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了衣服下去,莫語已經走了,只餘蔣欣然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夏霏邁著步子,心裡七上八下的,臉上落下一大片尷尬的痕跡。
她洗了澡,換了一身乾淨的連衣裙,挽了箇中規中矩的髮型,臉上塗抹了一點清淡的妝,看上去溫靜淡雅,落落大方。
如果說蔣欣然第一眼看她就是這麼個形象,多半也是會不由自主地升起幾分好感,可惜剛纔的所見所聞,她此刻心裡除了不滿只有不滿。即便夏霏打扮得再討人歡心,也激不起她的半分好感。
陸皓一隻手牽著夏霏的手強勢地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臉上神情淡淡的,可以說剛纔發生的事情打破了他原來的安排,但是見面是遲早的事情,早一點晚一點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媽。”他的嗓音低低的,渾厚而充滿了磁性,薄脣微微繃著,似有不悅在湛黑的眸底一閃而逝。
夏霏坐在他身側,擡頭看著沉著臉的蔣欣然,咬著脣,有些踟躕著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開口打個招呼。
蔣欣然繃著臉,一臉不贊同地看著陸皓,抿著脣沉默著。
氣氛一時間變得無比的尷尬,直到陸皓伸手將她半扯到身前,手臂強勢地攬著她的腰,“媽,這是小霏,你媳婦,小霏,叫人。”
夏霏臉上滑過些不自然的尷尬,他說出“媳婦”兩個字的時候,蔣欣然很明顯地直接將臉拉了下來,然後用一種帶著審視和不悅的眼光看著她。
她微微垂首,不知道該叫她什麼,叫陸夫人,顯得有些傲慢,叫阿姨又顯得有些過於親近,至於另外那個她一輩子都沒有喊過的詞,那是肯定喊不出口的。
陸皓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手輕輕擱在她有些泛涼的手背上,“直接叫媽。”
他們本就是登記了的,叫聲“媽”根本就不爲過。
“小皓,媽有話要單獨跟你說,你跟我過來!”蔣欣然儘管臉上萬般不悅,也沒有對著夏霏說出一句難堪的話,而是直接站起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去,打算單獨地跟自家兒子好好聊聊。
男人蹙眉跟著站起身,起身前在夏霏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以示安慰。
夏霏靜靜地坐著,她看著蔣欣然走遠的背影,神情微微鬆了些,原本以爲不可避免地會聽到一些難聽的話,一如當初季婉琴跟她見面的時候。可是沒想到陸夫人居然一句責難的話都沒說,明明已經那麼不高興!
不知道爲什麼她心頭對這個打扮得不那麼華貴的貴夫人頓時起了不少的好感,如果她真的說些難聽的話,她必然會覺得很難堪,到時候就更加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那些她並不太想面對的事情。
一刻鐘之後陸皓折返回來,他走到她面前,手在她發頂上輕輕摸了幾下,撥了撥她烏黑柔軟的髮絲,“我送她回去,你乖乖地在家等我回來。”
夏霏無法從男人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看出他和陸夫人談了些什麼,談得怎麼樣,她只是順從地點了點頭,素淨的臉上帶著淺淡的笑,“你回來吃飯嗎?我下廚……”
他眼神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然後點頭,“好,我一會就回來。”
車子行駛的聲音漸漸從耳畔消失,她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看著那輛黑色的賓利飛馳漸行漸遠,心裡涌上了一點淡淡的惆悵和落寂。
夏霏看出來了陸夫人並不喜歡她,不知道是之前就不喜歡她,還是今天意外撞到了那一幕而不喜歡她,或者是莫語說了什麼她不喜歡她……總之不喜歡這種東西,根本就是沒有任何理由的。
她有幾分意外,卻又不算意外,和陸先生的進展太順利,順利到自己都覺得有些恍惚得不真實,果然就應該出現點阻礙,才覺得更真實呢!
