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凝視著羅睺張近在咫尺,充滿魅力的面龐,心中有了一絲恐懼與不甘。
離得這么近……這柄鋒銳的槍尖,應該會刺穿她的頭顱吧?
她不怕死,但她不甘心功虧一簣,明明馬上十二都天神煞大陣就要成型,可以召喚出盤古真身,拯救整個洪荒了,為什么……羅睺身子一偏,槍尖被縈繞周天星辰的大鐘擋住。
明夕玦顧不上擦拭嘴角的鮮血,長劍已指向羅睺:“戰斗還沒有結束。”
羅睺輕輕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滿是諷刺與譏笑的意味,明夕玦的眼中卻只有戰意,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怒。
他們兩個都明白,羅睺一定不會殺后土,因為除了后土,再沒有誰會選擇為人族而犧牲,身化六道輪回。但他們也都清楚,后土才是十二祖巫的核心與靈魂,只要攻擊后土,十二祖巫一定會提前發動十二都天神煞大陣,這對羅睺來說是好事,對明夕玦來說卻是壞事。因為這就意味著,明夕玦無法見識到真正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陣,更無從估算這個陣法與完全版的周天星斗大陣相比,到底哪個更強。
果然,帝江、奢比尸、燭九陰等大怒,他們催動潛藏于血脈深處的濁氣,耗費全部巫力,提前運轉陣法,其余祖巫也不得不加以配合,五官輪廓模糊的巨人重重一揮斧子,明夕玦與羅睺同時縱身一躍,逃離巨人的攻擊范圍。
諸位大能聯手也沒有攻破,強到離譜的結界,在這威力絕倫的一斧下,竟有如干涸的大地一般迅速龜裂,下一秒,分離崩析。
帝俊金色的眸子仿佛蘊藏萬年不化的冰雪,勃發的怒氣簡直要將他的血液燃燒殆盡:“十二祖巫……好個恩將仇報的十二祖巫!”
聽見他這咬牙切齒的話語,白澤頓時哭笑不得,他明白,十二祖巫不該在東皇剛救了后土,并為此與羅睺纏斗的時候,不顧東皇陛下的安危動手。但換個角度想,羅睺是何等實力的存在,他難不成會乖乖站在原地讓你打?他被牽制的時候,才是最好的時機,東皇陛下這不也沒事嗎?十二祖巫的選擇,從大局來說才是最正確的啊!
不過,白澤知道自己絕不能對正在火頭上的帝俊說這種話,所以他頗為委婉勸誡:“陛下,眼下最重要的……”
“我當然分得清輕、重、緩、急!”帝俊的神色更冷了。
十二都天神煞大陣果然威力絕倫,羅睺被逼得必須以全部的精力對付盤古真身,無暇攻擊十二祖巫,更沒時間管剛才被他重傷的一眾大能。十二祖巫之前也沒用過這個陣法,一開始的動作不免有些凝滯,但越到后面,動作就越是熟練,也讓羅睺疲于應付。
明夕玦退到安全區域,卻覺得有點遺憾,他還想看看盤古長什么樣子呢!
“真可惜,沒看見盤古父神的長相。”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語氣中的失望之情怎么都掩不住。
明夕玦好奇地轉過身,就看見月白色道袍的青年滿臉失望之色,一點掩飾的意思都沒有,他的嘴角不由暗暗抽搐。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位應該是通天教主……吧?怎么感覺與封神演義中描寫的通天教主差好多?而且現在三清的感情也相當不錯,否則以太上老君的心性,根本不可能加入戰局,還用天地玄黃玲瓏寶塔護著他們,以至于仇恨拉得太多,被羅睺往死里打……該說時間與利益的威力太過強大么?
基于心中那微不可查的一點好奇,明夕玦接過了他的話頭:“是啊!我也覺得很可惜,如果這個陣法成型了就好。”
聽見他們的對話,正在療傷的眾位大能們差點吐血。
喂喂喂,不要以為盤古真身牽制了羅睺,咱們就什么事情都沒有了啊!我們不應該是去保護十二祖巫嗎?你們為什么有時間閑聊啊!
通天教主完全沒感覺到周圍一堆大能的怨念,他興致勃勃地問明夕玦:“你真的是大羅金仙嗎?感覺你比一般準圣強很多呢!”
太上老君睜開眼睛,元始天尊青筋暴跳,對通天教主這樣冒失就追問別人秘密的行為,他們兩個的心里都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明夕玦好笑地看著這一幕,猜到三清回去的話,通天教主大概又要被兩位兄長說教了。
明夕玦一是覺得通天教主這種有話直說的性子很對口味,二是想到他們倆都是未來的失敗者,通天還被親兄弟對付,不免心有戚戚然,所以他微笑著回答:“我也不知道呢!大概我這個大羅金仙比較特殊吧!”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在兩位兄長看來極端“不務正業”,將大部分時間投入在煉器、研究陣法以及戰斗的通天教主,與明夕玦倒是出人意料地合拍。
只不過……明夕玦的視線落到遠處,沒有再說什么。
對于某位已經知道未來的天道代言人來說,他選擇的圣人自然不能與命中注定要死的東皇摻和在一起,如果沾染了巫妖二族的因果,那可就太糟糕了,不是么?
