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和莊六娘對視一眼,均是抿緊了嘴,直到那道充滿戾氣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門處,兩人才齊齊鬆了一口氣。
隨後不久,葉至珩拉著紅綢牽引著顧嫋嫋走進了大廳之中,先前還鬧哄哄的賓客,這一刻齊齊噤聲,統統扭頭看著那道挺拔的身影,眼中閃著猜疑。
“祖母,岳母,今日出了些誤會,這段時日還要委屈你們待在府宅裡不能自由出入,不過這樣的日子不過太久,本王一定會盡快解決眼下的誤會。”
葉至珩牽著顧嫋嫋在兩位長輩面前站定,行了一禮,態度恭謙。
顧嫋嫋隨著紅綢的牽引站定,聽到葉至珩的話後跟著點點頭,輕聲開口。
“祖母和娘放心,這些天就當是休息了,什麼都不要想,一切都會解決的!”
顧老夫人看著面前一雙新人,聽著兩人孝順懂事的話,心中十分舒坦也十分欣慰,裂開嘴慈祥的笑了。
“該放心的是你們纔對,府裡的事情你們不要過分操心,祖母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老天自有眼,清白就是清白,不會被壞人冤枉了去,你們新婚燕爾,千萬不要爲這些事情遭了心。”
老人家面帶笑容,言語豁達,似乎完全沒有受今日之事的影響。
“你們祖母說的是,公道自在人心,我們顧家行的端做得正,不怕查,你們莫要太操心。”莊六娘語氣舒緩。
看著幽王灰頭土臉的離開後,莊六娘那顆心是徹底落下來了,雖然還是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卻知道,家裡人是沒有危險的。
顧嫋嫋看不到祖母和母親的樣子,但聽著兩人的語氣,那顆提著的心徹落下來,先前她就怕爹孃祖母會經受不住刺激而出什麼事情。
見該說的都說了,葉至珩緩緩開口:“那本王先帶嫋嫋回家了。”
“好好,你們去。”
“你們快去,耽擱了這許久!”
顧老夫人和莊六娘齊齊應聲。
葉至珩輕輕點頭,拉了拉紅綢,然後才轉身往外走。
顧嫋嫋慢慢轉身,跟著紅綢往前,走了兩步,聽見葉至珩說。
“門檻。”
她立刻擡腳,準確無誤的跨過了門檻,就感覺紅綢一鬆,她下意識的停腳。
葉至珩停步,立足於庭院中央,那些坐著吃茶點的賓客立刻起身,紛紛恭敬的朝他行禮。待錯落的行禮聲消失,他環顧衆人,而後緩緩擡腳往府門口走去。
至於那些賓客,方纔還認爲顧府肯定是要完了,可卻在葉至珩那淡淡的一眼之後,那些想法頓時煙消雲散,只剩下羨慕和嫉妒。
一步一步走出顧府,跨過大門,跨過火盆,在滿耳的吉祥話中,顧嫋嫋坐進了花轎,隨後炮竹聲聲,絲竹聲聲,一片熱鬧與喜慶。
葉至珩騎著高頭大馬走在花轎前面,那黑色的馬兒脖子上,也掛了一朵紅綢花,更添喜慶。
一路走過西街,上了月仙橋,轉到東街,很快便停在了魏王府門前。
從前**肅穆中透著冷清的府宅,今日掛上了大紅燈籠,硃紅色的大門上貼了兩個大大的喜字,門口的侍衛用了紅綢束髮,就連那兩隻石獅子上,也掛了綢花。
大門前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聽到曲樂聲和炮竹聲,百姓們紛紛踮起腳朝遠處看,就見一行人緩緩而來,當先一人騎著一匹裝點洗清的馬兒,身穿大紅色喜服,胸前掛著的綢花隨著馬兒的跑動一顛一顛。
走的近了,就瞧見馬上人的樣貌,真真是英俊瀟灑,無人能比,那周身的貴氣,讓人忍不住想要膜拜。
百姓們一邊看熱鬧一邊討論,話題的中心意思只有一個:那被魏王爺當寶貝娶回府的新娘子到底是何方容貌?
很快,隊伍在府宅前停下。
一列侍衛迅速出來,將擠擠攘攘的人羣往後壓了壓。
葉至珩翻身下馬,轉身看向那將將停穩的花轎,嘴角微勾,冰冷的弧度也被滿滿的紅色軟化,透出了幾分溫柔。
他走上前去,伸手撩了珠簾,就看到那端正坐著的女子,蓋著紅蓋頭,是他心心念唸的人,一時之間,竟有些做夢的恍惚感。
“王爺,牽新娘呀!”
性急的魯德看著關鍵時刻走神的主子,急的抓耳撓腮,趙典反手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低罵道:“王爺自有王爺的想法,你急什麼!”
魯德被打的沒脾氣,撇了撇嘴。
也是魯德這一聲,終於喚回了葉至珩的神,他雙眼聚焦在那紅綢上,伸手牽起,低低說了一句。
“到家了。”
轎子裡的人小幅度的動了動身子,然**緊了紅綢,隨著紅綢的牽引起身,穩穩踏出花轎,踩在了大紅色的地毯上。
“踏火盆。”葉至珩開口。
顧嫋嫋擡腳照做,感覺到腳踝處一熱,便穩穩的踏過了火盆。
上了臺階,進了府宅,走過庭院,來到大廳。
新人站穩後,司儀開始了自己的本職工作,說了一堆喜慶話,終於進入正題。
“一拜天地!”
