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8-20 7:58:20 本章字數:5691
凌水鎮被評為當地的特區后,經濟發展的速度明顯比之前快了許多。單從街面上那些裝潢的日漸鮮亮的門頭和越來越多的商店便可見端睨,人們的生活水平也在不斷提高。
當初百貨大樓閉門關客的繁盛景象早已經不復存在,特別是近一年來銷售業績明顯在下滑,對于這種象現李燕也總結過原因,競爭的激烈是原因之一,大樓本身也是不可忽略的所在。之前人們沖著這里品種齊全,款式多樣化而蜂涌而至。一旦過了新鮮期,這種熱情就隨著逐漸興起的街頭商店而慢慢減退。
可以說這將是一種避免不了的趨勢,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最初的興起是因為樓體的多層構造,未來的衰敗也必然因為這一點的存在。同樣都是買東西,順腳和多上樓梯兩種之間理所當然的會尋求最簡易節省時間的途徑。
當然,百貨大樓完全被淘汰還需要一段過程,單就眼下來看還完全沒到那樣的地步,這讓她有足夠時間來思考是否轉型繼續經營亦或是干脆撤出來出讓他人。
李燕覺得她在問題的歸結方向上并沒有出錯,大多數人對街頭商店的青睞完全在于順腳方便,根本料想不到現實的情況卻是截然相反,不說讓她自打嘴巴也差不多少。
剛走進大樓里李燕還沒有察覺到,掃了眼一樓柜臺前站著的一排人還挺樂呵,今天的生意不錯。轉眼上到二樓,又是一溜的人,這回倒是稍微打量了下,咦,怎么都是爺爺奶奶級別的?腦袋里快速的閃過剛才路過一樓時看見的畫面,好像也全都是老人。
李燕頓時覺出不對勁兒了,村鎮上的老人跟城市的老人還不一樣,即便是過了耳順之年下地勞動的也大有人在,平常鎖碎的零活更是不在話下,忙忙活活的很少有人能真正清閑的享受晚年生活。可以說每家的情形都差不多,特別是這個年代,像是夕陽紅之類的老年集體活動那種概率幾乎為零。
正是因為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所以在看到這么多老人齊齊出現在大樓里,確實讓李燕吃了一驚。她開始隱約猜測到魏憲達過去找她的原因了。加快腳步上了樓梯,去了頂樓的辦公室。
魏憲達正在為最近大樓里出現的問題抓耳擾腮,李燕的出現無疑讓他松了口氣,當即就把這兩天的情況全都敘述了一遍。
三天前的上午,大樓里剛剛營業就碌續的來了些老齡顧客,本來這也沒什么,開門做生意的當然年少年老的就都會有,這也說明大樓的生意好顧客群才會廣泛。起先誰也沒注意,各柜臺的營業員都挺熱情積極的招呼著,年紀大的人多少總會有些耳聾,大點兒聲多重復兩遍就行了。可哪里知道這些個老人耳聾的厲害,打叉的能耐超強,買一塊肥皂問價就能問個半天,等到掏錢又是一陣磨蹭,等找回零錢又是各種問題,多了少了的磨嘰個沒完沒了。一筆交易完成足足得用上一兩個小時,每個柜臺前站上兩三個這樣的老人營業員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就算有別的顧客過來,大都不耐煩等下去,要是先買就會被說插隊,被幾個老頭老太太聯手教訓損敗一頓,哪還有人愛待著買貨。
這種現象并非個例,幾乎每個柜臺前都是這種狀況。一天下來營業額大副度下降。到了第二天,這種情形依舊在持續,甚至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魏憲達哪里還坐的住,把各種對策由頭到尾想了一遍,軟硬相對比較了下,最終還是覺得軟得更適合一些。畢竟這些老人打著名號是來買東西,并沒有做出太過份的行為,只不過多問了兩句,打了會兒叉,耽誤了時間,總不能這樣就動用武力把人硬趕出去吧?再說他也不敢這么做啊,都是些上了年紀的人,胳膊腿兒的身上各部位零件都挺有資歷,弄個不好就可能被沾著賴著,那麻煩可就真大發了。沒辦法,只能采取些懷柔政策,好聲好語的勸著讓他們離開,別凈堵在柜臺前影響做生意。事實證明,這種方法毫無用處。
魏憲達觀察了下,可以肯定的是兩天來的老人都是同一批人,一個個的都耳聾眼花愛打叉,這世上哪有這么巧合的事,明顯是故意這么做,就是想影響大樓里的生意。就算明知道是這樣,可一時又實在是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這才登的老李家門。
李燕聽完他的這番話,認真的分析了下,這些老人看穿著打扮都很一般,里面也沒什么熟悉面孔,想來不是這街面上的人,應該是下面各村組里的。可不管是誰指使他們來的肯定不外乎人情、金錢兩方面,這么多老人肯定來自不同地方,貌似前者的可能性很小,后者概率更大些。
也不知道是誰過,能用錢擺平的事就都不是大事,李燕覺得挺有道理,當即試探性的拿出了一百塊錢給了一個上廁所回來走到樓梯口的老太太,老太太樂的眼睛都瞇成條縫了,接過錢了直咂巴嘴:“嘖嘖,還真有這樣的好事兒,要知道早點兒過來就好了。”
這是話里有話,魏憲達立時追問道:“大娘,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能說明白點兒嗎?”
