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陽坐在那半日沒有開口,她想過要找父母,可是又怕,怕又聽到“我只當沒有這個女兒”的話。穆時風靜靜地坐著,等待著於陽的回答。
良久於陽終於搖了頭。
穆時風將她的雙手握在手間,她的手有些微涼,還帶著一絲絲的顫抖。她不想找到父母,想了這麼久……她不會是知道自己的父母如今在哪裡,卻不想找到吧。那時候她跟自己說,她是同父母走失,流落在京城,不是真的……還有隱情……
“這下怎麼好?高堂沒人了。”穆時風發(fā)出輕輕的笑聲。
於陽面色這才緩了一些,沒有方纔那麼緊張,顫抖的手也漸漸地得到了平復。
“你說什麼?”她記得穆時風方纔好像問了她話,可究竟是什麼,她並沒聽的太清。
穆時風笑了笑:“拜高堂的時候可沒人了。早上敬茶也沒人給紅包了。”
於陽面上紅了紅,放開了,要擡手捶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雙手背穆時風握住,還握的那樣的緊,他緊緊的抓住自己的雙手,好像只要放鬆一點點,她便會消失了。
“你怎麼了?”於陽有些擔心的問道,怎麼突然這麼緊張。
“我要去外地辦些事,要過兩個多月才能回來,怕是趕不及你開笄禮了。”
於陽不由的又繃緊了身子:“危險麼?什麼時候走?要去那麼久?”
穆時風鬆開了手:“明日就要走,你不要擔心,只是些尋常的事宜。只是地方遠了些,若是行程順當?shù)脑挘f不定還能趕的上。”他的目光落在於陽的髮髻上,他從懷中掏出一隻細小的匣子,打開。
那裡面是一隻銀簪。夜太黑,湊在月光下,所能看到的只有簪頭的大概樣式,是花朵樣式,銀簪並不長,大概只有一紮長。
“雖然趕不上,但是我想親自給你插簪。”穆時風已經(jīng)將銀簪取了出來。
“可是……我現(xiàn)在……”她現(xiàn)在梳的還是雙鬟,不是成年少女該梳的髮髻,而且,她方纔還躺在牀上,髮髻也沒打理,想到這裡,於陽捂住臉頰,實在是太丟人了,她怎麼能以這麼一副樣子出現(xiàn)在穆時風的面前。自己以最邋遢的樣子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還同他說了那麼久的話。於陽搖著頭,怎麼會這樣,太丟人了。
穆時風已經(jīng)擡起手將銀簪插入於陽的雙鬟中。小小的花朵,如點綴一般鑲嵌在於陽烏黑的秀髮之中,月光照耀下,還能反射著點點光芒。
“你……”這麼亂的頭髮,他怎麼還插上去了。於陽擡手就要將簪子取下來,被穆時風制止了。
“我想第一個給你上簪。”他若是來不及回來,便是別人幫她上簪,他想做第一個爲自己妻子上簪的人。
於陽紅了臉,她放下手,兩隻手放在膝蓋上,想做出一副安嫺的樣子,可是身卻不能隨心所動,她總是想著自己那亂糟糟的髮髻,這樣的髮髻就算是戴了再好看的簪子,也不會好看的。
“那日用這個簪子可好?”穆時風再次開了口。
於陽只有點頭的份,可是心裡卻想著那日要如何提出使用這樣的簪子。她冒然拿出一支簪子來,肯定是要被人發(fā)現(xiàn)的,就說明日紫芝若是發(fā)現(xiàn)她突然出現(xiàn)的簪子,也一定會向她問起的,她到時候要怎麼說。
又坐了一會兒,穆時風提出要離開:“不早了,你快些歇息吧。”明日她還有那麼多的事要做,不好好休息的話哪裡能支持到最後。
於陽點了頭,卻是拉著穆時風的袖子:“你要小心一些。”
穆時風點著頭,於陽又道:“你早些回來。”
穆時風突然一笑,握住她的手:“我一定早些回來。你自己也多加註意,可不許再不吃飯了。”穆時風的交待讓於陽暖暖的,滿口應承著,以後一定好好的吃飯。
臨到窗口,於陽拉住了他:“怎麼又從這走?又不是樑上君子?”
“你的丫頭就睡在那邊。”穆時風彎起嘴角,“你想讓她們都曉得我從你這出去?”玩味的笑容在他嘴邊出現(xiàn)。
於陽睡得並不久,便聽到紫芝叫自己起牀,卻是今日有人過來請她試衣裳。
“是姑娘開笄那日要穿的衣裳。”紫芝爲於陽梳著頭髮,一面笑嘻嘻的道,只是奇怪於陽怎麼又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大約昨日開始睡了,半夜又睡不著,估計方纔才睡下。
因爲早上還要有旁的事,所以,只能讓裁縫早些過來,所以也只能起早一些。於陽點了頭,揉了揉眼睛:“不是試過了麼?”她前些日子才試過一次,怎麼又讓她去試?