右手無名指上戴著的鑽戒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光芒,她伸手覆在戒指上,脣角微抿,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有些失神,看上去空茫茫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在落地窗前站了許久,久到她幾乎忘卻了時間,才恍惚間覺得肚子有些餓了,而有人還說過會回來吃飯,於是她閉上眼輕輕舒了口氣,收拾了一下心情,轉身去了廚房。
撩起衣袖挽到胳膊肘的位置,不是太熟練地拿出冰箱裡的菜,先放到盥洗池變洗了洗,洗乾淨之後就低頭垂眸開始切菜。
陸皓回來的時候,她正穿著一件圍裙,挽著袖子在炒菜,樣子很認真,鍋子邊上是整齊放著的兩隻碗,一把麪條,看樣子是打算中午下面條吃。
他走上前,站在她身後,悄無聲息地看著,直到她似乎準備轉身去拿東西,一動就撞到了男人的胸膛上,差點往邊上跌倒,幸好男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扶著了她的腰。
夏霏擡頭就看到他的臉,語氣有些驚訝,“回來了,怎麼站在這裡不出聲呢?”
陸皓一隻手勾起她的下巴,掃了一眼她手上拿著的鍋鏟,輕輕一笑,“是你太專注沒有注意到我來了,要下面條吃嗎?”
“嗯。”她點頭,順手拿起那把麪條下到煮沸了水的鍋子裡,“冰箱裡都沒什麼吃的了,煮麪既快又省事。”
男人站在她身後,圈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頭,胸膛貼著她的背,姿勢纏綿而繾綣。
她有些意外,卻任他抱著,反正也就是等麪條煮熟盛起來就可以了,他這樣抱著她也並不礙事。
“陸太太……”他低低開口,嗓音貼著她的耳畔,清晰地落進她的耳朵裡。
“嗯?”夏霏有些疑惑地應了一聲,脣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眸底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黯淡。
陸皓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一些,“夏巖晚上要過來。”
她神情和動作俱是一頓,原本以爲他的反常是因爲在父母那裡受到了壓力,可是現在怎麼突然扯到了夏巖,他來做什麼?
因爲昨晚的事情?
夏霏在他懷裡慢慢轉身,杏眸直視著男人的眼睛,咬著脣,聲音有些壓抑,“我不想見他。”
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細細地摩挲了幾下,“爲什麼?”
爲什麼?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單純地不想見面。
男人見她沉默,慢慢傾身,額頭抵上她的,耐著性子開口,“你不想回夏家?”
她咬著脣,眉頭微微擰了擰,那個地方對她來說就是夏家,不是她的家,所以並沒有什麼想回不想回的。
“嗯,不想回,那裡不是我的家。”
陸皓挑了挑眉,湛黑的眸子越發的幽暗和深邃,低頭看著她,伸手慢慢在她眉間撫了撫,試圖撫平她眉間的褶皺,“嗯,那就不讓他來。”
她埋首在他胸膛上,半晌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面煮好了,夏霏動手將面盛到碗裡,再倒上之前炒的菜,看上去很可口的樣子。
早餐沒有吃,也已經這個點了,於是兩個人就坐在餐桌前靜靜吃麪,期間都沒有再說些什麼。夏霏沒有問他和陸夫人談了些什麼,陸皓也沒有再追問關於夏家的事情,但是無形中總覺得有種隱隱的隔閡慢慢冒了出來,讓人心頭有些不快。
陸皓吃了早餐就去公司上班,而夏霏在他走之後也接到了王碩的電話,打的去了公司。
王碩跟她談的是夏巖導的那部電影試鏡的事情,三天之後就是試鏡的時間了,這部電影將在半個月後直接在A市開機,中間輾轉還會去幾個城市拍攝,行程安排得非常緊。如果夏霏不打算去試鏡的話,他會直接安排她上另一本小成本製作的“李囧的煩惱”,即便角色不是很討喜,但是整個片子還是不錯的,很迎合目前的市場氛圍。
夏霏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就拒絕了上“李囧的煩惱”,對於目前的她來說,並不太想接那種負面的角色。本身身上就沒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一旦演了那樣的角色,很容易就會被定型,那麼之後得到的角色估計一大半就是花瓶了。
即便現在不想跟夏巖碰面,也僅僅是因爲那些私事,如果是爲了試鏡,她還是很想能夠有機會去詮釋那個貴妃的角色,那個角色很有挑戰性,她想要挑戰自己,也想借由那個角色打開更寬闊的大門。
“王哥,我還是想去試鏡。”她清清淡淡地開口,語氣卻很堅決,襯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熠熠生輝一樣。
王碩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你不怕夏導刻意刁難你,不是說和他有些誤會嗎?”
