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真學越糊塗了呢?”下午,林紫紋正趴在小屋的地板上做俯臥撐,白泓進門就問了這麼一嘴,臉上滿是犯愁的樣子。
“越學越糊塗?你指什麼?”林紫紋從地上爬起來,拿起桌上的毛巾擦汗。
天已經有些冷了,白泓前兩天就換上了一件小毛衫外套,最近林紫紋每次鍛鍊身體後也馬上把汗擦乾,防止感冒。
白泓把一本《股票知識500問》扔在桌上,嘟著嘴說:“還不是看這個,裡面的內容前後矛盾,看完後我都不知道哪個是對的了,查別的書也一樣!”
“把你覺得矛盾的地方說說。”林紫紋盤腿坐在牀上,兩手揮著啞鈴。
白泓拉出電腦桌下的椅子坐著,問林紫紋:“你說,股民的收益到底是從哪來的?”
“原來是這事呀。”林紫紋繼續掄著啞鈴,慢條斯理地反問:“你認爲呢?”
“書上有兩種答案。”白泓說:“一種是上市公司分紅,一種是低買高賣賺差價,矛盾的地方就在這了。”
林紫紋聽得饒有興味:“接著說。”
“我覺得股民的收益應該是以分紅爲主纔對,或者全部都靠分紅,而不是整天盯著大盤和個股,跟在莊家後面追漲拋跌。可是這些書裡面全都是講如何如何炒股票的,曲線、走勢、流通,都是這些。”白泓頓了頓問林紫紋:“股票到底是投資,還是投機?”
小丫頭挺厲害,還沒入市呢就先把股市最關鍵的問題看出來了。林紫紋只疏通引導,讓白泓自己拿主意:“這兩者兼而有之,有些人做的就是挑中一支股票買在手後就動了,安心等分紅,有些人整天泡在股票市場裡買賣賺差價,都是爲了賺錢。各有各的辦法。”
“我覺得賺差價的那種不好。”白泓說,“他們只是在把錢從一個人手裡轉到另一個人手裡,這個過程中並沒有創造價值,更像是在賭博。”
“哦?”林紫紋笑著問:“你覺得證券所大廳裡一個擠一個的那麼多人,都是在賭博?”
“差不多。”白泓點頭:“你不是說現在在證券市場還不完善麼,我覺得也是,股票應該靠投資獲益纔對,他們整天泡在證券大廳裡賺買進賣出的差價,這麼做是捨本逐末。是錯的。”
還挺有想法的呢,林紫紋故意唱對臺戲:“現在股市這麼火,全國人民都恨不得進去賺一筆呢,你怎麼能說大夥都在捨本逐末,在賭博在犯錯?”
“我可沒這麼說,少拿大帽子壓人。”白泓去搶林紫紋手上的啞鈴:“別練了,先給我把這事說明白,我知道你懂,快老實告訴我!”
林紫紋把啞鈴交到白泓手裡,下牀坐到電腦前,打開電源說:“股市就是這麼個東西,大家在共同的規則下牟求利益,雖然手段不同。但目的都賺錢。”
“那爲什麼這些書都不去認真研究那些上市公司企業的業績,卻把重點都放在投機取巧賺差價上面了?”白泓在牆角放下啞鈴,不解地問:“如果沒有投資收益,股票就完全沒有意義了,爲什麼他們的側重點卻不在這個上面?”
“市場不健全嘛。以後會好些的。不過想指望這裡面沒有人做投機生意是不可能的,只要股市在,就有投機的人在。”林紫紋調出打地鼠遊戲,開始用錘子敲老鼠腦袋。
白泓想起上學時路過的證券交易廳門前人山人海的,光停在路邊的自行車都堵到了馬路上,那些炒股票的人似乎連工作都不做了,問林紫紋:“那麼多人做投機,要浪費許多人力物力吧?國家怎麼不管管?”
