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湖,湖面如碧綠圓盤,偶有微風(fēng)拂過,波光粼粼,似被撒了閃亮的金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陳學(xué)楊垂手而立,視線落在湖面上,哂笑一聲后,轉(zhuǎn)身面向著臉色不虞的千芳公主。
“我兒的婚事,我自由主張,就不勞公主費心了。”
這話一出,千芳公主臉色愈發(fā)的沉了,“陳七郎,本宮與你現(xiàn)在依舊是夫妻,也就是陳仕琰的母親,做母親的為兒子的親事做打算天經(jīng)地義。”
陳學(xué)楊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公主殿下莫不是忘了,你我從未拜堂成親,又何來的夫妻二字?”
他一字一句的說道,眼神肅穆冷然,看得千芳公主心里一緊,她是千金貴體,皇家女兒的尊嚴(yán)因為眼前這個男人蕩然無存。
在他面前,她每一次都敗的體無完膚。
腦海中浮現(xiàn)那個被他當(dāng)成至寶的女人,狠狠的捏緊拳頭看向他,“陳七郎,陳仕琰的親事本宮是管定了,本宮已經(jīng)看好人選,這就進宮讓皇兄賜婚。”
說完,就欲轉(zhuǎn)身離開。
一聽到“賜婚”兩個字,陳學(xué)楊就想到了當(dāng)初就是楚昭帝的賜婚才讓自己和妻子被迫分離。兒子的婚事他早有了想法,萬萬容不得皇家的人來干預(yù)。
“姬羅綺,你最好不要插手琰兒的婚事,如若不然,就算你是公主之尊,我也會讓你后悔莫及。”
陳學(xué)楊臉上斂去笑意,兩道冰冷的目光直直的盯著千芳公主的后背。
千芳公主身子一顫,姬羅綺是她的名字,自從皇兄榮登大寶以后,就再也無人叫過。就連以前待她如珍似寶的駙馬,最親密的也只曾喚過芳兒。
看來她真的激怒了他,不然他又怎么會連名帶姓的叫她。在他的眼里。只有馬氏與她的一雙兒女最為珍貴,她堂堂公主不顧顏面下嫁與他,他卻從來不正眼瞧自己。這口氣堵在心里,千芳公主只覺得酸楚無比。
從首輔府回來。千芳公主便神色萎靡的進了內(nèi)殿休息。躺在床上,望著頭頂艷麗的紅色帳子,眼前漸漸模糊。
“母親。”
王子燦的聲音傳來,千芳公主連忙抹了抹眼睛,待到眼上無濕意后才轉(zhuǎn)身。
她的目光落在兒子蒼白的臉上,心里越來越不是滋味兒。
陳家父女又什么好,為何她和兒子為了他們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母親,兒子想跟著振國將軍出征西岳。”
說完這句話,王子燦低垂著頭不敢看向自己的母親。
千芳公主愣了一下,問:“你剛剛說什么?”
“我想同振國將軍一同出征西岳。”他重復(fù)道。
“不許去。我不許你去。”千芳公主一下子起身坐起,看向兒子的眼神變得嚴(yán)厲無比。“你不能去,母親只有你這么一個兒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母親怎么辦?”
王子燦似乎下定了決心。“母親,兒子今天來只是告知您而已,我已經(jīng)向皇帝舅舅請過旨,三日后便隨大軍一起出發(fā)。”
“啪。”
千芳公主狠狠的給了兒子一個耳光,“你的翅膀硬了。竟然敢擅自做主。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你九泉之下的父親交代?”
捂著被打的半邊臉,王子燦忽然笑了,“父親,哈哈,父親?我早就想問您了,提起父親您會感到愧疚嗎,會感到后悔嗎?
不會吧,因為你的心一直在另外的男人身上,就算父親再怎么對你好,你也是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聽著兒子的嘲諷,她的眼前浮現(xiàn)出駙馬那張憨厚的面孔,閉了閉眼,她呵斥道:“王子燦,我是你的母親,天底下有兒子質(zhì)疑母親的嗎,你這是不孝。”
“我是不孝,但是比起您的不仁不義,我這不孝又算得了什么呢。父親對您那么好,事事都遷就您,可是您為什么還要那么狠心,狠心到非要置他于死地?你說呀,為什么?”