那老太太左右看了看,見沒什么人注意這邊,就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啊得罪人了,有人花錢雇我們到這兒來就是為了影響你們賣貨,說是到時候還能拿著錢,我原來還不太相信,想不到你們真的給錢了。”邊說著邊把錢揣兜里,然后朝著某個柜臺前還在那磨嘰的兩老頭招了招手:“老高頭老李頭,你們倆過來吧——”轉回頭沖著李燕跟魏憲達道:“他們倆跟我是一起的,你們都給我錢了,他們倆的也一起算了吧?”
魏憲達繃著臉去看李燕,見她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嘆了口氣道:“小老板,你說咱們這是招誰惹誰了?也不知道是誰出的這損招,真是夠氣人的。”
李燕也滿是無奈道:“得,全當是破財免災了,就這么地吧。”不然還能怎么辦?把這些老頭老太太還能弄進局子里啊,那還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光想想他們兒女朝她要人的場景就頭疼的慌。魏憲達說的還真是對,這個出招的人可真夠損的,擺明了要讓她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啊。
兩個老頭過來領了一百塊錢也都帶著滿意的笑跟著老太太一起下了樓。臨走時老太太還沖李燕和魏憲達直擺手客套:“不用送了,不用送了,都不是外人兒,一回生二回熟,我們都來好幾天了,這里都熟走不丟。”
李燕:“……”
魏憲達:“……”
“小老板,那你看其他人怎么辦,是不是也都給錢打發掉?”
李燕嘆了口氣:“除了給錢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給吧——”頓了下,又接著道:“給錢的時候試試看能不能問出背后支使的人是誰?”
“好。”魏憲達嘴上是答應的挺痛快,可是他覺得問出來的可能性很小,想也知道這種事不可能是主使者親自出面,那不是明擺著給自己找麻煩嗎?所以說他對問出結果并沒有報多大希望。
沒曾想當他從財務室拿了錢挨個樓層發錢的時候,隨嘴拋出這個問題,竟然每個老人都給出了相同的答案。“給錢的人說了,要是你們問起來也不用瞞著,就說那個指使的人姓勒,說你們老板知道。”
當魏憲達把問出來的這個結果跟李燕學述了一遍,后者這個氣啊,弄了半天原來是勒小東這個家伙在背后搞鬼,最可氣的是他還恬不知恥的報上名號,生怕她再不知道似的。
想想這兩次因為他損失了好幾萬,這要是放任下去那還得了,指不定又鬧出什么幺蛾子來?李燕覺得自己有必要找勒小東談一談。
不知道是碰巧還是勒小東故意躲著不出來,接連兩天李燕都在勒家門口堵人都沒見著他人影,她又實在不想直接進去跟柳絮云打照面,沒辦法只能作罷往回走。
剛走過小木橋上了土坡兒,遠遠的就看見他們家大門外圍了一幫的人,心里突了下,加快了腳步。還沒到近前,特意拔高了的聲音就透過人群傳進耳朵里。
“……別以為你們老李家做了虧心事別人不知道,打我的那些人就是你們家李燕那個臭不要臉的丫頭片子雇的,這么長時間我還彪乎乎的當那是意外,這回好了總算是被我弄清楚了,我告訴你們,不賠我錢這事兒就沒完。”
這時候李燕已經完全看清楚了那個被圍在人群當中席地而坐沖著大門里叫罵的不是別人,正是周培伍那個渣渣。
可能是被他叫罵的煩了,崔玉鳳從屋里頭出來,站在房檐下的臺階上沖著外面冷聲道:“周培伍,你說是我們家燕子干的你有什么證據?”
“有什么證據?老子嘴里掉的牙就是證據,你們想不承認也沒門兒。”
崔玉鳳哼了聲:“你敗臭不要臉,想當老子回家給你爹當去。你以為你空口白牙的想說什么就是什么啊?我告訴你,想要訛錢趁早死了這份心,別說兩萬塊,告訴你連毛兒都沒有。”
“崔玉鳳,你別有兩個土鱉錢兒就囂張,惹急了老子把你們房子點了,讓你們連窩都住不了。”
“我倒是看你敢?”
“不給我錢,你看我敢不敢?”周培伍從地上站起來,朝著地上唾了口,正好看見李燕站在人群外,朝著她惡狠狠的瞪了眼:“臭丫頭你給我等著瞧。”鉆出人群朝著小道走了。
李燕也沒看那些圍觀的人,沉著臉進了院子,把她媽拉進了屋子里。
崔玉鳳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被周培伍給氣著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燕子,周培伍那個雜碎玩意兒,他的話你別聽就行了,犯不著跟他生氣。”
李燕搖了遙頭,閉了閉眼睛緩和了下情緒,道:“媽,我沒跟他生氣,只是在想他說的話。”
“不就是他威脅說要點房子嗎?叫喚的狗不咬人,他不敢。不過燕子,你到底雇沒雇人打他?”