“姑娘穿著不是不合適麼。我也覺得裙襬,腰身都不大合意。也只有姑娘,那麼好說話,差點就那些個裁縫糊弄了。”紫芝說著,爲於陽梳了雙鬟,看著自己手中的頭髮,紫芝不由讚道,“姑娘這麼密的頭髮,梳髮髻多好看,連假髻都不用。再戴上太太給的首飾,還有新衣裳,最好看不過。”
開笄那天有三套衣裳,一套是開笄時的衣裳,另外一套是開笄後出來見客,這一套是最爲華麗的衣裳,大紅色的衣裳還用了金線;最後一套是留在家宴時穿的,相對的也淡雅一些。這其中的最麻煩的就是第二套,已經(jīng)修改了無數(shù)次,可是好像怎麼都讓紫芝滿意。她不住的跟那裁縫交涉著,講著哪裡不滿意。
“姑娘,張先生來了。”
終於小丫頭的回話,讓於陽結束了難以忍耐的過程。
張先生是洛氏請來教於陽禮儀的人,說是先生,真正的稱呼應該是張嬤嬤。她原是宮女,離開宮廷做起了教導功勳世家女子禮儀的事情。這種事是很多年老出宮的宮女能選擇又體面又能賺錢的活了。
她今日教的是開笄禮一系列的禮儀。張先生沒經(jīng)歷過這些,她只是將在旁人家所見到的同於陽述說一遍,再指點了她一些。
讓於陽覺得奇怪的是,今日的課程很快,張先生也沒多的話,講解後,看了於陽的行禮後便提出今日可以早些結束。
“我能教的都已經(jīng)教給姑娘了,剩下的姑娘多練練便好。”張先生的解釋讓於陽有些無法接受。怎麼突然就說能交自己的都交了,還說自己平日都做的很好,只要多練練便好。前日還說自己什麼都不懂,對自己哪裡都瞧不順眼的人,今日就跟變了一樣,這裡面有什麼事?或者是認爲自己是朽木?餘下的只願意應付自己不成?
於陽揮了手,向紫芝使了個眼色,紫芝也是明白,張先生告辭離去,是要送些東西的。她想了想,想著太太待會還會再給的。她便做主取了兩匹料子、兩個荷包送過去。
“這荷包是我親手做的,還請先生不要嫌棄纔是。”
荷包並不是單一地荷包,裡面還放著幾枚金錠子。
張先生看了眼紫芝送過來的荷包,面上到緩和了些,伸手取過荷包,瞇眼瞧了瞧那上面的花樣:“我瞧著這有些像宮裡頭的花樣?”
於陽靦腆的低頭應了:“是。韓師傅來教的。”張先生不喜歡錶演旁人,又喜歡謙虛的人。她若是說你好,你也不能說自己就是好,只能說自己還不好。若是實在不會說,就表現(xiàn)的靦腆些,讓她覺得你是被表揚後感覺羞澀。
於陽的迴應讓張先生比較滿意,仰頭想了想:“韓?莫非是以前尚衣局的韓金蓮?”
於陽搖了頭:“我並不曉得韓師傅叫什麼?”
張先生表現(xiàn)出一絲失望,她覺得於陽這樣的姑娘實在……學了那麼久竟然連教自己的人都不曉得姓什麼,叫什麼,甚至連在什麼地方做事都不曉得。這樣的人……也難怪是……黔國公夫人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找回來的丫頭,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從上到下看去,怎麼都是個鄉(xiāng)下丫頭。
於陽哪裡曉得張先生在想什麼,只是含笑的坐著,儘量的讓自己表現(xiàn)的大方得體,不管如何,最後一面總要讓旁人留個好印象。
紫芝卻是道:“想來不是先生認識的那位韓師傅。這位韓師傅大約三十多歲,並未聽過她以前在宮中待過。到是聽說,她有位姑母,以前是宮中出來的。”
張先生點了頭問了那位韓師傅什麼時候回來,便起身告辭。
“這人,只跟姑娘說,卻不直接跟太太說,明顯是看姑娘好說話。怕到了太太那,會說,是姑娘不想學之類的。”紫芝衝著那位張先生的背影道。
“誰不想學了?”洛氏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紫芝頓時一驚,忙轉過身:“太太。”又看了大門口,張先生的背影一驚消失了。紫芝忙上前攙扶住她,“太太,您怎麼過來了?”
洛氏笑著伸手向於陽:“我聽說你這裡沒事了,便過來瞧瞧。”洛氏很自豪的道,“都說我外甥女聰明,這些日子便學好了。”
於陽被洛氏誇的有些心虛,這次她是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那些人都是打著宮裡頭的名號想多混些錢,總是說姑娘們這不好那不好的。想我這才說,宣城伯家的兩位姑娘也要請人教禮儀,她便急著辭了去。”
於陽不解地看著洛氏,宣城伯不過是個伯,難道去那家比黔國公府給的還要多麼?
洛氏笑了笑:“果然是什麼都不曉得。明日我要來同你說說這些,不曉得這些,日後可怎麼辦?宣城伯家的兩位姑娘如今才七歲,小孩兒學的慢,她至少能教個兩三年,你如今多大了?”
於陽不由地笑了,還以爲這宮裡出來的老嬤嬤多厲害,其實也是掉到錢眼裡了。
洛氏笑著坐下,命丫頭拿過一隻匣子:“這是給你開笄用的。雖說是銀簪,但卻是我孃家母親留給我,說是要留給我女兒用的。如今就留給你吧。”
於陽開了那匣子,那銀簪,居然同穆時風給自己的一樣。可是,穆時風給自己的簪子被她貼身收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