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二嫂，怎麼給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周瑾已經急急打斷她，“春曉，爸爸病了，現在正在慈仁醫院搶救，你快過來吧。”
掛了電話，她根本沒來得及和厲盛維說話，厲盛維已經拉著她的胳膊往校外走。顯然，他剛纔接到的電話，說的也是這件事。
厲盛維開車一路疾馳，直奔慈仁醫院。那春曉安靜地坐在副駕上，雙手因爲緊張和害怕微微有些顫抖，手心也已經汗溼一片。
她害怕當然是因爲怕厲堂川有事，他最近非常的忙，她已經有兩週多沒有見到他了。一想到那個還不到六十歲，身姿總是如松柏一般挺拔，明明很慈和卻總是不茍言笑的男人正躺在搶救室裡，生死未卜，她就心如刀絞。
同時，她還十分的緊張。因爲慈仁醫院，正是囚禁了她十三年的那家醫院。
她在那裡待了十三年，除了她的房間以及窗子外的方寸之地，她對那家醫院一點都不瞭解。可即便是這樣，十三年孤寂寥落的生活也足以讓她牢牢記住她在醫院看到的，經歷的一切。
手上突然一涼，一隻修長且骨節分明但並不細膩的大手覆在她交握的雙手上，莫名的，她心中安定了許多。
轉頭去看厲盛維，他單手握著方向盤，目光直視前方，好似這樣的舉動根本不是他做的似的。
那春曉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他的脣角微抿，不多熱的空間裡，他的額角已有汗珠滑落。
此時的他應該比她更恐懼和緊張吧，畢竟正在搶救的那個人，是他的父親。而且，他的爺爺還在那家醫院去世。她早前就聽張采薇說過，他的爺爺是一名參加過戰鬥的老將軍，是他最崇敬，也是對他影響最大的人。
她和他都是重返故地，心情也那般相似，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那春曉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觸來，心中一動，她還沒來得及細想，手已經從他的大手中抽出來，撫上他的額角，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汗珠。
他沒有阻止她，只是呼吸稍微有些凌亂，不過很快便恢復如常，而只專心擦汗的那春曉並沒有察覺到。
“盛維哥，你別擔心，叔叔會沒事的。”擦完汗，那春曉坐正身子，側頭看著他，十分篤定的說道。
厲叔叔那麼好的人，肯定不會有事的，肯定……
厲盛維只轉頭掃了她一眼，清清淡淡的“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一直到車子開進醫院，他們都沒有再說話。
他們趕到急救室的時候，厲家的幾個媳婦都陪在張采薇身邊，兄弟幾個只有厲盛維趕了回來。
張采薇看到兒子，總算有了主心骨，拉著他的手哽咽著說道：“他都一把年紀了，還不服老，我讓他別太拼了，他偏不聽。這下好了，下基層視察的時候出事了，幸好有軍醫跟著，要不，要不你爸恐怕都回不來……”
說著，張采薇已然抱著厲盛維嚶嚶的哭了起來。
那春曉想安慰她，可是這時候，似乎說什麼都不對。
厲盛維任由張采薇哭了一會兒，等她的情緒穩定一些，才問道：“我爸到底是什麼情況？”
“勞累過度，突發腦溢血。”侯淑柔替張采薇答道。
厲盛維扶著張采薇坐到一邊的長椅上，輕聲安慰道：“媽你要振作起來，你要是也倒下了，爸誰來照顧？”
腦溢血如果搶救過來，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進行康復治療，不僅不能再去工作，身邊也離不開人來照顧。
厲盛維明白這一點，張采薇如何不明白。她用手背胡亂地擦乾眼淚，吸了吸鼻子道：“你說的對，我還得照顧你爸爸，這時候哭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們在外面等了半個多小時，張家也來人了。來的是張采薇的大哥和二哥，問過厲堂川的情況之後，都坐在一邊焦急地等待。
搶救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搶救室的門終於推開，中年醫生疲倦地走出來，對迎上來等待結果的人說道：“手術很順利，再觀察一天，如果還有出血的跡象，那就必須要做開顱手術。”
一聽說開顱，張采薇差一點暈過去，幸好那春曉和胡雨佳及時扶住她。
緊接著，厲堂川被推進特護病房。來人太多，對他的情況不利，張采薇讓大家各自去忙，她留下來照顧厲堂川。
危險期還沒度過，誰都不敢離開，都守在外面等待。
厲家唯一在場的男丁厲盛維看著擠在門口的人蹙了蹙眉頭，沉聲安排道：“大嫂二嫂三嫂，你們先回去吧。家裡總得有人，幾個小的還要人照顧，還要給我們送飯。”
厲盛維在家輕易不做決定，但是他說出的話句句有分量，是以幾個嫂子都沒有廢話，先回家了。
等她們走後，他又對張家兩個舅舅道：“大舅二舅，你們工作忙，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我給你們打電話。”
張懷信和張懷瑾確實有不少事情要忙，他們也知道留在這裡幫不上什麼忙，便也沒有多說什麼就離開了。
最後守在外面的就只有厲盛維和那春曉兩個。那春曉坐在厲盛維身邊，看著他剛毅的側顏，突然想到她重生之前最後一次看到他的樣子。
那一次她並沒有看到他的正臉，只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在滂沱大雨裡踽踽獨行，最後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裡，只留給她無聲的記憶。
她的心口悶悶發疼，不是爲自己，而是爲身邊這個外表永遠那麼剛毅，其實內心很柔軟的男人。
她默默地伸出自己的手，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就像來時他覆上她的手時一樣。
她的手很溫暖，手心還有些潮，和他乾燥冷冽的手截然不同，可是當他們的手碰觸到一起，卻又是那麼的契合而自然。
他側轉過頭來看她，又垂頭看向自己的手，眉頭皺起，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纔好。
“他們都走了？”正這時候，張采薇從病房裡走出來，視線停留在他們交疊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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