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欣心頭一緊,馬蕓的預感果然沒錯,他們兄弟這時候來一定是為了黃射的事,于是故作驚訝地問道:“二位先生這么晚了來找劉某,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蒯良、蒯越異口同聲地說道:“回主公,我二人是為黃射而來。”
劉欣心中冷笑,果不其然,卻露出一臉的茫然,問道:“黃射?那是什么東西?”
蒯氏兄弟對望一眼,蒯良拱了拱手,說道:“主公,黃射不是東西,他是江夏太守黃祖的兒子,就是今天下午沖撞了夫人,被抓回來的那個人。”
原來,今天與黃射同游襄陽城的還有另外幾個富家子弟,黃射體胖,走得慢,漸漸地便落在了后面。正因為他落在了后面,才碰巧見到了馬蕓一行,一時色迷心竅,跑到了大道對面,于是就發生了后來的一幕。
黃射這次到襄陽也是采辦年貨來的,上午他便將一切應用之物采買停當,交給幾個家奴放在客棧里,自己則應幾個平日里交好的公子哥兒所約,來逛逛這幾條被他們稱為“女人街”的所在,看看能不能碰上艷遇。臨近春節,這幾條街上果然是萬紫千紅,看得他們目不暇接,等那些走在前面的公子哥兒發現這邊吵鬧起來時,才知道胖子走丟了。有那眼尖的,早看見與胖子發生爭執的那幾個女人,竟然是州牧大人的夫人們,哪里敢上前相助,只得怏怏而回,將消息告訴黃射帶來的家奴了事,反正這忙他們是幫不上了。
這些家奴都是大驚失色,若是公子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也都不用活命了。里面有那老成持重,知道黃家與襄陽蒯家、蔡家都有些交情,便跑到了蒯良門上求救。恰逢蒯越從南郡回來準備過年,正在蒯良家中閑談,得知此事后,也堅持要與蒯良一道來見劉欣。
劉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恨恨地說道:“原來是那個死胖子!哼!他竟敢在襄陽大街上公然調戲我的夫人,毆打我的女兒,我已經決定了,明天拿他點天燈!”
蒯良、蒯越齊聲說道:“主公,萬萬不可!”
“哦?”劉欣滿面疑惑地看向蒯良,說道:“子柔,你說說,有何不可?”
蒯良心中好一陣腹誹,什么女兒,那又不是你親生的,這個朱氏還真是個禍水,當初害了陳杰一家,現在因為她的女兒,恐怕黃射也是兇多吉少了,臉上卻平靜如水,拱手說道:“回主公,黃射雖然有過,卻罪不致死。依屬下的意思,念其初犯,不如狠狠地訓斥一通,叫他出錢贖罪,讓其回家之后閉門思過。”
劉欣冷哼一聲,又看向蒯越,問道:“那么,在異度先生看來,這件事該當如何處置?”
蒯越雙手一拱,不慌不忙地說道:“回主公,屬下以為,家兄的處置欠妥。江夏黃祖素來不肯遵從主公號令,現在他的兒子落在了主公手上,怎可輕易將他放回。主公可以用黃射為質,逼黃祖就范!”
劉欣倒是大感意外,敢情這兄弟二人不是一條心啊!其實他不知道,蒯氏兄弟在處理事情上,意見常常相左。蒯良一直提倡仁義施政,當然了,他的仁義更多地是傾向于那些士族世家的。而蒯越卻不同,他奉行的是利益至上主義,而且出手果斷,不留情面。歷史上,荊州一帶宗賊橫行,他幫助劉表誘降了五十多個宗賊,卻不顧蒯良的勸說,將他們全部殺掉,沒有一絲手軟。蒯越看得很清楚,劉欣現在已經在荊州站穩了腳跟,也深得民心,蒯家的未來必須緊緊地依靠著劉欣這棵大樹,他認為自己這樣做不是針對兄長,而是為了蒯家的長久繁榮著想。更何況,蒯越對黃祖本來就沒有什么好感,在他的眼里,黃射只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罷了。
正在此時,沮授也奉召前來,他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也拱手說道:“回主公,屬下認為,這黃射既然在主公的手上,事情就好辦多了。主公可以給兩條路讓黃祖選擇,要么將他兒子的尸首拖回去,要么讓出江夏,舉家遷來襄陽,主公可允他做個安樂富家翁。”
蒯越頓時對沮授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公與先生,心腸比自己還狠,自己只是想讓黃祖能夠低頭,他卻是要將黃祖連根拔起啊!
