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處轉悠,努力尋找著什麼,另一邊,二彪子就緊跟著我。
“你……你不會生氣了吧?”二彪子說話聲裡帶著些粗氣,就跟山寨土匪大當家那種耿直豪爽的性格差不多。
我不再理會。
“表叔,你咋不理會我?”二彪子顯然是急了,趕緊跑到我前面,把我攔下,“表叔你是不是有啥心事,怎就見你愁眉苦臉的。”
“沒有,你走罷!”
“嗐,你這說啥鬼話哩?這兒就咱叔侄倆,都是大老爺們兒,你還羞啥?”
見實在是拗不過二彪子,我最後還是坦白的跟二彪子解釋了。
“說啥?打獵這事……”二彪子瞬間就笑了起來,昏黃的齒色如牛皮紙,兩邊的臉肉鼓成一個半球,估計也就我能受的住二彪子。
“我剛纔就看見倆雞,還挺肥,要不是我急著追那野豬,早打了給你送來!”二彪子一邊猥瑣地笑著。
“雞?”我問著二彪子,似乎有一絲喜悅了,就說。
“二彪子,別多說,你趕緊帶我去就行。”
二彪子抓耳撓腮,身子又扭了扭,嘴裡笑著,眼睛也就跟著瞇成一條縫。
“那行,你待會兒幫我把這野豬拖著下山。”
眼前這豬比我都要大,我心裡一顫,以爲二彪子逗我,就道。
“我一個人拖?你不是要把我累死?”
二彪子又走到我旁邊,拍了拍我的後背,說著:“嗐,這怕啥?你侄兒我幫你擡著。”
……
我跟著二彪子,一路過去,盡是些刺藤,好生難走,幸好帶著把鐮刀,不然要紮成蜂窩。
遠處出現一個白點,我當是什麼新奇玩意,原來是隻白雞,那白雞也好生膽大,見著人也不慌張逃走,就歪著腦袋看我。
我小心翼翼地從j相互糾纏著的藤子留出的空隙中穿過,過程中都不敢做出太大的舉動,以免把雞嚇走。
走近一看,那白雞旁竟然還有一隻黑雞,襯著木色,在遠處是很難發現這隻黑雞的。
黑雞像是見到了新奇,就傻頭傻腦地望著我,而一旁的白雞就咯咯咯地低聲叫著。
“你看這雞,”二彪子嘴裡說著,一邊從遠處過來,一直到我旁邊,“這雞真聽話,居然還在這裡,根本沒動!”
我笑了笑,就抱起那隻白雞。白雞的冠子很小,但是很紅胸前幾攥黃毛,就顯得有些漂亮,這是我從沒見過的。
“別愣著,趕緊過來抱著,咱快下山!”
二彪子邁著八字步,手大方地前後擺著,身子就跟著一左一右地晃動。
“行,就你著急。”
我們好不容易下了山,就把野豬放在坎下先擱著,我和二彪子就提著雞上去。
大媽蹲在堂屋外的空地上淘著米,嘴裡就嘆著氣,愁眉苦臉。
“你回來了?”大媽擡起頭看著我,又瞥見我身後慢慢跟來的二彪子,頓時就笑了,趕緊站起來迎接著,“喲喲喲,王二彪你許久不來俺家玩一次,今天居然來了,稀客稀客。”
二彪子哼哼哼的沒有說話,就提著黑雞上前來,把雞拿給大媽看。
“胡三奶奶,這雞還挺肥,你說雞咋個處理?”
大媽把淘米碗放下,接過黑雞就掂量了一下,滿意的笑笑,指著火坑房門前的那個大竹筐就說:“喏,那邊,你先將雞罩著,等胡村他爸出來了看他咋說,”
“唔……”我和二彪子過去,把雞放在地上就拿竹筐趕緊給罩住,生怕它們撲騰著翅膀跑走。
二彪子跟著我去了胡村的房間,就見朱餘貞坐在牀跟前攪拌著什麼。
“朱伯伯……他,他好些沒?”我上前問道。
他依舊攪拌著,那罐子裡就不斷地冒出白氣,裡面摻雜著一股酸澀的味道,就一直飄到我跟前,險些沒忍住。
“沒好些,但暫且穩住了。”朱餘貞擔憂的看著胡村,就見他嘴脣發黑,臉上沒了先前的紅色,而是白得像張紙。
“你去後山怎麼樣?”朱餘貞從椅子上吃力地站了起來,站在我面前,看著我。
“我……”
沒等我說話,二彪子就走上前,把我往旁邊輕輕一推,就大聲說著。
“朱三爺爺,我可得跟您說說,咱抓了這麼大兩隻雞,”二彪子說著拿手比劃,顯然有些誇張了,我不禁笑了笑,就聽他繼續說著,“那雞就笨,不知道跑,一下就讓大表叔抓住了。”
朱餘貞一臉平靜,微微咳嗽了一下,問著。
“雞?現在在哪呢?”
二彪子指著窗外,猥瑣的笑著,開心的合不攏嘴,又含糊地說著。
“朱三爺爺,就給您罩在院子裡,您放心,準跑不了,個兒大肉飛,是個好貨。”
朱餘貞眼裡放光,似乎有些期待,回頭看了眼胡村,但又很快轉過來,輕拍二彪子肩膀,說著:“王二彪,那帶我去瞧瞧。”
我上前一步先出去,就站在竹筐旁等著。
朱餘貞揹著手走過來,緩緩將竹筐揭開,那兩隻雞就跟看新奇似的歪著腦袋看朱餘貞,看不出來有沒有一絲恐懼。
朱餘貞臉色頓時一變,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還之而來的是一臉嚴肅。
“吃不得,得放了!”
“啥……放……把什麼放了?”二彪子有些不敢相信,以爲是朱餘貞在開玩笑。
“把雞放了,吃不得!”朱餘貞重複著,一本正經,看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也有些不理解,就問:“朱伯伯,這是怎麼了,怎突然說吃不得?”
朱餘貞嘆了口氣,擺擺腦袋,很顯然,他是不願意跟我們講的。
“對啊,朱三爺爺,咱好不容易纔打到一隻,您說要放了,可是……”
“沒有可是……”朱餘貞眉頭緊鎖,嚴肅起來,“必須得放嘍!”
張京像是看熱鬧似的從火坑房裡走出,見眼前這勢頭,就插了句。
“這是鬧哪樣……”
大家都沒再說話。
不知什麼時候天居然晴了,太陽就害羞似的躲在雲層之中,露出半個身子。
朱餘貞又嘆了口氣,閉著眼擺了擺頭,接著向前走了幾步,才解釋道,“這雞是葛伯伯的,她……她死了很快半年了,這雞就留著,就是這雞崽子。”朱餘貞拿手指著其中一隻,說道,“它們的胸前都有一攥黃毛,全村都曉得,村口王大爺說吃不得,黃醫生也說吃不得,全村如此就形成了一條規矩,誰若吃了這雞崽子,那就是自討苦吃,引火自焚,趕緊給我放嘍!”
我和二彪子一臉無奈,只好不情願地把雞又給提了起來,準備回後山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