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著細碎的雪花，在路燈下閃著晶瑩的光。

熟悉的道路，只要往里走不到百米，再拐進去，那棟小樓就是她的家。

在家門口卻進不去，是她以往從未想到的。

李秀娥隨口嘀咕的話讓她垂下了頭，她不敢想以往熟悉的人知道她大過年的連家門都進不去時會在背后怎么議論。

她難受的站不住時，身后傳來了腳步聲。

“嘉嘉，你爸…”

馮蔓眼中帶著期盼，希望女兒帶來的是好消息，只要陳進華愿意讓她回家吃飯，她就有信心讓他回心轉意，她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她會誠心彌補，只希望他繼續和她好好過日子。

陳嘉嘉癟著嘴，“爸不讓我管大人的事，媽，今天我和你回去單位宿舍，我們一起過年。”

奶奶有很多孫子，連舅姥爺家的孩子都比她得奶奶喜歡，她爸還有陳奕，她媽卻只有她。

奶奶的死如果是他爸心里永遠的刺，那也需要時間才能消磨掉。

陳嘉嘉對這些事情不是不懂，不過和她媽一樣，面對侵入她們生活領地的人沒有辦法保持冷靜。

馮蔓長出一口氣，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搖搖頭，她拍拍她的肩頭，“你回去吧，家里沒人，你爸也沒人陪著，我回你姥家吃飯去。”

陳嘉嘉看著她媽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視野內，心里嘀咕著：大人的世界她是真的搞不懂，也管不了。不過只要他爸沒把那對母子領進門就成。

“嘉嘉，你怎么站在這，我正要去你家找你，我們買了不少竄天猴和魔術彈，還有一些呲花的，走，找地方放煙花去。”

黃煒不記打，也記不住多少次笑臉貼了陳嘉嘉的冷臉，更沒把他爹娘的話放在心上，每次見到陳嘉嘉，依舊是舔狗一枚。

都是一個院里長大的伙伴，每到過年就湊到一起找樂子，陳嘉嘉看著這么多人，正好不想回去對著他爸的臉，當即就答應跟著幾人走了。

至于她媽馮蔓，說是回姥姥家過年，實際上獨自一人回到了新單位的宿舍里。

外頭鞭炮聲響起時，她睜著眼躺在床上后悔著過去做下的事，心里難受的絞著。

石頭胡同里，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各家各戶陸陸續續放起了鞭炮。

院墻上，一串鞭炮掛在棍上，陳奕拿著火柴去點火。

姜馨玉捂著孩子的耳朵。

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果不其然的，她家娃又嗷嗷哭了起來。

家家戶戶都在放鞭炮，一陣一陣的就沒停過過，這娃已經哭了好幾場了，也不知道哪來的那么多眼淚。

王素梅是心疼又好笑，“這性子咋跟個小姑娘似的。”

姜馨玉補刀：“長的也像個小姑娘。”

等再長大點，頭發留起來，小裙子穿上，妥妥的就是個小姑娘，帶出門去，誰都得說他是個小姑娘。

小姜晏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癟著嘴委委屈屈的看著笑的開心的漂亮親媽。

今年王素梅給了兩人一人兩塊的壓歲錢。她知道兒子兒媳都是會花錢的，錢也沒亂花，都補貼進家里了，所以才給的額外多些。

初五這天，吃完飯后，王素梅收拾好要帶去陳進華那的禮，交代兩人說：“你們大伯大娘要是讓你們留飯，中午你們就在他家吃了再回來。”

對于姓陳的所有人，王素梅和陳六妹陳舒華關系最為親近，其次是陳啟華，她愿意讓陳奕和他們來往。

陳啟華和他老婆幾個月前來過一次，年后初二的時候又來了，王素梅想著，不管咋樣自家人都得去他家走一趟。

至于陳進華家，去還是要去的，不過不用去那么早，去了也不用留飯。王素梅覺得，她兒子比她還介意過去的事。不過這也說明兒子心疼她，她心里受用的很。

即使是大年初一，公交車也沒停止運營，今天都初五了，首都的街道上不止有公交車，騎著自行車帶著禮走親訪友的人依舊不少。昨天夜里又下了一場雪，地面上的雪被車輪壓過后變成了黑泥。坐在公車上透過玻璃往外看，今天的首都就像一副水墨圖，鞭炮殘紅增添了幾分喜慶。

“一會兒出來咱們去哪玩？”她甩了甩他的手。

陳奕想了想：“頤和園吧，結冰后下了一層雪，景觀應該不錯。”

姜馨玉嘟囔：“今天要是能在那拍個照就好了。”

夏日里的頤和園可以劃船，冬日里可以賞雪，一年四季的景致各有千秋，可惜的是不能用照相機拍下來作留念。

陳啟華是首都工業學院的老師，住處就在學校的老師家屬院內。

走在校園里，姜馨玉疑惑問：“這學校以后是不是改名了？還是和工業大學是一個學校？”

陳奕知道集團給哪些機構捐過款，經手過相關的事務，確定的說道：“這所大學是后來的理工大。”

一路問到了陳啟華家那邊，倆人在路邊看到了停著的吉普車，這輛車好像是陳進華的。

倆人想的沒錯，今天的陳進華確實來了陳啟華家。

他們等到初五才來，陳進華怎么會在這？

不止陳進華在這，陳秋華家的人今天也在。

陳秋華看到倆人進來，笑著上前，“外頭冷吧，快坐那暖和暖和，順便認認人。”

姜馨玉覺得這“四姑”跟個變色龍一樣，回回見到她時的表情都不一樣，關鍵是她還表現的特別自然。

這滿屋子的人里小輩不少，倆人進去時屋里瞬間安靜了。

陳嘉嘉看到兩人時臉色不好看，但這會兒人多，她還有分寸，知道忍耐著自己的脾氣。她爸發火時的樣子太過恐怖，她也不敢當著他的面造次。

陳啟華看到兩人挺高興：“你們想吃什么菜？我讓你們大娘一會兒給你們做。”

陳奕搖搖頭：“不用了，我們坐坐就走。”

一屋子人神色各異，不少人偷偷瞄了瞄坐在一旁沒吭聲的陳進華。

陳進華心里當然不高興，前幾天他雖在待客，但一直等著陳奕登門，結果沒在他家里等到人，今天倒是在他大哥家見到了人。

有王素梅這么辦事的？不像話了吧。

陳啟華媳婦開口道：“來都來了，也不差吃了這一頓飯再走。”

陳啟華干脆坐到了陳奕對面和他說起話來，問了問王素梅的情況，又詢問了兩人的學習情況。

陳奕和姜馨玉都聽他媽說過，陳家老大過去對她還行，所以他們和陳啟華交談起來也沒什么別的情緒。

原來是陳啟華的孫女要結婚了，婚期也沒幾天了，日子是去年定下的，老太太去了，但和男方家里商議過后并沒有延后婚期，姓陳的一大家子才會在今天聚在一起商量。

說著話，陳啟華從兜里掏出了三張大團結。

陳啟華的兒女們都瞠目結舌的，以前過年他們頂多只有一毛的壓歲錢，他的孫子孫女這些年也就是五毛錢，怎么他對陳奕兩口子這么舍得？

“明年孩子大些，把孩子也抱來讓我們看看。”

陳奕接過大團結，“多謝大伯。”

陳啟華一笑，“這就對了。”

陳啟華媳婦對陳奕說道：“改天帶著你媽到這來坐坐，我給她煎韭菜盒子吃，我記得以前她就愛吃這口。”

陳德華在一旁翻著白眼，老大家就會拉攏人心，這一天天的心眼就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