“會管的,現在股市纔剛剛起步,國家也在摸石頭過河,彎路是必然要走的。”林紫紋滅了一局地鼠,接過白泓遞過來的杯子喝了口水說:“證交所還要賺交易金呢,投票換手率越高,傭金就越多,大盤每次放量就會有人笑,證交所每次都笑,笑得比誰都開心。”
“你給我買的那些書看來沒什麼用了。”白泓有些泄氣,“我不想每天坐在證券大廳裡跟他們投機,不想天天盯著屏幕看大盤,股票不是這樣的,應該是投資之後等著回報就行了纔對。”
“理想和現實總是有些差距的嘛。”林紫紋把地鼠撇在一邊:“管別人怎麼樣呢,咱玩咱的就行了。不喜歡每天看盤,咱就挑幾個績優股買來扔那扔著,年底等分紅就行。”
“紫禁城能上市麼?”白泓突然問。
林紫紋愣了一下,想想後說:“要是真想上的話,也能上。不過過程挺麻煩的,恐怕得折騰個一兩年才行。”
白泓看著林紫紋,有些希冀地問:“沒考慮過嗎?上市可以一下子拿到許多資金的,擴張也行,投資別的也行,用別的人雞給自己下蛋,多好啊?”
“咱家現在不缺雞……”林紫紋撓撓頭:“再說了用別人家的雞,下出的蛋要分給人家一些的,我不捨得。”
“哦……”白泓也知道林紫紋目前不缺錢,不過上市有那麼多好處,有條件不做似乎還是有些可惜。有些失望地說:“我還想著,要是紫禁城上市了,我就讓媽媽把別的股票都賣掉,賣買紫禁城的,肯定比那些賺的。”
“對我這麼有信心?”林紫紋笑呵呵地問。
白泓點頭:“嗯,你看哪支股票有紫禁城的增長速度?從無到有才兩年時間,當年建牙膏廠時要是發行點內部股賣給我,我也早就成萬元戶了!”
林紫紋來了興致:“買內部股做萬元戶?你有多少錢?”
白泓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有一千多,以前攢的壓歲錢。”
林紫紋聳肩,當初他只攢了八十塊錢而已,然後都用在買空白磁帶和郵費上了,人家白泓居然攢了一千多塊,家庭條件果然好多了。
“那我現在要是發行些內部股,你買不買?”林紫紋退出打地鼠,走到牀頭坐在白泓身邊。
“好啊,我覺得藥廠的前景最好!”白泓說,“就像金馬藥業那樣發行一塊錢一股的就好,我肯定第一個買。”
“這個發行量不好定啊……”林紫紋假裝皺眉:“你覺得多少好呢?”
白泓搖頭:“這個我可不知道,原始股我不懂的。”
林紫紋伸胳膊摟住白泓的肩膀:“這方面我倒是懂,要不我給你講講。”
“免費講麼?”白泓往林紫紋相反的方向挪了挪。
“你說呢?”林紫紋跟著挪動,繼續貼在白泓身上。
白泓站起身來:“那我不聽了,我去練練打字吧。”
“打字有什麼好練的。今天玩玩別的吧。”林紫紋拉住白泓的手拽她坐在了自己的腿間。兩手摟住白泓的腰。
“又搞什麼花樣?”白泓覺得臉頰有些發燙。
小流氓嘿嘿笑著,往女孩的後頸上吹氣:“上次劃船失敗了,今天重練一次吧……”
……
第二次劃船活動沒有出現意外,比第一次成功了許多,到上晚課時間時白泓說什麼也不肯讓林紫紋送。紅著臉出門去學校了。林紫紋躺在被窩裡舒舒服服地動也不想動一下,看著窗外的太陽慢慢下山,不知不覺睡著了。
白泓到學校時已經恢復回平時的樣子,如往常一樣學習聽課。這段時間白泓經常缺勤,對於同學和老師的詢問,她一律以家中有事搪塞。大家還以爲她確實是家中有事,全班只有肖靜一個人大概知道事情真相。
徐勇一個星期前出了院,前兩天開始回來上課了。看上去似乎比以前胖了一圈。白了一些,沒有什麼腦震盪的後遺癥。白泓心說林紫紋可真夠有運氣的,把人打出個腦震盪進去住院了,居然一分錢都沒花,捱打的人還落了個片段失憶。把捱揍的事忘了個乾乾淨淨。這種事情本應是親者痛、仇者快的,可徐勇回來上課兩天了,也沒一個人敢告訴他說,你住院其實是被林教主打的,而所有人都是表示安慰說,徐勇同學你真倒黴,走走路都能滑一跤。太不小心了,學校的走廊太滑了,真該修修了。