夏霏神情一頓,脣角揚了揚,“如果是因爲私事刁難我,那是他的損失,失去那個角色也就沒什麼可惜的,但是我不想還沒試就放棄!”
不止是劇本連小說,她都仔細研讀了,認真揣摩著角色的感情,從她的視角去思考,思考用什麼辦法去詮釋才能更貼近小說作者的想法。
如果可以成功,也是對自己的一種肯定。
“好,那我會安排好,這三天你就好好在家讀
劇本,把這個角色吃透,我們爭取直接把這個角色拿下來。”王碩對她還是很有信心的,何況他本身也是更希望夏霏去試鏡這個角色的,於是馬上著手去準備了。
三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夏巖那天晚上果然沒有來,夏霏不知道陸皓是怎麼跟他說的,但是既然沒來,她也就不怎麼在意了。天天捧著劇本和小說仔細地研究,賀蘭的一顰一笑都在她腦海裡演練了一遍,甚至有些句子不是很長的臺詞,夏霏都可以倒背如流,可見她的用心。
一大早王碩便開車來接她,親自帶她去試鏡,路上他出言鼓勵夏霏,“小霏,努力把這個角色爭取過來,好好演,演得好我相信下一部戲,送到我們手上的劇本肯定只會是女主角。不是女主角,我們就不演了!”
夏霏額爾一笑,“謝謝王哥。”不管爲了什麼,她都會努力去爭取的。
等到了試鏡現場,作爲一個電影的試鏡現場,竟然比那一次她去試鏡凌翰的那個MV還要冷清,零零落落的一些人,工作人員也不是很多。
大約是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王碩低聲在她耳邊解釋,“正常的,夏導的試鏡現場一向比較兇殘,沒什麼演技的根本不敢來找虐。這部戲男女主角都選好了,剩下的就是幾個配角,那些有演技的實力派有些又看不上女二男三的,自然不會來。”
他沒有說完的話還有那些個自以爲大牌的,愛惜名聲的,也不會過來,不然連個配角都沒有選上,那就太丟臉,不是純粹給那些記者找料寫進新聞了。
“兇殘?”夏霏扯了扯脣角,有些驚訝,畢竟那一次凌翰的MV試鏡的時候她覺得夏巖的態度挺好的,完全看不出兇殘的樣子。不過她腦海裡馬上浮現出那天晚上他罵她“惡毒”時的表情和語氣,又覺得這個形容詞說不定還挺貼切的。
王碩瞥她一眼,“不要跟你之前那個MV的試鏡比,那一次他就是個玩票性質,電影就不一樣了,你一會就知道了。”
說冷清也不是特別冷清,只是比起平常那些熱鬧的電影試鏡場面顯得人少了很多,而且場地也不是特別大,走來走去的工作人員也沒有幾個。
夏霏領到的牌子是5號,順序很靠前,她找了個地方坐下,留意到一個很特別的情景。第一個進去試鏡的人是穿了一身古裝的,從衣服到髮飾都搭配得很精細,而且進去了很長時間才慢吞吞地出來了。
她瞇著眼睛仔細打量了對方的神色,看她神情有些沮喪,眼角還隱隱有些紅,眼底下一圈還有點水痕,看上去很像哭過的樣子。
難道是被罵了?
