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混到高層的人，各個都是最頂級的人精，最多是各有所長，但絕不會有傻子。

但是要注意，是自己混上去的人才算，那些倖進之徒，被人一眼看中提拔上去的溜鬚拍馬之輩不在其列。

其他單位裡或許有，但克格勃裡不會有這樣的傻子。

所以，柳德林斯到底是怎麼回事，其實在場之人都清楚的很。

不是他們相信柳德林斯是被陷害的，而是他們知道在這個敏感的時刻，流出這個視頻就是有人想搞柳德林斯而已。

不是所有人都樂於落井下石，因爲他們知道就算柳德林斯沒了機會也輪不到自己，可爲什麼原本還是柳德林斯一方的人，此刻卻沒人開口替柳德林斯說句話呢？

原因很簡單，要自保。

爲什麼要自保，因爲總統的態度。

所以這不是什麼必須有多麼高深的眼光才能看出來的局，而是柳德林斯的罪證被關鍵時刻揭發出來，而總統沒有選擇立刻壓下去，那就沒人敢替柳德林斯說話。

而一衆副局長不替柳德林斯說話，卻有人跳出來想徹底解決柳德林斯，那麼就反過來影響了總統的判斷。

你柳德林斯上不能取信總統，中不能團結同僚，下不能掌控下屬，就這麼點事兒還會被人拍到捅出來，要你何用？

所以這不是一個陽謀，卻是一個死局。

但是也有能打破死局的方式，這個方式就是死。

柳德林斯可以被調查，但他不能死。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能不能破局，就看能不能對自己下得了狠手了。

當然，要是亞歷山大不肯配合，那柳德林斯流血流死了也沒用，死也白死，可是他要能說動亞歷山大幫他，讓他沒死，還成功見到了特使，把自己的委屈告訴了總統，那就又不一樣了。

高端局，真的是高端局，沒人能制定好計劃之後就一切順利的執行下去，因爲每一個局中人都在傾盡全力破局。

現在發生的事情，是超出了預料和計劃的，在高毅他們的計劃中，沒有柳德林斯拼死自證這一步，也沒有柳德林斯拼命拉攏亞歷山大這一步。

是亞歷山大隨機應變，自作主張。

還是那句話，能進這個局的沒有傻子，而亞歷山大更不是沒有應變之力的蠢材。

改變原計劃，幫柳德林斯上位？

這個念頭自從柳德林斯用碎瓷片割開自己的脖子那一刻，就在亞歷山大腦子裡浮現了出來。

而在特使飛快的跑來親自救助柳德林斯，弄了自己一身血之後，這個念頭就已經成了亞歷山大已經開始執行的新計劃了。

柳德林斯說亞歷山大是不管誰當局長都要被清洗的對象，這個沒錯。

說誰得利都跟亞歷山大無關，這個就錯了。

從現在開始，誰得利，那得看亞歷山大肯不肯點頭。

所以不是誰得利都跟亞歷山大無關，而是亞歷山大能決定誰最終得利。

亞歷山大已經完成了他的使命，他替柳德林斯傳遞了消息，雖然他這麼做有些惹怒尼克雷。

亞歷山大本可以悄悄的通知尼克雷，可以等柳德林斯死了再說，甚至可以幫柳德林斯更快的死去。

可亞歷山大偏偏讓特使知道了。

尼克雷倒是沒想非讓柳德林斯去死，因爲誰接任都跟他無關，可是亞歷山大這麼一搞，就讓局面更加混亂了。

“會議結束，大家回去吧。”

尼克雷不滿的看了亞歷山大一眼，然後他板著臉道：“你怎麼做事的？怎麼能讓柳德林斯副局長自殘的？”

亞歷山大一臉的羞愧，什麼都沒說。

辯解？

這是跟上司辯解的時候嗎。

再說了，上司怪罪，默默的受著就行了，總得有人爲沒看住柳德林斯的自殘而複雜，亞歷山大不承擔這個責任，難道還要讓局長尼克雷承擔嗎？

尼克雷依舊滿臉不悅的道：“你放下手上的工作，等候調查，未得到命令不許離開，回去等候調查吧。”

亞歷山大一臉無奈的離開了會議室，從現在開始，他作爲黑手套的使命大概解除了。

是壞事嗎?

