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的時刻，竟然來得這樣快，江敏發現自己心里有些舍不得了。江敏忍不住想，這一定是女人的小心思在作祟了。女人總是喜歡去依靠男人，尤其是自己的丈夫，這似乎成為一種天性，這樣的天性，也就注定了很多女人被拋棄、被踐踏。尤其是那些讀了很多書，開化了的女人。江敏從心里抵觸這樣的想法和行為。

這天，天還沒有亮，江敏就早早的起來了，頭一天活好了面，早上，將肉剁陷，今天，江敏做了酸菜餡兒的餃子，上車的餃子下車的面，要出門的人，聽說吃餃子就會旅途順利。等馮志彬起來的時候，江敏已經燒好了水，等他洗漱完后，餃子已經下到鍋里了。

江敏很快就將餃子端上桌了，碗筷擺好，等馮志彬開始吃了，自己才坐下。看著馮志彬吃的那么香，江敏覺得很有成就感，只是自己真不想吃。

“我昨天跟你說的話都記住了嗎？”馮志彬一邊給媳婦夾了一個餃子，一邊開口問道，他很不放心啊！媳婦是他責任，他心里非常清楚。

從昨天開始，馮志彬的嘴就沒有停過，總是一再的叮囑自己，平時要鎖好門，如果有事的話，就去找墩子王平和趙廣春，對隔壁的那家人，能避著就不要主動去招惹，看來過去馮志彬曾經在后媽那里吃了不少虧，才會由此心得。

“我都記住了，你放心吧！到了部隊，一定要盡快的給我寫信，我好放心。”今天的江敏，特別的溫柔，連她自己都發現了。

接下來是沉默，馮志彬吃飯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江敏知道自己影響了他，趕緊打起精神來，“我在想，你都是當兵的，怎么一點都不壯呢！不會是你們部隊里也整天的跳忠字舞吧？”

馮志彬一愣，神情有些不自然，“瞎說什么呢？咋了？你覺得我……”馮志彬低頭打量一下自己的身材，難道媳婦不滿意嗎？怪不得他總是踹自己出被窩呢？你看，他對媳婦兒異常滿意，所以總愛鉆她被窩！不過，這些都不是他現在最擔心的，“小敏，等我升到副營級，大概就可以隨軍了，你愿意去嗎？”

江敏不是沒有考慮過隨軍，如果將來兩個人有孩子了，父親這個角色是很重要的，上輩子那個丈夫就不怎么樣，兩個孩子，都學了他一身的毛病。雖然對自己很孝順，但是，江敏還是非常難過，如果可以，沒有父親在他們的成長中更好。

馮志彬應該會是個好父親，這一點，讓江敏在隨軍的問題上有點猶豫，“隨軍的多嗎？占多少比例？”

“嗯，有五六戶吧！不算多。”

“怎么這么少？”江敏很奇怪，

“在老家，都是有老有小的，到了部隊，條件不是很好，沒有工作，孩子上學也麻煩。”

原來是這樣，江敏在心里想著，如果自己放棄一切，就到部隊去讓丈夫養著，這日子也夠難過的。“還是等等再說吧！日子會好的。”

“我是這樣想，也許以后會調動，還是再看看吧！”

兩個人走出家門的時候，天才剛剛蒙蒙亮，馮志彬馱著江敏，慢慢的騎著，這條路，再回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什么季節了。

到了車站的時候，天已經全亮了，江敏沒有感覺到冷，將手里的提包交給丈夫，那里有她精心制作的酥餅，還有江敏用瓶子裝的泡好的茶水，都是給馮志彬在路上用的。

車來了，兩個人的心都是一沉，馮志彬轉過身看著自己的白胖媳婦，從結婚到現在，他一直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中間這么多的挫折，就好像做夢一樣。