接著進去的是第二個,身上又換了一件跟第一個不一樣的服飾,更顯華麗一些,連頭飾看上去都貴重了幾分。
“什麼情況?”王碩坐在她邊上,挑著眉,臉上也露出點疑惑。
“她們應該是根據試鏡的劇情換的服裝……”她語氣淡淡地開口,第一個進去的女演員穿的那身衣服比較像小說中描寫的還在將軍府待字閨中的賀蘭的穿著,而第二個就比較像已經嫁入太子府的賀蘭的,無論是衣著還是配飾都華麗了不少,也更能昭顯出身份。
王碩聽了也有些吃驚,他對夏巖的認識不是特別深,倒是沒想到他的試鏡居然連服裝配飾都考慮進去了,估計也上妝的效果這些統統都考慮在內,果然是出了名的嚴苛啊!不過也只有他有這樣的大手筆了,居然試鏡的時候把服裝什麼都準備齊全帶來了。
夏巖導的每一部電影,場面精細,邏輯分明,從來沒有粗製濫造,果然是所言非虛。
第三個進去試鏡的時候,就有一個工作人員直接走到夏霏面前,帶著她進了一個臨時化妝間,“先換衣服再化妝!”
因爲穿的都是古裝,比較繁雜,對於沒有拍過古裝劇的夏霏來說,很是費了一番功夫。等她穿戴好已經是過了一刻鐘了,裡三層外三層的古裝穿在身上,挺重的。再加上一會頭上要戴的配飾,等於是整整加了好幾斤的東西在身上,想忽視都難。
負責化妝的是個年輕的小姑娘,笑起來臉頰上會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很可愛。她一面給夏霏打粉底,一面忍不住讚揚了幾句,“你是凌大神最近出的那個MV的女主角吧,皮膚好水靈,都不用怎麼打粉,你平時怎麼保養的啊?”
夏霏淺淺一笑,“也沒有怎麼去弄,就是多喝水,不要吃太辛辣的東西。”
“真是天生麗質,對了,你要上什麼妝,我看你選的這身衣服,應該是賀蘭已經做上貴妃之後的裝扮。不過這件衣服是不是有些太素淨了一些?”小姑娘大約看她態度比較親切,也不由得多攀談了幾句,“你的臉要畫個豔裝很容易的,不過這樣一來,衣服就太素了。”
之前試鏡的有選擇賀蘭未出嫁前的,也有選擇在太子府時期的,當然選皇宮中的貴妃的裝扮的更多。但是眼前的這一個,容貌佔了上乘,要畫成那個豔冠羣芳的賀蘭貴妃,還真的挺合適的。
“不用太豔麗的妝,可以畫得更蒼白素淨些。”夏霏笑了笑,回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話。
“啊?”小姑娘有些疑惑,“可是你穿的這身衣服應該是賀蘭做了貴妃之後的妝容啊,她的設定是最嬌媚最豔麗的,你確定要畫得很素淨?”
“對。”夏霏滿臉堅持地看著她,並不打算改變自己的想法。
這次的試鏡化妝師就是要配合試鏡的女演員化她們心中想要詮釋的形象,自然是聽她的,於是就不再說些什麼,直接開始認真爲她上妝。
十分鐘之後,化妝師結束了她的工作,因爲夏霏的皮膚底子很好,又要求畫得蒼白素淨,不用費太多的功夫。
夏霏擡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配上身上的這身行頭再加上頭上相對比較簡單的頭飾,簡直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古裝美女,只是身上彷彿縈繞著一種讓人無法形象的涼意,跟小說中大篇幅描寫的豔比桃花的賀蘭相差很遠,彷彿根本不是同一個人的形象。
她仔細看了看,滿意地勾了勾脣,然後朝化妝的小姑娘笑了笑,笑容清淺,“謝謝。”
“不客氣。”小姑娘看著她的裝扮,笑的時候還好一些,不笑的時候只看一眼竟然就覺得一種很悲涼的感覺躍上心頭,給人一種很沉重的感覺,讓人喘不過氣來。
夏霏從化妝間出來的時候,王碩一直站在外面等著,第一眼看到她這樣的妝扮,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說漂亮吧,確實是活脫脫的一個古裝大美女,可是他好歹也是看過劇本的人,眼前這個是賀蘭嗎?