葉至珩慢慢轉身,見顧嫋嫋站穩後才緩緩跪下,朝著田地虔誠拜下。
顧嫋嫋也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葉至珩像先前那樣轉身,同著顧嫋嫋的動作朝高堂拜下。
“夫妻對拜!”
葉至珩慢慢轉身,深沉的眼看著面前的顧嫋嫋,緩緩彎下腰,正要拜下,卻忽然聽得一聲巨響。
“嘭!”一聲,將官吏的賓客嚇了個魂不附體。
顧嫋嫋雖然是第二次成親,但依舊很緊張,上輩子的那場婚禮冷清簡單,臉拜禮都是敷衍了事,而今日,盛大隆重,她既害怕出錯,又希望出錯。
總之,十分複雜的心情。
那一聲巨響忽然響起時,顧嫋嫋正想著自己的小心思,冷不防被這一下,人原地輕跳了一下,跳的並不高,但巧的是,剛好崴了腳。
劇痛從腳腕蔓延開,她低低抽了一口冷氣,人直直往地上倒去。
葉至珩眼疾手快,伸手牢牢扶住她的胳膊,轉頭看了看混亂的人羣,臉色冰冷如鐵,他微微彎腰,一個打橫將顧嫋嫋抱了起來。
那被巨響驚嚇正疑惑找尋緣由的賓客,立刻被眼前一幕震驚,隨即爆出一陣激動的笑聲和祝福聲。
顧嫋嫋咬著嘴脣,猶豫半晌,還是伸手勾住了葉至珩的脖子,她怕再顛兩下自己就該掉下去了。
感覺到脖子上揉軟溫暖的觸感,葉至珩嘴角一勾,大步走進了新房裡。
走到大紅色的牀榻前,葉至珩彎下腰,將顧嫋嫋放在了撒滿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的牀榻上。
屁股底下一軟,顧嫋嫋知道自己已經坐在了牀上,立刻收回自己的雙手,工工整整的疊在了膝蓋上。
葉至珩慢慢站直身子,在牀邊站立片刻,然後低低開口。
“你休息一下,若是餓了就吩咐下人給你拿,吃可以,不能掀蓋頭。”
看著蓋頭上下晃動,他嘴角勾了勾,一臉滿意的轉身,走了出去。
待到腳步聲遠了,安靜的屋子裡傳來一聲長長的出氣聲。
跟著進來的秋棠捂嘴偷笑,彎腰湊到顧嫋嫋耳邊低低問道:
“小姐,您餓不餓,那桌上有吃的,奴婢給您拿點?”
“不餓。”顧嫋嫋搖頭,今日受了那樣的驚嚇,她哪裡吃的下,只是這樣乾坐著著實累人,頭上又頂著幾斤中的鳳冠,脖子都快壓斷了。
她擡起手想將蓋頭蓋頭掀開取下沉重的鳳冠,然而手擡在半空卻頓住了,好半晌,又慢慢的收了回去。
看到小姐的動作,秋菊立刻詢問。
“小姐,您是要要什麼東子嗎?”
顧嫋嫋搖頭,“不用。”
秋菊‘哦’了一聲,不再作聲。
屋子裡立刻安靜下來,這一等,就是一天。
直到天色擦黑,外頭才響起沉沉的腳步聲,有些凌亂。腳步聲漸進,很快聽到門扇推開的聲音,腳步聲在外間盤旋一陣後,朝著內室走來。
珠簾晃動,紅色的人影走了進來。
秋菊和秋棠立刻行禮退了出去。
顧嫋嫋聽著這一系列的聲音,不自覺的抓緊了手中的帕子,緊接著她聞到了一陣濃重的酒味,有些沖鼻子。
她皺了皺眉,低低問道:“王爺喝酒了?要不要先梳洗一下,喝點醒酒湯?”
葉至珩立在榻前,看著那雙緊緊交疊在膝蓋上的白嫩小手,心中一蕩,聽見問話聲,就跟著點頭,接著拿了托盤裡的玉如意,走上前,順著蓋頭的邊沿輕輕往上一挑。
紅綢如墨般絲滑,一挑便順著鳳冠滑了下去,落在了牀上,蓋頭下藏了一天的人兒,終於落入了他的眼裡。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纖長顫動的睫毛,挺翹可愛的圓潤鼻頭,和那雙眼紅的脣瓣,鳳冠的金色掛墜落在她粉恁的頰邊,更顯白淨。
一抹驚豔在眼底爆開,他的手不自覺就摸了上去。
然而,還沒感受到那抹滑膩揉軟的觸感,手指上便傳來一陣劇痛,酒頓時就醒了,墨色在眼底拂開。
葉至珩收回手,看著食指上深深的幾個牙印,臉色有些青,陰沉沉的問道:“你想謀殺親夫?”
顧嫋嫋緩緩站起身,先活動了僵硬的身體,然後才擡頭看向葉至珩,慢悠悠的回答:
“王爺喝多了,民女幫您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