機那邊要照顧你呢,等我出院了,就在家好好養胎了,我可以照顧媽的。”
其實安瀾知道母親為什么不肯住院,因為母親不想自己的秘密被更多的人知道,而她現在住院無法照顧母親,所以沁一自然是不肯住院的,因為住院免不了要請護工什么的。
“安瀾,你今天沒那么痛了吧?”易水寒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來,把她的手握在手里低聲的道歉:“對不起,安瀾,我不該那么沖動,更不該去胡亂的懷疑你,等你好了,想怎么懲罰我都行,不過你現在可不能跟我生氣,更不能動怒……”
易水寒的話還沒說完,病房門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易水寒想著是護士,于是朝外喊了聲:“進來吧。”
病房門被推開,的確是護士進來了,不過隨著護士走進來的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和三個孩子,他們手里都捧著鮮花,而且這些人全都是陌生人。
易水寒一臉的茫然,忍不住皺著眉頭說:“你們走錯房間了吧?”
“我們沒有走錯房間,我們是來看顧姐姐的,”其中一個大一點孩子跑到安瀾的病床前,看著病床上的安瀾說:“顧姐姐,你怎么會住院呢?你和我們分開時不都好好的嗎?”
“怎么回事?”易水寒愈加的茫然了,忍不住看著這兩個大人問:“你們怎么會認識安瀾呢?”
“我們的車都同時被水淹沒在坑梓那片洼地里,”中年男人說:“當時因為天太黑,那地方路燈早就壞了,我們都不知道水有多深……”
那天晚上,安瀾一路開著車往海城方向趕,因為暴雨越來越大,最終在高速公路看見一電子提示前方洼地積水,請下高速繞道。
于是,她就迅速的下了高速改走國道,可國道的情況并不理想,她在一岔路口看見很多車不停的倒退回來,說是前面路被水淹沒了不能前行。
然而想要掉頭返回濱城也不可能,因為回濱城的路也被堵死了,更多的車在朝旁邊的岔道走,說是走岔道可以避開洼地。
安瀾對這些路況并不熟悉,但是這地方也不能久留,于是就跟著前面的車一起朝旁邊的岔道開,只是她沒想到這一開就直接開到坑梓的大水坑里去了。
對于這條岔道安瀾一點都不熟悉,甚至從來不曾走過,鄉間道路沒有路燈,一路上只能跟著前面的那輛越野車前行。
原本一直都非常順利,越野車好似很會找路,她也就一直都跟著,也沒顧得去想那越野車究竟是往那開的。
大約開了兩個小時之后,前面的越野車尾燈里好像濺上不少水了,等安瀾意識到時已經晚了,她的車跟著越野車開進了大約半米深的水里。
她急急忙忙的想要朝后退,可是她身后緊跟著一輛面包車,而此時是下坡路,又在水里,根本后退不了,她見前面的越野車還在繼續前行,于是也猛踩油門準備沖過去。
然而,她卻在此時忘記了越野車的高度,所以等她開到越野車的地方時,車就自動熄火,再也開不動了。
她不由得抬頭,這才發現前面三米遠處,越野車也熄火了,看來這地方水還真是很深,連越野車都開不過去。
怎么辦?
外邊下著瓢潑大雨,推開車門去只能是淋成落湯雞,而且黑黢黢的連路都看不見根本就是寸步難行,還不如坐在車里等雨小了水退了呢。
可她等著等著就覺得不對勁了,首先外邊的雨還在越下越大,而車里的空氣卻越來越稀薄,她逐漸的感覺到頭有些暈,車廂里很悶,甚至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起來。
于是,她顧不得外邊的瓢潑大雨,迅速的拿了車上備用的傘和手電推開車門下車去,水已經到她的大腿了。
天黑,什么都看不見,好在有手電,可大雨如簾,手電都照不穿,她只能靠著手電近距離的照射朝后退,因為車后面她知道有多遠,而車前頭卻是未知數。
她撐著雨傘在水里艱難的走著,好在是后退,越走路面越高,水也就越低,她在水里艱難的走了十幾分鐘,終于是走到沒有水的路面上來了。
然而,當她回頭用手電照那些跟她一起因為水熄火了的車時,她赫然發現她前面那輛越野車上的人居然沒有下來。
她后面車的人有沒有下來她不知道,但是她趕肯定前面那輛越野車的人的確是沒有下來,因為她下車前一直都是盯著前方的,那輛越野車有人下來肯定能看見,至少能聽見推開車門的聲響,畢竟,這水里車門不那么容易推開!