劇本和小說中的賀蘭設定的可是豔冠羣芳,囂張跋扈,一舉手一投足就是滿滿的氣勢,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但是夏霏的這身妝容,多少有些太過於蒼白素淨了,跟小說中的設定完全不符啊。
這又是鬧得哪一齣呢?!
她朝著王碩淺淺一笑,投過去一個讓他安心的眼神,這次的試鏡她如此地重視,根本不可能輕易地搞砸了。
她出來過了不到5分鐘,第四個試鏡的人就出來了,她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坐在一邊等候,看樣子倒不是完全沒有失望的樣子,反而一臉的篤定,就像角色已經到了她手上似得。
輪到夏霏進去了,她聳了聳肩,深吸了一口氣,醞釀了一下情緒,然後慢慢往試鏡的房間走去。剛走了幾步,她臉上原本輕鬆帶笑的表情就消失了,眼神也慢慢開始變得渙散,空茫茫的,好似沒有焦距一樣。
夏巖坐在導演的位置上,看著手裡對應號碼牌的試鏡演員介紹,他看到夏霏這兩個字,眼神有些莫名的複雜,定定地看著,蹙著眉,眉宇間似乎埋了一絲淡淡的陰霾。
房間裡負責試鏡的人不多,一個導演,一個編劇,編劇就是小說原作者,另外就是製片人和副導演,不算多,不過都是整部電影舉足輕重的人,必須得他們都滿意了才能順利拿下這個角色,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門“吱呀”一聲開了,他們原本以爲會聽到一聲起碼的問好聲,可是踩著步子進來的女人,視線根本沒有落到他們身上。
她推開了一扇門,腳步很輕,每走一步彷彿需要花費很大的力氣一般,然後慢慢地走到房間中央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她的裝扮應該是之前來試鏡的人當中穿得最素淨,妝容也最清淡的一個了。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浮動,彎彎的柳葉眉輕輕皺了皺,她的雙眼有些無神,慢慢定在了虛空中的某一處,靜靜地看了一會,然後嘴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一個蒼淡到沒有一絲顏色的笑。
形狀優美的脣線,脣色有些過於蒼白了,“呵,”她突然輕哼了一聲,聲音很低,幾乎快聽不到,“原來……原來這麼多年,你送我的這麝香纔是斷送我孩子的罪魁禍首……陛下,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她突然猛地站起來,手狠狠地在面前揮了一下,
似乎是在將面前的所有東西都掃落到了地上,然後整個人往後一跌,頹然地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頹然地倒在地上之後,臉上還在笑,那種笑該怎麼形容呢,說是哭或許更貼切點。眼底沒有一絲的笑意,空洞而沒有焦距,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嘲諷更多的卻是悲涼。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定格了,看過去就只有這張蒼淡的臉,慘白而沒有一點的血色,她在地上一直坐著,坐了很久,久到衆人幾乎都忘卻了時間。
然而其實也只是五分鐘左右,她就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手輕輕在身上拍了拍,揮去了身上沾染的灰塵,恢復了原本的一塵不茍。然後一步一步走到房間中央的那張凳子上坐下,手上動作著,手指在半空中劃著。
“但願生生世世與君不相逢!”她劃字的速度很慢,足以讓對面的四人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寫了什麼字。寫的時候她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靜淡
最後這一筆落下,一滴淚從眼角滑下,無聲無息地順著白皙的臉頰直接隱沒到了頸項間,彷彿那一瞬間只是錯覺一樣。
她靜靜站了起來往左手邊走去,手輕輕撥了撥頰邊的一縷發,一舉一動搖曳生姿,眉眼彎彎,一絲隱隱的嫵媚從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睛裡流露出來。
就在她站起來的瞬間,從眉眼到舉動,直接從原本那個顧盼自憐的哀怨女人瞬間變成小說裡描寫的賀蘭貴妃。即便還是那張蒼白的臉,但是眼神變了,張揚還充滿了氣勢,那種眼神落在你身上,就好似眼前的人在她眼裡就是如螻蟻一般的存在,輕蔑而倨傲。
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得有尊嚴,陛下賜下的白綾就擱在不遠處,不需要任何人,賀蘭貴妃,赴死也要赴得直接乾脆。
“陛下,賀蘭這一輩子愛的只有你,可惜一生一世一雙人,在這裡,太可笑了,是賀蘭太蠢了!”
