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媽,吳大媽,聽說紅梅姐回來了,我和一隊,二隊的隊長都過來看看。”走在前面的是個虎頭虎腦,身穿著洗得發毛的藍卡幾中山裝的小伙子。
吳大媽只得把門拉開,把人迎了進來。
大隊長王永進約四十多歲,是一個黑臉膛,一身粗布衣裳,頭上扣著一頂沒有帽徽的軍帽的男人。
二隊長王永富小眼稀眉大鼻頭,厚厚的兩片嘴向外翻起像兩條香腸似的。
三個人走進來之后,就自來熟地圍著吃飯的小桌子坐下了。
“紅梅姐,到了有一會兒了吧?我一聽說就趕來了,我們得代表一隊二隊的鄉親好好感謝感謝你啊!”中山裝的小伙子一臉堆笑。
王紅梅支支吾吾地應了一句:“王小毛兄弟好。”只字不敢提藕的事兒。
王永進和王永富兩個都是老實人,坐下之后,就只顧著沖王紅梅笑了,啥話也沒說,全由這王小毛來代替。
王小毛是村里的書記員兒,上了幾年學,算是小王村中有文化的的人了,當了好幾年的書記員了,經常跑鄉里,也學會了打官腔。
“紅梅姐啊,你為咱小王村做出了這么的貢獻,解決了鄉親們一年的口糧問題,你就是咱小王村今年的衣食父母啊,大家可都指著你和萬峰營長過日子哩。
你可別跟毛兒客套,這是塘里剛打上來的新鮮魚,還是王叔親手打上來的,留著給你們晚上吃。
我和永進永富叔初步商量了一下,決定放王叔半天假,讓他回來陪你們吃餐飯,見見我們小王村的大功臣。
王叔這會兒去打酒去了,我們就先過來了。”
“毛兒,來,嬸有話要說,這個事情是這樣子的…”吳大媽打定了主意,要把這事兒說穿,紙總是包不住火的,既然隊里的領導都在,就趁現在說清楚的好。
“大媽,你要說啥?”王小毛樂不可支地湊了過來。
吳大媽深吸了一口氣,神情變得堅毅無比。
她知道,她這話一說出去,眼前這些笑臉立馬就得消失。
全村的人都會覺得被她們家的人耍了一通,從滿心感激變成滿腹的憤慨。
大媳婦兒的牛皮吹出去了,得由她這個做婆婆的人來戳破,大媳婦兒那邊也一定會不依不饒的鬧上很久。
看到吳大媽的臉色十分不對勁,王小毛的心頭一跳,又看了看旁邊一臉憂愁的王紅梅,他的眉毛瞬間皺了起來。
只有王永進和王永富依舊還笑呵呵地坐著,一點也沒感覺到這古怪的氣氛。
林小滿就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笑瞇瞇地伸空碗問:“吳大媽,還有面么?”
吳大媽下意識地就回答道:“還有一點,我這就給你夾去。”
林小滿把吳大媽支到灶臺邊去了,又沖著王小毛等人笑了笑,不緊不慢地問:“今年小王村的藕能產多少?”
王小毛不認識林小滿,只顧著打量她,一時之間就沒作聲.
王永進伸出一個巴掌比劃了一下,“五千斤怕是有的。”
林小滿飛快地在腦海里計算著,5000除以10就是500,唔,應該可行。她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解決眼前的難題.
“蓮藕可是個好東西,一定會有人來收的,你們就放心吧。紅梅姐之前也跟我說過這事兒,你們感謝她,確實是沒錯的。”
王紅梅震驚地看著林小滿,不知道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是誰?”王小毛忍不住問。
“我和紅梅姐一樣,是一名隨軍家屬。我男人和萬峰一樣,也是營長。”
王小毛聽了這話,立馬眉開眼笑地說:“那就借你吉言了,剛剛是我會錯意了。
我見紅梅姐和吳大媽都愁眉苦臉的,還以為這事兒出了什么差錯呢,現在聽姐這么一說,立馬心頭大定。”
王小毛三人落實了這件事,又小坐了片刻,王紅梅的爸爸王大力就回來了,小老頭子枯枯巴巴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笑顏,手里提著一瓶小酒,死活要留王小毛王永進王永富下來吃個晚飯。
王小毛推說社里還有事兒,下午還得記工分,拉著王永進和王永富就走了。
王大力家有幾顆余糧,王小毛還不清楚啊?
他們三人要是留下來,只怕得把王大力老兩口好幾天的口糧都給吃掉,之后,吳大媽就只能喝米湯度日了。
一家人一家事兒,王紅梅這次肯出力,游說萬峰收下小王村的新藕,已經夠仁義了。
他們要再留下來,把人家的口糧都吃沒了,就太不像話了。
這一點,王小毛還是知情識趣的。
后來發生的事,吳大媽就沒看明白,她不過就去灶臺給林小滿加了碗面,回來后,她就一直沒能插得上嘴,全是林小滿在和王小毛說話。
吳大媽想上前說幾句呢,王紅梅暗中又伸手拉了拉她,示意她先不要說破。
現在外人都走了,吳大媽終于忍不住開口問林小滿:“姑娘啊,這事兒我和紅梅商量的時候也沒避著你,明明打算說破的,你咋又給圓回來了?”
“我是見著您和紅梅姐騎虎難下,要是真說破了,你們這家人的日子,那就更是難過了,所以才想了個辦法,替你們解決了這個難題。”
王紅梅想了想,還是有些擔憂,林小滿是賴婚賴上的徐衛國,之后又鬧出了一攤子事兒。
就昨天,徐衛國還黑著臉把林小滿叫回屋關起門來收拾了一通,而且徐衛國這人一直都很正直,從來不會徇私,再加上對這個媳婦兒也不是那么待見,林小滿把這事兒攬上身,會不會是惹火燒身啊?
林小滿一直都在細心的觀察王紅梅,原本她以為,王紅梅和媽媽當著一個外人的面商量這件事兒,可能也是想讓她出頭的意思,可是看到王紅梅是真心實意地沒往那方面想,心里就更舒坦了。
誰都不喜歡被別人趕鴨子一樣趕上架,她愿意出手幫忙,那是她心甘情愿,林小滿只喜歡做符合自己意愿的事。
哪怕這件事情再難,只要是她決定要做的,她就會排除萬難,搞定它。
“哎呀,紅梅姐,你就別想那么多了,就當是我白拿你們家土豆種的謝禮。
我真的有辦法,你就瞧好吧。”林小滿十分自信地說。
冷不丁的,林小滿突然聽到有人在冷笑,抬頭一看,吳月和一個手里端著旱煙槍的老頭,就站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