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電視局的副局長劉去冬出事了,確切點說是劉去冬和他老婆出事了。吃了晚飯兩口子到大街上散步,馬路上車太多兩口子怕不安全,連人行道都不沒敢走,只在花壇邊上溜達(dá),沒想到一輛三輪車遠(yuǎn)遠(yuǎn)地飛馳而來,沖過人行道闖過花壇,眨眼工夫就把劉去冬兩口子撞到墻上去了。當(dāng)時,劉去冬暈了,老婆的腸子被擠了出來,送到醫(yī)院搶救了三個多小時,誰也沒搶救過來,都死了。
后來知道,開三輪的那司機喝醉了,撞了人他還不知道,讓警察弄到拘留所一天一夜才醒過來。
李逵和劉去冬是好朋友,卓敏和劉去冬的老婆因為都在一個醫(yī)院,也挺好的,所以兩個人一聽劉去冬兩口子出了事都挺震驚,本來互相不說話的也說話了,接到讓他們參加追悼會的通知,兩個人就趕快打車去了殯儀館。
劉去冬的女兒良良在濟南讀大二,劉去冬兩口子搶救無效之后,劉去冬的弟弟親自開車和老婆去濟南接回了侄女。一路上不敢跟孩子說家里出了大事,只說媽媽身體不舒服想她了。車進(jìn)了沂州城,不說不行了,當(dāng)叔叔把車開到搶救劉去冬兩口子的沂州市第三人民醫(yī)院門診樓前把車停下來,忍了好幾忍沒忍住,頭往方向盤上一拱嗚嗚地哭了,說孩子,你要堅強,你爸和你媽病得很厲害……。當(dāng)嬸子的更是控制不住自己,摟住良良大哭不止。聰明的良良就知道爸媽出大事了,傻了般任嬸子抱了足有10分鐘,然后瘋了般推開車門,扯破嗓子喊著爸爸媽媽就沖進(jìn)了醫(yī)院……
過春節(jié)的時候,李逵和卓敏在劉去冬家里見過良良,秀長的身姿,白晰的皮膚,一副美麗而朝氣蓬勃的樣子。如今在殯儀館里再見到良良,夫妻倆都不敢認(rèn)了,好好的一個孩子瘦的沒了人形,頭發(fā)散亂,表情木吶,目光呆滯,完全不是從前的那個良良了。卓敏迎上去一把摟住孩子,哇地一聲就哭了。
從殯儀館往回趕的時候,天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春雨像悲傷的淚,本來夫妻倆的心情就很深重,這樣一來就更沉重了。出租車跑呀跑呀,良良的影子老是在眼前晃啊晃。兩個人什么話也不說,只是不約而同地想, 假如這樣的災(zāi)難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該怎么辦呢?
回到家,在李逵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卓敏一下子撲進(jìn)了他的懷里,卓敏哭了,卓敏說,李,我想好了,我不逼你要房子了,人活著什么最重要啊?平安最重要,健康最重要。劉去冬這些年多得意啊,升了官,一百五十多平方米房子住上了,女兒沒費勁就考上了山東大學(xué),一家人真是幸福,可是出了這樣的大事,什么也沒有了。你說日子過得那怕窮點,吃得住得那怕差點,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樂樂,不比什么都強啊。
李逵緊緊地抱住卓敏,他也流淚了。李逵說,你總算明白過來了,你總算明白過來了。
這天下午,正好卓敏不上班,就硬是坐上李逵的摩托車跟李逵一起去學(xué)校接回了女兒。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高興地瑤瑤左邊親一口爸爸,右邊親一口媽媽,說,你們要是天天這樣就好了。然后就揭發(fā)班主任朱老師,說王啟陽的媽媽在聯(lián)通公司上班,給朱老師弄了個手機,朱老師就對王啟陽特別好,上課不注意聽講也不批評她,下了課還跟她一起玩。我在上課的時候就說了一句,“老師我鋼筆里沒水了”。很正常的一件事,朱老師就大聲地喝斥我:“早干什么了!”她怎么這樣啊!卓敏這時顯得特別寬容,摟著女兒說,咱不跟老師計較,老師向著王啟陽不一定是好事,慣出毛病來就不好改了。你只要好好學(xué)習(xí),用自己的學(xué)習(xí)成績讓老師知道你比王啟陽強就行了。
回到家,三口人高高興興地吃了晚飯,然后就到小區(qū)里的小公園里散步。李逵和卓敏的話題還是沒有離開劉去冬一家,心里卻感覺特別知足,健健康康地活著多好啊,還想什么呢?
但是,僅僅過了幾天,卓敏的想法就又變回去了。
后來,李逵在他的小說中說了這樣一段話:人生中有很多偶然事件會讓你一時沖動,產(chǎn)生脫離凡俗的思想,但是,這種思想往往禁不住世俗的沖擊,事情過去之后,當(dāng)生活回歸到了現(xiàn)實的軌道上,往往是一切該怎樣還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