三寸白綾高高懸掛在房樑頂上,孤高的宮中,最豔麗的貴妃就這樣香消玉殞,不過又有多少人在乎呢。在這座巍峨孤寂的宮中,多少女人來來去去,又有幾個人能被記得。
夏霏的表演完了,她選了一個很多人根本不會在試鏡中選的場景,沒有對戲裡,沒有道具,只有一句臺詞,而且需要的感情,起起伏伏的,太多,根本就不好演繹。
但是一旦演繹的好,絕對能夠在一瞬間抓住考官的心,起碼這一刻她直視著面前負責試鏡的四位,明顯的看到了坐在夏巖邊上,面前牌子上寫著編劇的那一位,眼角已經有些溼潤了。
此時夏霏還不知道這位編劇就是原作者,而作者有時候想表達的東西未必會在文字上全部表達出來,更多的時候架構都是在她心裡的。而她剛纔演繹的恰恰就是作者很多沒有描繪出來的感情,對賀蘭的感情,正因爲這樣她纔會在劇本沒有的小說番外裡爲賀蘭洗白。
而作爲導演的夏巖,他一隻手支著下巴,落在夏霏身上的目光很複雜,眉梢微微挑起,那種表情是說不上的感覺,有幾分讚賞,但更多的是探究。
他的眼神很銳利,咋一眼對視上,會讓你有種如坐鍼氈的感覺,然而夏霏只是靜靜淡淡地掬了個躬,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躲閃,筆直地與夏巖對視。
“先去外面等。”夏巖脣角微動,順手翻了翻桌上的劇本,表情有些冷淡。
“好,謝謝。”夏霏又是恭敬地鞠了鞠身子,然後臉色平常地開門走了出去。
門剛剛關上,編劇就有些激動地拍了拍夏巖的肩,“夏導還要安排後面的人試鏡嗎?我覺得就是她了,演得很好!”
夏巖繼續翻著手上的劇本,擰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抿脣淡淡開口,“劇本里的賀蘭不是這樣的形象,她是被人按著手腳直接吊上去的,你忘了?”
是的,夏霏剛纔演繹的那一幕,其實是在小說原著中的場景,但是變成電影劇本之後,這個情節被強制改動了。當時也是製作方和編劇產生了劇烈的爭執,當然最後還是出錢的說了算,所以賀蘭的結局是她被皇帝安排的侍衛強制地吊在了那條白綾上。
編劇在網上被讀者起了個很可愛的網名叫大丸子,現實中性格也是比較偏爽朗俏皮的,年紀不到三十,但是在這一行做編劇也不是第一次了,性格還是有那麼點固執的。
原本她已經跟製片人妥協了,畢竟自己辛苦創作的小說能搬上大屏幕已經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了,所以她不得不爲了賀蘭最終的那一場而妥協。但是剛纔她看了夏霏的演繹,心裡的那點不甘心又被輕易激發了起來。
“夏導,我知道已經改了,但是剛纔她的演繹你也看到了,明明是這樣的歸宿更好,不是嗎?被侍衛強壓著吊死,賀蘭那麼高傲的人,這根本就不符合邏輯!”
