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干旱尤為嚴酷,整整兩個月滴雨未下,遷徙的角馬大軍早已經不見了蹤影,連斑馬和獵豹最喜歡的瞪羚,都近乎在剛撒河兩岸絕跡。他們追尋著雨水青草,遷往更遠的一處草場,那里能提供給他們更多的食物。忍饑挨餓的大貓們,大多將目光對準了草原的常駐居民,例如疣豬和一些大個頭的羚羊。就連味道難聞的大羚羊,也被搬上了餐桌。當然,這道大餐不怎么受歡迎,但填飽肚子不成問題。
掠食者的競爭愈發激烈了,希達曾經不止一次在捕獵時碰到獅子和鬣狗,他們已經不再耐心的等著她捕捉到獵物再搶奪,而是在獵物出現的那一刻,就直接下手。
希達根本搶不過這些家伙,只能離開。如果不走,自己也有可能成為饑餓的鬣狗群的獵物。
當然,八歲的希達,大多時間還是有辦法找到充饑的食物,野兔和小疣豬,成為了希達這段時間的主食。她沒有幼崽,不需要捕捉大個的獵物,這些小獵物足夠她每日所需。
在剛撒河對岸的羅喬,為了養育兩只小獵豹,卻不得不打起精神追蹤大型的羚羊和一切能夠到手的食物。
母獵豹希達,和公獵豹羅喬,此刻的角色完全顛倒了過來。
沒有幼崽的母獵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拖家帶口的公獵豹終日為孩子勞碌奔波,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完全可以稱之為“獵豹世界的第一次婦女解放運動!”
沙姆并不是孤身一人闖進希達的領地,她還帶著三頭五個月大的小獵豹,兩只小公豹和一只小母豹。三只幼崽看起來都很健康,能看出他們不缺少食物,這全要歸功于他們有一個好媽媽。
沙姆今年十三歲了,她經驗豐富,捕獵技巧高超,十分善于精打細算。即便是在旱季,也能為五個月大的幼崽找到充足的肉食。
沙姆至今生下過五窩幼崽,有十二只活到成年。她的最高成功記錄,是一窩六只幼崽全部活到成年。對于母獵豹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超越的奇跡,身為沙姆女兒的希達也望塵莫及。
希達自成年后離開沙姆的領地,母女倆幾乎沒再見面。當然,母女重逢也是件高興的事情。不過希達對沙姆離開領地來到這里,還是感到有些意外。
“媽媽,你怎么會來這里?”
“遇到點麻煩。”
“和他們有關嗎?”
希達指的是三只幼崽,沙姆沒有否認。
希達看著跟在沙姆身后的三只小獵豹,怎么看,怎么覺得沒有羅喬養著的那兩只可愛。雖然他們的皮毛也很漂亮,琥珀色的大眼睛也算討人喜歡,但看起來就是不如羅森和羅瑞順眼。
事實上,希達并不清楚,有一個詞叫“賣萌”,也不知道,羅森和羅瑞已經將這一技能發揮得爐火純青。兩只小獵豹甚至總結出了賣萌十八式,讓羅喬徹底淪為了超級兒控一枚。
肚子餓了,想要爸爸捕獵,賣萌;
想要爸爸蹭蹭,賣萌;
想要爸爸梳毛,賣萌;
闖禍了不想被爸爸打屁股,撒嬌打滾兼賣萌……
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可愛都是對比出來的。在這樣兩只萌物的光輝形象對比下,沙姆的三只幼崽,不想甘拜下風也不行。
沙姆趴到希達身邊,三只小獵豹嗅到希達身上的氣味,逐漸放松下來,開始在四周追逐打鬧。他們正是愛玩的年紀,哪怕是一根枯枝,也能讓他們玩得起勁。
“媽媽,到底發生什么事?”