徐勇也覺得自己夠倒黴的,不光摔了個狠的又住了院,一段時間沒來學校,連身邊的情況都變得完全兩樣了。以前的狐朋狗友們都明顯流露出躲著自己的樣子,一些本來聊得來的女生也都對自己敬而遠之,住院前已經覺得自己離J中頭號人物只有一步之遙的徐勇突然發現,短短不到二十天時間,學校裡似乎一切都變樣了,自己一年來的努力似乎全部付諸東流,白費勁了。
搞不清楚狀況的徐勇背後找來幾個以前的黨羽詢問情況,得到的答覆五花八門,有說快畢業了要認真學習的,有說看中了隔壁班女孩想好好表現段時間追女孩的,體格最壯的說體育老師要他好好鍛鍊將來考省體校,長得最醜的說勇哥我鄰居家姐姐說我要是考上高中她將來就嫁給我,爲了將來不打光棍我只能放棄玩的時間,好好學習了。
顯然這些人沒有一個說實話的,徐勇的心情比住院時還鬱悶煩躁,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找不著發泄的方法。直到有天下課的時候,林紫紋拿出二十塊錢讓兩個男生去學校經銷店買汽水,徐勇才知道了原因。自己只離開班級了二十天,所有人就都被林教主收買了,那兩個擡著汽水箱子回來的男生就是自己以前最得力的跟班,自己以前又請吃又請玩的,還不及人家林教主兩毛錢一瓶的白汽水。
晚課的時候,班級裡彌散著一股奶糖的香味,三箱汽水瓶退給經銷店後換來的是大半盒金絲猴奶糖,全班每人一塊,體委徐勇自然也不落空。講生理衛生的老頭假裝不知,邊寫板書邊吸著自己的廉價旱菸,奶糖味讓他反感,可旱菸味何嘗不讓學生們厭惡,大家半斤八兩,乾脆互不干擾算了。聽著教室裡咕嚕咕嚕的咽口水的聲音,徐勇望著窗外的夕陽覺得有些心灰意懶,爲了勢力辛苦經營了這麼久,沒想到一夜之間就土崩瓦解完全不存在了,這一年多自己到底做什麼?折騰了這麼久,到底又有什麼意義?
街旁大楊樹的葉子已經落光,秋霜一場接一場,不知不覺間又要到期末了。初三的課程壓得學生們喘不過氣來,陳老師每天又要抓成績,又要照顧著不讓學生們累出病來。最後一些平時學習鬆懈的學生都開始用功起來,墊底拖後腿的學生依舊墊底拖後腿,優秀生依舊是優秀生,班上各方面變化不大。唯一與以往不同的是,多了兩個經常缺勤的人,一個學委白泓,一個體委徐勇。
陳老師先找徐勇家長談話,徐勇媽媽顯得並不在意兒子缺勤的事,誇耀說兒子最近迷上了電腦,每天在家足不出戶對著電腦用功,還說將來要考計算機專業。至於缺課影響了成績,徐勇媽媽說兒子讀高中花錢就是了,反正兒子聰明,考大學的事到高三再努力也不遲。
家長都這麼說了,陳老師也沒再說什麼,安排了一個各方向條件都不錯的學生暫時代替了徐勇體委的位置。這下徐勇更是經常整天整天地曠課不來學校了,班上學生都覺得這樣也不錯,省得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林教主的對頭。
處理完徐勇的事,陳老師又打電話給白泓媽媽,詢問關於白泓經常缺勤的原因。洪蓉還不知道這事,先編了些藉口給白泓圓了謊,應付過了陳老師這一關。放下電話後洪蓉盤算起來,白泓缺勤的原因百分之百和林紫紋有關,這事不能直接問白泓,還得先找林紫紋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