不一定。

借一個小過錯，停職，等候調查和處理，看起來像是卸磨殺馿，可誰又知道這是不是尼克雷暫時把亞歷山大推出風暴眼呢。

很難說的。

這件事只能以結果爲準。

亞歷山大搞不清楚尼克雷的想法，甚至尼克雷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可能出發點是好的，可隨著局勢的變化，結果變成了壞的。

結果是好的，那就是尼克雷念在亞歷山大多年替他效勞的份上拉了他一把。

結果是壞的，那就是卸磨殺驢，沒有其他好講。

亞歷山大離開了會議室，他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他拿起了電話撥了過去。

“柳德林斯自殺，但是死不了，他知道自己當不上局長了，可他要拉有嫌疑的人一起下水，而他即使失去局長的位置，也能保住副局長，可被他盯上全力攻擊的人，卻是連副局長的位置都可能保不住，而柳德林斯許諾會幫我。”

不帶什麼感情色彩，亞歷山大呼了口氣，繼續道：“我負責看管柳德林斯，他能有機會自殺是我的過失，而我還替柳德林斯傳了話，這個瞞不過任何人，所以我現在被局長停職了，等候調查。”

幾句話就把自己的處境說的很清楚了，然後亞歷山大低聲道：“現在，我的處境很微妙。”

高毅也是無奈。

這種高端局，就沒人肯乖乖的按照劇本走啊。

沉思片刻，高毅低聲道：“轉而扶柳德林斯上位？”

亞歷山大呼了口氣，低聲道：“柳德林斯有自己的人，我就算幫他，也不可能進入他的核心圈。”

“他可以失去自己的核心圈。”

亞歷山大不是被人一說就信的主，但他發現自己還是格局小了。

高毅這傢伙想的是可以趁機剷除柳德林斯的心腹。

心腹嘛，怎麼可能會多，有一個人就夠了，兩個人就很不錯，有三個可靠好用的心腹，那就超級牛人了好吧。

高毅覺得不能對柳德林斯這個級別的人下手，但是要清理柳德林斯的心腹手下還是可以的。

當然，看情況。

永恆不變的主題，看情況，看局勢，沒有一成不變的計劃，即使局勢是變化的，那應對方式當然也是變化的。

亞歷山大呼了口氣，他想了想，低聲道：“柳德林斯太強了。”

一般人跟不上這樣的對話節奏。

可是高毅跟得上，也不知道是天賦過人，還是這種事見的多了之後把能力培養出來了。

亞歷山大的意思是柳德林斯這個人確實很厲害，確實很強，就算幹掉了他的心腹，也不太可能控制局勢，更不可能說控制柳德林斯，把他當成一個傀儡了。

高毅在局中，但他現在是外圍旁觀者，亞歷山大纔是深入局中的人，所以高毅不可能替亞歷山大做出決定，這種事，只能靠亞歷山大自行觀察，自行判斷。

“我覺得現在可以繼續旁觀，等局勢明朗再做出決定。”

亞歷山大低聲道：“我現在要等候調查，有些事就不太好做了，這個有點麻煩。”

高毅立刻道：“如果真的很難做出判斷，可以問尤里，如果有些事你不方便做，只要你能傳出話來，我會替你完成。”

高毅的意思是繼續坐山觀虎鬥，不急著做出選擇，但真的需要孤注一擲了，那也沒關係，他會頂上去的。

高毅給予了亞歷山大最大程度的尊重，還有更寶貴的支持。

這特麼纔是一個盟友該有的模樣啊。

亞歷山大心中暗歎，怎麼尼克雷就不能有這樣的氣度和風範呢？

“我聯絡一下尤里，先這樣，如果我和外界的通訊斷絕，那就只能尤里替我傳話了，如果尤里不可靠……”

亞歷山大遲疑了片刻，然後他低聲道：“那你們就趕快跑吧，我不保證自己能守住秘密的，我唯一可以保證的，是十二個小時內絕對不會把你們供出來。”

“好的，我知道了，祝你好運，另外，我覺得事情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沒什麼好說的，也沒什麼真正可做的，亞歷山大掛斷了電話，他思索了片刻，覺得確實該找尤里談談。

現在算是被下了禁足令，雖然尼克雷沒有明說，可是等候調查，那就不能亂走。

不過亞歷山大不對尼克雷報什麼希望。

寄希望於尼克雷念舊情無異於自尋死路，有這個時間，當然要自謀生路，畢竟尼克雷要是念舊情的人，亞歷山大又怎麼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呢。

所以亞歷山大直接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就跟尼克雷已經下臺了似的，他直接去找尤里。

亞歷山大敲了敲門，然後他就聽著尤里道：“請進。”

亞歷山大開了門，尤里端坐在椅子上對他微笑道：“你是做出了決定，還是無法做出決定？”

“我沒辦法做出決定，現在還在等，但我處境開始變壞了，可能會失去和外界的聯繫，所以我想請你在有需要的時候，代我和園丁聯繫。”

亞歷山大很誠實，然後，他非常嚴肅的道：“當然，如果你現在能給我一些指引那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