夏巖託著腮,似乎在思考著,但是他還沒出聲,坐在一旁的製作人就發話了。
“你當時答應會改,肯定也有一定的考量在裡面,賀蘭本身就不是主角,她的性格設定就是高貴冷豔,不擇手段,有最後那樣的歸宿,才能形成劇烈的反差。”
“可是就是在最後一刻這樣渲染,才能從最開始對她的囂張跋扈和倨傲不可一世中看出不同,其實賀蘭也不是生來就不擇手段的人,是那個吃人的皇宮改變了她。”
紅顏枯骨,無情的永遠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在最開始的時候,賀蘭也只是個天真爛漫的大小姐,出生在將軍府,不是她能夠選擇的。一步一步走上那個回不了頭的路,說白了不過是兔死狗烹,帝王要對付她,對付她們家。在皇宮,仗著皇帝的寵愛作威作福的女子,哪一個最後落得不好的下場,不過都是因爲帝王的寵愛不在了。
齊敏剛進宮的時候也是一朵純潔的白蓮花,可是步步逼迫,到了最後她也變了,不過幸運的是,她走到了最後,賀蘭卻因爲她的出生她的家世,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被帝王捨棄了罷了。
夏巖抿著脣角,看著那扇關上的門,也沒有再叫人進來試鏡的打算。
“夏導,你覺得到底該怎麼詮釋那個場景才能貼切,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編劇和製片人兩個人爭執不下,她就把注意打到了夏巖身上,身爲導演卻一直沒有表達,她也拿不準他是個什麼態度。
夏巖不著痕跡地掩去了眼底的那一抹複雜,手指輕輕地在桌上上慢騰騰地敲擊了幾下,慢條斯理地道,“準備下一場試鏡,看了下一場再決定。”
今天賀蘭這個角色的試鏡原本就是安排了兩場,兩次需要表達的內容完全不同,他這麼一說就表示夏霏後面的那些人已經被直接剔除了,這樣一來,賀蘭這個角色的角逐只剩下剛纔的三號和夏霏兩個人了。
此時的夏霏正好坐在外面等候著,她身上還穿著那身素淨的華貴裝束,一臉的淡定,而坐在她身側的三號卻不時地瞥她幾眼,眼神多少有些不善。
在演藝圈就是這樣,特別是女演員之間競爭都是異常的激烈,很多的時候往往就是一個角色的差別,有些人徹底地紅了,混得風生水起,而有些人卻正是因爲沒有得到那一個角色而徹底地隱沒下去,再也沒有了紅的機會。
“你們兩個馬上去換裝,準備下一場的試鏡,這一次你們要演的是同一個場景。秀女進宮,帝王當衆誇讚齊敏,此女貌美清麗,看著倒是賞心悅目,詮釋貴妃從手下人口中聽到這番話的那一幕。”
夏霏偏頭,略略回憶了一下小說中對這一幕的描述,賀蘭聽到身邊的侍女說了這句話之後,直接將原本拿在手上賞玩的一個花瓶扔在了地上。花瓶被摔得支離破碎,她慢慢蹲在地上,撿起其中一塊瓷片,一不小心揪割傷了手。
白色的瓷片沾染了一抹鮮紅,賀蘭渾然不覺得痛,她勾著脣輕輕笑了笑,“本宮倒是要去瞧瞧,什麼叫做賞心悅目,能比我這花瓶還漂亮?”
她臉上掛著張揚到燦爛的笑,眉眼間都是濃濃的豔色,彷彿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
脫去身上那件相對素淨了些的衣裳,這一次她挑的是一件反差到極致的豔紅色衣裙,層層疊疊,比起之前那件複雜了很多,但確實華麗無比。
這一次的妝容比起之前的也多花了些時間,黛眉水眸,剔透晶瑩,墨色的發盤了一個繁麗的髮髻,霞裙搖曳多姿,臉上塗抹了淡淡的腮紅,被那一身衣裙襯得越發地緋紅。
精緻的五官在化妝師手上搗騰了一番之後,就越發地精美絕倫,眉線微微上挑,眼波流轉間都顧盼生輝,只一眼就叫人有種淪陷的感覺。
夏霏換好了選好的衣服,化了精緻的妝容,千嬌百媚地往那裡一站,頓時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她的五官長得本就比3號那個女演員要出色不少,現在這麼一打扮,說實話根本就不用比,就已經直接將她秒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