蒯良頓時有了一種獨木難支的感覺,卻仍然不死心,嚅嚅地說道:“黃祖在江夏頗有人望,貿然施壓,恐怕會適得其反,還請主公三思。”
蒯越不屑地說道:“兄長此言差矣!黃祖在江夏再有人望,難道還比得上主公在荊州的人望嗎?恐怕江夏的老百姓早就盼著主公的仁政能夠施行到那里了!”
他這話說得一點不錯,黃祖的人望大概也只能停留在江夏的士族世家當中,老百姓們早就盼望著新的租稅政策有一天也能夠在江夏實行起來。
這時,門簾一挑,張機匆匆走了進來。劉欣不再和他們說話,趕緊站起身問道:“仲景,情況如何?”
張機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說道:“回主公,大少爺只是受了些驚嚇,我剛才用了幾針,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劉欣松了口氣,又問道:“那夫人和小姐呢?”
張機答道:“回主公,大夫人、二夫人都沒有什么問題。大小姐震傷了肺腑,我已經開了方子,需要臥床休養一段時日。只是三夫人她……”
劉欣心神一斂,厲聲問道:“三夫人怎么了?”
張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唉,三夫人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這次受了驚嚇,動了胎氣。屬下已經用了個安神保胎的方子,但能不能奏效,還看三夫人的造化了。”
劉欣臉上神情變換,漸漸的已經是怒容滿面,狠狠地說道:“子柔,既然你來幫那死胖子求情,想必和他家有些交往。你帶個信給黃祖,我可以放他兒子回去,不過他兒子的兩個頭只能帶回去一個!”
蒯良聽到張機的話,心中已是一涼,三夫人是誰他是知道的,那是蔡邕的女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不要說主公那里了,光是蔡邕這一關就過不去,看來這個說客是當不成了,只得忐忑地說道:“屬下遵命。只是黃射只有一個腦袋,哪里來的兩個頭呢?”
劉欣冷冷地說道:“他上面一個大頭,下面一個小頭。如果他想要保住上面那顆大頭,就割了下面那只小頭,如果想要留下下面那只小頭,就砍了上面那顆大頭。”
蒯良聽了半天,終于弄懂了劉欣說的這一長串繞口令,那意思就是說黃射要么死,要么就做個閹人。但他這時候可不敢再在劉欣面前多說什么,只得唯唯而退。沮授、蒯越、張機也紛紛告退,各自準備去了。
劉欣不及和他們道別,急急地趕回后宅,直奔蔡琰的房內,只見她躺在床上,面色蒼白,臉上淚痕猶自未干,馬蕓正坐在床沿上好言安慰著。
馬蕓扭頭,看見劉欣進來,暗暗嘆了口氣,說道:“老公,這次都怪我照顧不周。”
劉欣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說道:“誰也不能面面考慮周全,哪里想的到在襄陽也會發生這種事呢。琰兒的情況怎么樣了?”
剛剛止住哭聲的蔡琰,聽到劉欣問起,眼淚忍不住又流了下來,抽泣道:“老公,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劉欣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聲說道:“沒事的,有張先生一代神醫在此,不會有問題的。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心休養,記得按時吃藥。”
安撫了好一會,蔡琰的心情才平復下來。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對她意義重大,她最終能夠嫁到劉家,也算是帶著使命來的,如果有個意外,叫她如何能夠安心。
劉欣囑咐馬蕓好好照看著蔡琰,又匆匆來到朱倩房里。
劉蕊坐在床上,正愁眉苦臉地面對著一碗濃濃的藥湯,朱倩雙眼含著淚,耐心地勸說著。
劉欣從朱倩手里接過藥碗,說道:“我來吧。”
劉蕊眨巴眨巴著大眼睛,眉頭捻成了一條線,小嘴嘟得老高,抽泣著說道:“爹,太苦了,蕊兒不想喝。”
劉欣嚴肅地說道:“不吃藥怎么行呢?要是蕊兒再不聽說,爹的故事就要徹底斷更了!”
劉蕊這才極不情愿地咽下一口藥湯,吐著小舌頭,連聲叫道“苦,苦,爹,我要糖人。”
劉欣趕緊繼續哄道:“乖,把藥全喝了,我給你做十個糖人兒。”
良藥苦口,不要說劉蕊,就連蔡琰也不大肯乖乖吃藥,非要劉欣左勸右勸才能勉強咽下。劉欣沒有辦法,連續五、六天都呆在府中,哄了劉蕊哄蔡琰,哄了蔡琰再來哄劉蕊,好不容易才將她們兩個應付過去。
張機也是每天準時來到府上為她們二人復診,終于對劉欣說道:“恭喜主公,夫人與小姐都已經沒有大礙,不需要繼續服藥,只要靜養一段時間就行了。”
劉欣心上的一塊石頭這才落了地,卻見蒯良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手里拿了一份書簡,嚷道:“主公,江夏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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