就在他們交談這短短一瞬的功夫,戰局又出現了新的變化!
十二祖巫之前從未召喚過盤古真身,自然不清楚它的威力到底到什么程度,羅睺方才連連后退給了他們極大的信心,是以黑色的巨人為追擊羅睺,竟躍出陣法范圍,離開兇煞之氣最強烈的地方。
羅睺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明亮,葬月槍狠狠刺入黑色巨人的心臟部位,這一招看上去平平無奇,卻擁有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竟將盤古真身生生打散!
盡管兇煞之氣仍舊充盈于天地之間,盤古真身能快速重組,但十二祖巫遭此重大反噬,動作都有些遲緩。混沌鐘與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同時籠罩在十二祖巫上方,明夕玦抓緊了金色的長劍,就想再沖上去,卻在看到與羅睺對峙的紫衣青年之時,右手松了松,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覺。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封神演義里寫的鴻鈞道祖,似乎是老者形象?不對,好像只寫了鴻鈞是一個手執竹杖的道者,沒有具體描寫外貌……于是,這算什么?各方面都不能輸么?
正當他腦補吐槽的時候,帝俊的聲音直接從心底響起:“太一,回來。”
羅睺凝視了鴻鈞手里的造化玉牒幾秒,終于抬起頭望向他宿命的對手,露出貓抓老鼠般既帶著惡意,又極端輕慢的笑容:“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啊!怎么,以為自己得到了造化玉牒,就能夠戰勝我了嗎?”
鴻鈞沒被羅睺的心理戰術影響,他淡淡道:“羅睺,你倒行逆施,必會得到懲罰,戰勝你的不是我,而是天道。”
“啊?”羅睺掏掏耳朵,用一種看外星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鴻鈞好一會兒,才懶洋洋地問,“你腦子壞了嗎?怎么會有這么幼稚的想法?”
已經回到天庭的明夕玦看著這一幕,著實無奈:“羅睺拖時間我能理解,鴻鈞也故意拖時間……原來他還需要十二都天神煞大陣的幫助啊!”
“這是自然。”帝俊緩緩道,“若我沒有猜錯,縱然在三千神魔中,羅睺也屬于頂尖強者,甚至是唆使三千神魔與盤古為敵的存在,否則僥幸活下來的乾坤老祖、九子鬼母等大能也不可能那么恨他。從剛才羅睺的話里就能聽出來,鴻鈞也是三千神魔之一,他從前勝不過羅睺,現在卻得到一件名為‘造化玉牒’的寶貝,才成為羅睺宿命中的對手……且不說長久積累的畏懼之心到底有沒有消除,就從方才羅睺顯露的實力來看,想要速戰速決便是很大的問題。”
明夕玦想想洪荒強者一打起來就是十天半月甚至十年八年,就知道鴻鈞身上的擔子很重:“布周天星斗大陣援助鴻鈞?葬月祭壇怎么辦?”
方才盤古真身打破羅睺施加的結界,位于地上的大羅金仙們已趕往天庭,是以明夕玦有此一問。
不能調動太陰星的力量,又只能使用三百六十五桿大周天星辰幡,還是太陽星力量最弱的夜晚……壓根沒辦法與十二都天神煞大陣比嘛!
“我方才已將破陣的順序告訴了鎮元子與冥河,他們會做完這件事的。”帝俊的笑容自信又張揚,無論身處何處,淪落何種境地,都無法掩飾他的灼灼光華,“想要挽救整個洪荒,沒有我們可不行。”
羅睺、鴻鈞與盤古真身之間的戰斗,不完全版的周天星斗大陣的確沒有插手的余地,但借助周天星辰幡的力量,卻能將太陰星上匯聚的靈氣強行奪取過來。比起整個洪荒的靈氣,周天星斗大陣一一對應星辰奪取的靈氣非常少,所以羅睺沒有發現,否則他最先做的絕不是攻擊十二祖巫,而是先將帝俊解決了再說。
不過,就算再怎么少,也禁不起一次又一次天罡地煞力量的匯聚,據明夕玦估計,在鴻鈞出現前,帝俊少說弄了幾萬道星辰之力匯聚的閃電下去,消耗的靈氣很是可觀。
這也是帝俊為何不參與戰斗,整個宸月之夜都在主持陣法的原因。
眼下鴻鈞與盤古真身牽制了羅睺,帝俊便可以毫無顧忌地使用小型周天星斗大陣,大規模將太陰星上的靈氣轉移到三百六十五周天星辰上,再變著法子鎖定、遲緩羅睺的動作,就算羅睺發現了,他也絕對沒時間找帝俊麻煩。
帝俊從不會將自己的性命交到別人手上,更不會讓別人成為自己的希望,他知道“劇情”,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指望過鴻鈞。根據他的計算,只要羅睺被牽制一個時辰,讓他使用小型周天星斗大陣,到第一縷晨光升起的時候,就算羅睺沒死,葬月祭壇也沒被徹底破壞都無所謂,因為太陰星上的靈氣,已經不足以毀滅整個洪荒了。
謀定后動,算無遺策,這就是妖皇帝俊。
心生驕傲的同時,明夕玦不知為何,卻想起了一句話。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