王子燦歇斯底里的吼完,千芳公主兀的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她顫抖的望向滿臉痛苦的兒子,“不是的,燦兒,你聽母親解釋,你父親是得了急癥去的,母親沒有害他。”
千芳公主不知,她這般解釋也就變相的承認(rèn)了王駙馬的死和她有關(guān)。她更不知道,王子燦在得到這個消息后,秘密的審問了當(dāng)時知情的幾個宮人。
得出來的結(jié)果和那人告訴他的一模一樣。
“你為什么到了現(xiàn)在還在說謊,岳嬤嬤和蘭亭都已經(jīng)招認(rèn),當(dāng)年是你在父親的湯藥里下了噬血。如果不是這樣,父親現(xiàn)在還活得好好的。”
“燦兒,不是這樣的,母親沒做過,什么都沒做過。你不要聽蘭亭她們的話,你要相信母親。”
“夠了。”
王子燦大聲一吼,千芳公主想要去拉兒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明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水色。
王子燦別過頭不去看她,只說了一句“出征之前,我都住在軍營里,您自己保重”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看著消失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千芳公主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床上。
“陳七郎,真有你的。我不過才提了一回陳仕琰的婚事,你就如此狠心的讓我們母子起了嫌隙,你果真是說到做到。哈哈哈,哈哈哈…”
望著門口,她不禁淚如雨下。
自己毒害駙馬的事情,除了岳嬤嬤和蘭亭兩個心腹,她就只告訴過陳學(xué)楊一個人,甚至連皇兄和母后都不知。
卻沒想到,她對他的一片真心換來如此的踐踏,她不甘心吶。
王子燦與千芳公主皆不知,在他們痛苦萬分的時候,作為始作俑者的陸蒼擎卻摟著嬌妻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出來,當(dāng)然除了他是重生的這回事兒。
陸蒼擎在前世就知道王子燦的父親是被他的母親毒害了的,這件事在當(dāng)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王家族人與朝中重臣聯(lián)名上書楚昭帝,要求還王駙馬一個公道。
楚昭帝雖然不忍處置胞妹。但是為了給天下人一個交代,最后將千芳公主貶為郡主,并且軟禁在公主府。
這一世雖然發(fā)生了很多改變。他想著王駙馬的死應(yīng)該也是千芳公主所為。本來他不打算揭發(fā)的,誰叫千芳公主心思不正。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妻弟身上。
他深知妻子對家人的重視,尤其是兩個弟弟,那絕對是她的逆鱗,對陸蒼擎來說,妻子的逆鱗就是他的逆鱗。
那是誰也碰不得的。
“這么說,王子燦也不是知道那個人就是你?”寧瀅好奇的問道。
陸蒼擎點了點頭,“我故意蒙著臉。變了聲音,除非他親眼見到我化裝,不然就算他有通天本事也瞧不出來。”
寧瀅有些唏噓,“王駙馬也是個可憐人。竟然娶了那么個蛇蝎女人。”
聽了這話,陸蒼擎心里不以為然。和那個短命的駙馬比起來,上輩子的自己才算是可憐作孽。
他娶的那個女人,叫她毒婦都是抬舉她,誰都想不到。在那張?zhí)鹈赖拿婵紫聟s隱藏著一顆丑陋不堪的心。
與她成親的那五年,府里不知埋葬了多少鮮活的生命。就更不用說,她與王子燦勾搭在一起后所做的那些慘絕人寰的事情。
鴻兒,她十月懷胎產(chǎn)下的親子,卻因為王子燦的一句玩笑之語。就被她親手割斷了子孫根,小小的孩子,活活的被痛死。
遠久的回憶如潮水般涌來,陸蒼擎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小小的人兒蒼白著臉,連哭都哭不出來。
而他,被他們綁著,親眼見著孩子斷了氣。
心一片片的被凌遲,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席卷了全身的每一處。
鴻兒,對不起,是父親無能,沒能保住你。對不起,對不起。
“慎之,慎之,你怎么了?”
看到夫君神色恍然,寧瀅擔(dān)心的問道。
陸蒼擎這才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他搖了搖頭,對著妻子扯出一抹笑容。
心里卻在不斷的告誡自己,一切都過去了,這一世他有了一個溫柔善良的妻子,她與那個女人是截然不同的。
“瀅瀅,我們生個孩子吧。”他低下頭,溫柔的看著她。
寧瀅愣愣的問道:“你說什么?”
“我說,我們生個孩子吧,不管是男是女都沒關(guān)系,只要他(她)是我們的孩子就成。”陸蒼擎再次重復(fù)道。
溫?zé)岬臍庀淙鲈谒念i邊,漫天紅云頓時爬上了她的臉頰。
她心里有些忐忑,這個月小日子還沒來,也不知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方嬤嬤讓她再等等,過幾天就能知道了。
可是,她不知道,現(xiàn)在要不要告訴他。
就在這時候,屋里溫馨的氣氛被魯莽闖入的萱草給打斷了,陸蒼擎不悅的瞪了她一眼,嚇得萱草連忙垂下頭。
“發(fā)生什么事了?”寧瀅拍了拍陸蒼擎的手背,支起身子朝她問道。
萱草有些氣急敗壞,“夫人,是姨夫人那邊的白梅病了,姨夫人吵著要蘭草姐姐拿您的牌子去請?zhí)t(yī),蘭草姐姐說白梅只是一個丫鬟,沒有資格讓太醫(yī)看診。姨夫人不依,說蘭草姐姐違抗主子的命令,現(xiàn)在要打蘭草姐姐板子呢。”
一聽這話,寧瀅騰地一下起身就要朝外面走去,陸蒼擎自然也隨著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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