“領地內突然來了一群野犬,現在獵物又稀少,”沙姆一邊舔著爪子,梳理毛發,一邊說道:“我只能帶著幼崽暫時離開。”
“哦,但是這邊的獵物一樣不多。”
“沒關系,總能想到辦法的。”
沙姆似乎并不在意獵物的多寡,她總是能為孩子找到食物,否則,也不會養大十二只獵豹。雖然進化種的壽命是原始種的數倍,但也鮮少有如沙姆一般成功的母親。
如果是原始種獵豹,十三歲已經算是個老太太了,沙姆卻仍值壯年。不過由于草原上的殘酷競爭,進化種獵豹也往往在十幾歲的壯年期早逝。
“不說我了,你最近怎么樣?沒有幼崽嗎?”
聽到沙姆的話,希達的神情有些黯然,她已經八歲了,卻只有一個孩子活到成年,和沙姆相比,她覺得自己很沒用。
“就活了一個?”
“恩。”
沙姆瞇了瞇眼,隨即舔了舔希達,雖然已經很久沒見過這個女兒了,但歲月不會奪走她對孩子的母愛,“別灰心,還會有幼崽的。”
“我知道……”
“不過,”沙姆話鋒一轉,“想知道我為什么能養活這么多幼崽嗎?”
“想!”
“關鍵,就是找個好男人!”
“好男人?”希達瞬間泄氣的趴在地上,“我找的公獵豹都很強啊,至少要能打得過我……”
“不是打得過你就算了,要能單挑勝過你才算真的強!如果是群毆,你再長一對爪子,也不是成年公獵豹的對手。”
沙姆語重心長的教育希達,“所以說,幼崽是不是強壯,能不能活下去,公獵豹是很重要的!能力一定要強,持久力一定要有!本來我們就和獅子花豹不一樣,不求量多,但求質優啊,明白沒?”
希達點點頭,沙姆則站起身抻了個懶腰,她不打算在此久留,就像希達說的,這里的獵物稀少,她帶著三只幼崽,總不能和女兒搶飯吃,或許,她該到剛撒河的對岸碰碰運氣。
“媽媽,我還有件事要問你。”
“什么?”
“是我的弟弟……”
“哪只?”
希達的眼角抽了抽,雖然沙姆是她的母親,但她真的很想用爪子拍她啊。還哪只?這算是炫耀啊還是炫耀啊?!顯擺生的幼崽多嗎?
好吧,希達承認,她的確被刺激到了。她羨慕嫉妒恨啊……
“是一頭三歲大的公獵豹,叫羅喬。”
“三歲,羅喬?”沙姆想了一會,說道:“我是有兩個三歲大的兒子,但他們都不叫這個名字。”
“可他身上的氣味很熟悉,我可以確定,他是我的弟弟。”
“哦,那可能是他自己改了名字,不過,你問這個做什么?”
希達看著沙姆,沙姆的性格和當年并沒有多大變化,那么,羅喬的特別,很可能和沙姆沒有關系。
“他養著兩只小獵豹。”
“哦,養著兩只小獵豹,這值得你……”沙姆瞬間瞪大了眼睛,“你說什么?!”
“我說,羅喬養著兩只幼崽。”
沙姆無語了,“你沒看錯?或許是你的妹妹,和那兩只小公豹一起出生的還有一頭小母豹。”
“沒有。他把兩只幼崽養得很好,算一算,應該六個月大了……”
希達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果不其然的看見沙姆如遭雷擊般的風中凌亂了。
希達話中的獵豹羅喬,正帶著羅森和羅瑞學習捕獵課程。
帕森和杰洛剛剛巡視完領地,正在一處樹蔭下休息。兄弟倆不遺余力捍衛著自己的領土,并且取得了成效,一些鬣狗群直接放棄了挑釁這里的主人,想要試試水的家伙,要么被兄弟倆殺死,要么帶著一身的傷離開。
多次戰斗,帕森和杰洛都掛了彩,雖然不致命,卻對兄弟倆的生計造成了影響,獵豹依靠速度生存,在傷好之前,帕森和杰洛幾乎不能捕獵。羅喬也不可能獵到足夠五頭獵豹吃飽的食物,單憑他一人,不是每次都能僥幸捕獵到大型羚羊的,更多時候,他捉到的是小疣豬和野兔一類的小型獵物。
在連續吃了三天兔子后,看著餓得眼毛金星的小獵豹,羅喬終于受不了了。
“相信我,就能吃飽!”