于是,她有迅速的返身朝那輛越野車走去,因為雨太大,山上的洪水又放下來,只是短短的十幾分鐘,剛剛才到她大腿的水此時已經到臀部了,她不得不加快速度走向那輛越野車。
越野車窗緊閉,她用手使勁的敲打著,可里面一丁點反應都沒有,不知道是因為暴雨聲太大沒聽見還是人都昏迷了已經聽不見了。
安瀾想著自己之前在車里有呼吸不順暢的感覺,即刻又返身回到自己的車邊,車因為車門已經被打開進了不少的水,不過這不妨礙她爬到車上去拿那把略微有些沉重的方向盤鎖。
拿方向盤砸車窗的方法還是大年三十晚上跟易水寒學的,這是在車門打不開的情況下能做的唯一的逃生之路。
水已經淹沒過了越野車的車輪,涌到窗戶下了,她丟開雨傘,把手電用裙子帶綁在腰間,然后雙手握著方向盤鎖用力的朝那車窗使勁的砸著。
好在沒砸幾下,玻璃窗就被砸爛了一個大窟窿,她趕緊把手電拿起來往里面一照,這才發現駕駛座位上的司機已經趴在方向盤上去了。
“大哥,醒醒!”安瀾伸進一只手去用力的推著那司機:“大哥,趕緊醒醒,不能再睡了,再睡就麻煩了。”
好在司機昏迷得并不久,很快就被她推醒,當看見車窗里伸進來的手和那一束黑暗中的手電光時,一下子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老婆……醒醒……老婆……趕緊醒過來,”司機迅速的推著副駕駛座位上的中年婦女:“快點,爬到后排去把孩子們都叫醒,我先把后排車窗搖一點下來通風。”
……
“要不是大妹子把我們的車窗給砸開了,我們一家人肯定要死在車上,”中年婦女感動的說:“當時雨也大,水也深,我們一家人都不會游泳,我老公自己能摸索著前行,可我和孩子們卻是寸步難行了。”
“真是多虧了大妹子,”中年男人感激的說:“是大妹子把我的三個孩子一個一個背在背上游到岸上的,大妹子往返了三次才把她們都帶到岸邊,而我和我老婆因為不會游泳,我們倆就攙扶著一起走的。”
“大姐姐最勇敢了,”大一點的那個女孩子接過父親的話說:“把我們送到岸邊,又去敲打旁邊那輛車的車窗,把那輛車上的大哥哥和大姐姐也都給救下來了。”
“是啊,那天晚上忙活到好晚,我們全都脫離危險已經是凌晨了,然后我們沿著盤山公路朝山上走,因為雨大,最終在路邊一廢棄的牛棚里躲的雨。”
“我們在牛棚里躲了一天一夜呢,”中年婦女接過老公的話說:“好在是夏天,倒也不冷,而我們是從外省開車回家來的,車上帶了些吃的,下車時我把裝吃的那兩個塑料袋拿下來了,里面都是零食和礦泉水,倒也能讓我們勉強充饑一下。”
“我們的手機都被水浸濕了,而那條盤山公路因為兩邊都是洼地被水淹沒了,所以沒有車能開過來,我們也攔不到任何一輛車,只能被困在那個牛棚里。”
“我們是第三天早上雨小了才走的,因為我們家就距離坑梓不是很遠,大約二十幾公里的樣子,我們東西吃完了,怕車很難開過來,所以決定帶著孩子步行回去。”
“當時我就勸大妹子跟我們走,去我們家,”中年婦女接著說:“可大妹子不肯,她說雨小了,只要下面那洼地的水放走了,慢慢的就有車通過了,她說就不跟我們翻山越嶺的回去了,何況她走山路沒經驗,怕摔跤。”
中年婦女說到這里搖著頭說:“大妹子啊,你說怕跟我們走山路摔跤,可你這一個人在那牛棚里怎么又摔跤了呢?而且還摔斷腿到這醫院里來住院了?”