“嗯,他那次挨打的確是我找的人。”
“那不是都挺長時間以前的事嗎,當時他都不知道怎么現在反倒知道了呢?”
李燕沒放聲,心里頭卻是已經有了答案。
“媽,你不用操心了,這件事我來辦。”
“你打算怎么辦,真的給他兩萬塊錢?就他那樣的人,給了他兩萬他得想四萬,你這次答應了他以為你好欺負,下次肯定變本加厲要的更多。”崔玉鳳道。
“那媽按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就是別搭理他,你是找人揍他了,可那也是事出有因,他欠揍。”
話雖這么說,可是李燕卻沒辦法做到無動于衷。這事兒是她惹出來的就得由她擺平,不能再讓周培伍這么找上門來罵,給家里人添堵。不過,她媽說的也有道理,他這種人貪得無厭,不能就這么輕易的把錢給他,得想個辦法讓他拿了錢以后都消停。
因為心里頭擱著事兒,當天晚上李燕失眠了,直到半夜十二點多鐘都還沒睡著。輾轉反側間竟然覺得肚子餓了,忍了一會兒實在是挨不下去了,放輕了動作從炕上爬起來,進了廚房想翻些東西墊巴墊巴空空的胃好將就著睡上一覺。
剛摸到廚房里,鼻間就嗅到一股煙味兒。冬天家里都吃兩頓飯,下午的時候灶坑里的就不燒柴禾了,就算里頭有火頭兒也早就滅了,又哪里來的這么大的煙味兒?該不會是哪里濺了火星燒著了吧?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立時就打起了精神,四處尋找煙味兒的出處?
李燕像只訓練有素的警犬似的抽抽鼻子東聞聞西嗅嗅,睜大了眼睛在廚房里轉悠著。猛然間發現稍稍開啟著用來往外放開鍋霧氣的窗縫里正有煙飄進來,微淡的月光下絲絲縷縷照得相當清楚。
房后怎么會有煙?李燕相當警覺的迅速扳開窗戶探頭往外看,這一看不要緊,可把她嚇了一大跳。院墻外堆放著的柴禾垛正竄起了一簇火苗,濃煙順著風勢朝著房子這邊刮過來。
李燕當機立斷的拎了桶水就沖了出去,打開了大門又是園子里的角門,到了地方一桶水朝著火苗竄起的地方澆了上去。然后片刻不停的趕緊往回跑,舀水再次往外沖。
她這邊鬧出了動靜,東屋里的吳芝蘭最先醒了,跟著西屋里的李大中也被崔玉鳳叫醒了。兩個小孩子李佳和李奇倒是睡的香甜沒被吵醒。
等到三個大人知道發生什么事了,李燕那邊已經接連三桶水潑下去,把火徹底給澆滅了。
吳芝蘭檢查完確實沒有遺漏,這才把提著的心放下來,不無慶幸的道:“幸虧燕子發現的早,不然的話一垛的柴禾都得燒沒了。”
崔玉鳳道:“柴禾燒沒了倒是小事,房子都能連著了,咱們要都睡得實說不定都得悶里頭,想想都覺得害怕。”
李大中道:“你這丫頭也是,知道著火了怎么也不喊我們一聲,這要是火大些光憑你自己哪能救下來?”
李燕看著被撲滅的火堆,怔怔道:“我看火小就尋思著趕緊澆滅算了,要是火大我就喊你們了。”
“行了,反正火都滅了就別站在這了,回去吧。”崔玉鳳拎起空著的水桶,攬著李燕抹身往回走:“可多虧了我大姑娘,不然還不知道得出多大事呢?”
直到此時此刻,李燕才覺得渾身虛脫了似的兩條腿軟弱無力,輕飄飄踩綿花似的進了屋。這寒冷的冬夜竟然讓她出了一身的汗,并不因為運動勞累,完全是過度緊張后差生的恐懼冒出的冷汗。只要一想到那大火燒起來的后果,她就由腳竄起陣陣寒意。
白天周培伍的話猛的竄進腦海,看來他并非僅僅是威脅,想要錢還真是不擇手段,這么狠毒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為了目地無所不用其極,這樣的人并非只有他一個,另外一個也同樣令人憎惡。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看來這句話一點兒都沒有說錯,李燕很后悔自已沒能早些認清這個事實,總覺得損失點兒錢事小,能讓他消氣就好,下意識里還是不想把他得罪得徹底。萬萬想不到他會這么卑鄙,為了打擊報復,竟然把之前的事都抖擻出來,連周培伍這樣的人渣他都能利用,是算準了他會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吧?
她是性子溫和不善與人爭,可那并不代表著她沒有脾氣。如果說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那份低限,那么家人就是她不容別人覬覦的逆鱗。威脅到家人的安危,不管出于什么樣的理由,那都是她最無法原諒的事。
黑暗里,一雙黑亮的眼里滿是堅定果決之色,身側的兩手緊握成拳,用力良久方才松緩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