羅喬站在帕森面前,口氣強硬,就差揮舞著爪子增加一下說服力了。
“恩。”帕森很干脆。
“沒問題。”杰洛更加干脆。
于是,一番忙活之后,羅喬和帕森兄弟拎著新編的草繩出發了。他們瞄上了一頭離群的狷羚。羅喬用繩子布置好陷阱,示意杰洛一旦獵物踩進來就拉繩子,這次羅喬終于爺們了一把,和帕森負責驅趕工作,杰洛的時機掌控得很好,羚羊毫無懸念的被絆倒,羅喬正四處找著石頭,帕森已經咬住了狷羚的脖子。
羅喬張張嘴,看看手里的石頭,好吧,這的確有些多此一舉。
羅森和羅瑞一直藏在不遠處的高草叢里,羅喬把他們叫了出來。這只狷羚很重,他們不可能拖得太遠,只能就近找一處稍微隱蔽點的地方。
五只獵豹全部饑腸轆轆,將狷羚拖入草叢后,立刻開始狼吞虎咽。
或許是他們今天的運氣很好,直到他們都吃得差不多了,禿鷲才出現,三三兩兩的落在幾米外的草地上,禿鸛也緊隨其后,雖然體型比禿鷲大得多,卻爭搶不過禿鷲。
當然,在獵豹沒有離開之前,他們都只能等著。
終于,五只獵豹都吃飽了,帕森和杰洛兄弟率先離開,羅喬也站起身,羅森和羅瑞肚子吃得鼓鼓的,卻依舊看這些坐享其成的大鳥不順眼。
成年獵豹知道,如非必要,根本不需浪費寶貴的體力,尤其是在食物匱乏的旱季。獵豹幼崽卻總是會想方設法的驅趕他們。
獵豹只吃鮮肉,吃飽了,完全沒必要和他們發生爭執。
羅喬等了一會,見羅森和羅瑞還沒有停手的意思,干脆開口說道:“羅森,不要再管他們了跟我走,還有你,羅瑞,都跟我走。”
兩只小獵豹乖乖的跟著羅喬離開,早已等候在一旁的禿鷲立刻一擁而上。
獵豹吃飽后就會到離獵物至少幾百米的地方休息,這也是為了避免遇到大型的掠食者,例如獅子和鬣狗。
帕森和杰洛已經趴到了一處樹蔭下,羅喬帶著兩只小獵豹走了過去,趴在了另一邊。他發現了結群生活的另一項好處,不必時刻提心吊膽的警惕是否有其他掠食者會來打你主意,帕森和杰洛兄弟對危險的感知,比他敏銳地多。
“羅喬。”
“啊?”羅喬轉過頭,看向帕森,“有事嗎?”
“……謝謝。”
話落,帕森就轉過頭,閉眼,入定。杰洛朝羅喬眨眨眼,繼續舔著前腿上的傷口。
羅喬歪歪腦袋,動動耳朵,低下頭舔舔扒在自己爪子上的兩只兒子,這算是,被感謝了?
口胡,至少也來點實質的啊,比方說等他們傷好了,抓只兔子什么的……
不知羅喬和兔子的仇恨值到底是多高,都吃得面有菜色了,依舊念念不忘。
此刻,沙姆已經帶著三只幼崽到了剛撒河邊,一部分狹窄的河段幾近干涸,河床上只有一條小溪般的水流,只是兩側的河岸有些高,沙姆仍在考量,她需要選擇一處對幼崽相對安全的渡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