“我們還是去處理車時碰到處理你那輛車的人才聽說你住院了的,”中年男人接過妻子的話說:“我們當時都嚇了一大跳,以為那人弄錯了,當得知的確是你時,我們這才趕緊打聽了醫院趕過來。”
“是啊,大姐姐,你在那牛棚里好好的躲雨,怎么會摔到山下去的呢?”小女孩歪著頭站在安瀾的床邊,一臉不解的看著她。
“我是那天中午被一輛車撞到山下去的……”安瀾仔細的回憶著那天發生的事情。
那天早上,張亮夫婦帶著孩子走山路回去了,而她一個人繼續留在牛棚里躲雨,只盼望著雨能停下來,盼望著路能盡快搶通有車路過。
上午十點多雨逐漸的小了,風也沒那么大了,她從牛棚里鉆出來,發現天空逐漸的明朗起來,原本就不大的雨慢慢的停了。
中午時分,她發現有車開過來了,雖然只是貨車,不過這讓她非常才興奮,她想著應該可以攔一輛順風車搭上去海城,
可車來得不多,大約十幾分分鐘才一輛,而她一連攔下好幾輛車都不去海城,而是去附近的村莊里。
她只能站著路邊艱難的等著,為了讓開過來的車能早早的看見她,她特地選了個稍微高的位置揮手。
通車大約一個鐘后,終于有輛銀灰色的小轎車開過來了,因為天色還不是很明朗,安瀾看見那輛車時車車都已經距離她只有不到十米了。
她趕緊伸手攔車,同時還把裙帶解下來揮舞著,希望那輛灰色車上的人能看見她,也希望這輛小轎車能為她停下來。
小轎車上的人應該是看見她了,因為她看見那小轎車徑直朝她開過來,她以為那輛車開到她跟前會停下來,可誰知道
安瀾沒有想到,這輛小轎車開到距離她兩米之遙都沒有減速要停下來的意思,等她意思到不對時這輛車已經到跟前了,而她不得不迅速的朝后退著
只可惜,她的后退不僅沒有讓司機迅速的停車,反而繼續朝她沖來,最終她是后退掉下身后的懸崖的,而那輛小轎車卻沒有掉到懸崖下來。
“掉下懸崖后被樹枝給掛了一下,于是減輕了力度,然后從樹枝上跌落到泥地上,因為是斜坡,泥地上全是青苔太滑,最終我還是翻滾著落到了山崖下,小腿是在樹上跌落下來骨折的,手臂上的口子是在滾落的途中被尖銳的石塊給刮傷的。”安瀾結束了自己的回憶。
安瀾回憶這一段時語氣說得還算很平淡,可聽在易水寒耳朵里卻無異是跟看驚險大片一樣,他一直以為安瀾受傷是因為車被水淹了,她很可能是逃出來時在水里受傷的,卻做夢都不曾想到她居然是這樣的原因。
而那一家來感謝安瀾的人也全都震驚了,他們做夢都沒想到,像安瀾這么好的人居然還有人開車故意去撞她?
“我覺得開車撞你的人肯定不是陌生人,”越野車司機對安瀾說:“很有可能是你以前的仇人什么的。”
“你看清那輛車里的人沒有?”易水寒緊張的追問著:“開車的人是男的還是女的?長什么樣子?大約多少歲?”
“沒,”安瀾搖著頭:“當時雨雖然停了,天色也有所好轉,但是依然還是灰蒙蒙的,那輛車又開著大燈,很刺眼,我就看著車迎面朝我開來,根本看不清車里的人,不過我看清了那輛車的車牌號碼。”
“車牌號碼是多少?”易水寒緊張的追問著。
“是濱城的車,濱B1314,”安瀾非常肯定的說:“這車牌很特殊,所以當時一下子就記住了。”
“濱B1314?”易水寒的眉頭微微皺緊,疑惑的看著她:“安瀾,你確定你沒有看錯?有沒有少看一位數?”
“沒有,我怎么會看錯?”安瀾非常肯定的說:“那時雖然雨停了,但是我估計那輛車應該是被雨水沖刷過,藍底白字的車牌清清楚楚,尤其又開到我那么近,我在后退時特地把車牌給認真的記了一下。”
“我知道了,我這馬上讓人去查那輛車現在哪里,”易水寒說完這句轉身走出了安瀾的病房,迅速的掏出手機來給陳楠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