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顧立輝忽然之間發現往他這個病房來的醫生、護士、閑雜人等忽然多了起來，而且多數人目光都會往他身上停留，然后站的遠遠的對著他指指點點。

他感覺自己都快跟動物園的猴子一樣成了大家圍觀的動物了。

這還不算，接下來的變化開始叫他更加的不自在起來。原先，跟他同一個病房的病友和家屬還會對著他笑，偶爾順手幫他點小忙比如帶個開水什么的，忽然之間也對他避之唯恐不及起來。就連護士再來給他換藥都再沒半點好臉色，動作更是粗魯了許多，對他的態度冷冷的不說，還一副猶如秋風掃落葉一樣帶著刺骨的寒意。

“大姐，怎么回事，媽去哪了？這兩天怎么都不來看我了？”大家的變化叫顧立輝很煩躁，這會兒看見他大姐來給他送了飯后又著急著要走，趕緊叫住她。

“媽，她--”

顧錦華遲疑了一下看看周圍又看看顧立輝，支支吾吾：“媽，她，身上不大舒服。”

“是不是爸又--”顧立輝聽懂了，他眼角的余光掃過周圍看見他這邊來人就注意力都放過來的人，到底沒把話說完。他心里很是惱火，估計他爸這回又不知道為什么把他媽打的下不來床了......早不打遲不打偏偏在他住院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打，這是也不叫他好過了是不是？

“你趕緊吃飯吧，我中午的時間有限，晚上給你送飯過來的時候再說。”顧錦華顧不上跟他多說，丟下話匆忙就走了。為了送這頓飯她自己都還只啃了一個饅頭餓著肚子呢。這也不完全是時間真的不夠，還因為她身上沒啥多的錢再買一份飯了。晚上的飯倒是不愁，也不用再去食堂買，她是回家直接多煮了大弟的份然后吃完了再送來醫院。

“你晚上早點來，別總顧著自己吃完了才來。”顧立輝看她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病房門口忍不住叫了一聲。心里很有些不滿，就送個飯大姐每次不到天黑透了都不會出現的。她怎么只顧著自己吃完了才來，就不能先給他這個病人送？

顧錦華聽見顧立輝的叫聲了，不過她沒應，腳步不敢停頓的匆匆離開了。

這兩天大弟的不滿她看在眼睛里卻沒什么奈何。婆婆大概也是不滿晚上還得多加一個人的飯菜，這兩天故意都不煮晚飯就等著她下班回來弄，還要說什么是怕弄不清楚她大弟的口味，也不知道他如今吃東西有沒啥禁忌怕好心做壞事所以不敢煮。

攤上這么個婆婆她能有什么辦法？

她苦笑，她還覺得心里悶得慌呢。她這兩天自己的中午飯都吃不上省給大弟吃了，晚上再不吃了來她還不得餓暈了？她也不是鐵人。加上她要是不在家先吃了來等她回去了家里哪里還會有什么好菜剩？到時候恐怕不僅沒有什么菜給她剩下還會有滿桌子的狼藉等著她收拾。

不過這些話她就算跟大弟說了他也會覺得她是在找借口，會覺得她是故意在他面前提醒自己的功勞。

顧錦華覺得很累，不止身上累，心也累，何秀林的那些話又在耳邊響起，這叫她對果然絕情絕義一點也不肯再管自家大弟的張敏珍又是一陣的咬牙切齒。

晚上，在顧立輝的望眼欲穿中，顧錦華拿著飯盒再度姍姍來遲。

“不是叫你早點了么？怎么又這么遲，快點，快點我都要餓死了。”顧立輝捂著咕咕叫的肚子已經餓的連發火的聲音都軟綿綿的了。

“你當我愿意這么遲啊，我每天下班了還要趕回去煮一大家子的飯菜能早的了么？”顧錦華沒好氣的道。

“你家里不是還有你婆婆？怎么還要你下了班回去煮飯？”顧立輝一邊塞了滿嘴的飯菜一邊半信半疑道。

“你當做人媳婦是那么容易的啊？”顧錦華更沒好氣了。

“既然都要這么遲，那你以后一下了班索性就先去給我買五六個‘和記’的肉包子過來當晚飯，也免了你每次都這么遲要把我餓死了。”顧立輝想了想這么道，他會這么說也是這兩天被餓怕了。

“五六個‘和記’的肉包子就要快兩塊錢了，我剛剛跟人借了兩百給你交醫院還欠著債，每天中午又要多買一份你的飯菜，身上哪還有錢？”

“你就是摳門，為了省兩塊錢就每天給我吃這些爛菜葉，就是中午的飯菜也是連個油星子都少見，早上就更不用說了。你還是我大姐么？你知不知道我是病人，我需要營養的？”顧立輝肚子里有了東西墊著力氣也回來了，說話的聲音就忍不住大了起來，“我不管，明天我就要吃‘和記’的肉包子。”

“要不我明天早上我送飯來的時候先去給你買一個，你留著放在晚上我送飯來之前先墊墊肚子怎樣？”顧錦華咬咬牙，想著一天多花三毛錢還是勉強能行的。

“一個太少，至少也要三個。”顧立輝不干。

“你如今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最多一個。”顧錦華一急就想出了這么個理由。她也是真沒錢了，要不也不會舍不得多給大弟買兩包子吃的錢。

顧立輝氣的翻白眼。

“要不就給你買三個饅頭，你自己選。”

“我要肉包，一個就一個吧。”顧立輝暗恨，又覺得自己再繼續留在醫院會憋死，于是不客氣的朝著顧錦華吩咐道：“你先去幫我打壺開水來，我一天沒喝水都快渴死了，以后你早上別忘記先幫我打好開水。對了你再去找醫生問問，我到底什么時候能出院？”

“好，一會我就去問，你再留在醫院也沒人能照顧你，要是能早點出院最好。我這雖然離的近但是又要上班的也顧不好你。二弟和葉容倒是有空，不過二弟不會照顧人，來了搞不好還得我再多照顧他多管他三頓飯。葉容倒是能頂事的，可惜就是死活都不肯來，說弟媳婦來伺候大伯子不合適。哼，借口。又不是叫她來守夜，也沒叫她端屎端尿擦澡什么的有什么不合適的？說到底還不是沒把咱們當成是一家人，這種時候了，不過叫她來幫著給你煮三頓飯她都不愿意。”

顧錦華滿腹的牢騷，一時間也忘記控制音量，搞的其他病床的病人和家屬都看過來，有人臉上還明晃晃的掛著諷刺的笑容。

“你趕緊去，說那些有的沒有的干什么？”顧立輝其實沒覺得顧錦華說的有什么不對的，但是他敏銳的察覺到周圍人的眼神不太對，于是紅了臉揮手趕顧錦華。

顧錦華看了他一眼無奈的默默提起熱水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