江敏眼看丈夫把手伸過來，僵硬的不行，他要干什么？不會是想要給自己一個擁抱吧？或者是吻別？昨天晚上還沒啃夠嗎？江敏的臉黑了，看來她要丟人了。

不過，馮志彬的手卻伸到江敏的頸后，直接握住她的脖子，使勁的盯著她，就好像有深仇大恨一樣，好半天，才放開。

“別讓人欺負了，有事告訴我，要是真有人敢欺負你，等我回來！”

江敏點頭，明白，他說的等他回來，言下之意就是回來報仇的意思。江敏表面答應了，心里可不這么想，不說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單就說自己的性格吧！那也不是能忍那么久的人。

趕緊轉話題，“路上小心，注意身體，如果需要什么，就給我寫信。不知道給你郵寄東西方不方便？”

“不用忙活，郵費多貴啊！回來吃也是一樣的。好了，別磨嘰了，我走了。”

黑線，誰在磨嘰啊？江敏這個時候也知道自己不時候唱反調，笑著送他上車了。

公車司機一定是羨慕自己有這么白胖可愛的老婆了，馮志彬剛上車，酷酷的打算轉身，告訴老婆趕緊回去吧！可是，車門馬上就關上了，馮志彬只能從車窗看到江敏向自己揮手，他想做什么，可又不能，車上都是一個鄉里的熟人。就這樣，小兩口開始了第一次的分離，多少年以后，馮志彬還能想到這樣的一幕，江敏穿著紅格子大衣，身邊倚著自行車，向自己揮手，她的臉上帶著笑，可是眉頭是皺著的。

江敏本來就不是一個愛多想的人，雖然感覺沮喪，但這應該不會讓她低迷太久，感覺很累，江敏干脆回娘家了。回娘家就是好，不用干活兒，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睡到什么時候都可以，也不會有人說話，江敏決定晚上就不回去了。

馮志彬走了，江敏覺得自己開始新生活的條件已經成熟了，天氣變暖和了，她養的那二十只雞也可以弄到自己家里去了，本來還想養一頭豬，可是，江敏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養豬會讓家里的有味道，她可不想挨熏。

別的人家，都是在生產隊那里領小雞，等長大了再上交，雞蛋可以賣給副食品商店，每年雞蛋的收入，就可以供著一個家庭的柴米油鹽了。但是，江敏覺得，兜里有錢，心里不慌，雖然這二十只雞是自己的，不用上交，但是要是指著它們來改善生活，那還是不現實的。

江敏心里早就注意了老爸的好友羅祥，他是小商販，在這樣的社會中，地位很低，也只有父親這樣的人才不會因為他是做個體戶的，就看不起他，兩個人的友誼，是在羅祥很落魄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的。

江敏覺得自己也可以倒騰點什么，不然真的很難改善生活，再說家里還沒有開始承包土地，她沒有別的生財之道。但是這樣的想法，首先得和父母說好了。即使是十年之后，人們的心里還是看不起個體戶的。那個時候，人們經常炫耀自己的家勢說，‘我們家可是八輩兒貧農啊！’，真正的根兒正苗紅啊！江敏聽到這個就想笑，八輩子都窮得夠嗆，說明這家人的智商得低到什么程度，八輩子都窮……八輩子……

江敏回到家里，跟父母說了馮志彬離開的事，大家都是擔心的看著江敏，理解她的心情。江敏也沒說什么，只是說自己早上起的太早了，要睡一覺。江敏這么一睡，一直睡到晚上吃飯前。

吃飯的時候，江敏和父母說了自己的打算，江恒水夫婦早就因為女兒的事，私下商量過不知道多少次了。本來打算托人給江敏在廠子里安排個臨時工之類的，可是既然女兒不怕別人異樣的眼光，打算干這一行，那他們也沒有什么好說的。

“等明天叫你羅叔叔過來，他經常跑外邊，對這些事兒都熟悉，看看他有什么想法。去集市也沒什么，關鍵是看看你能做什么！”

“嗯，聽聽羅叔叔怎么說，他應該知道什么掙錢。”

江敏的想法是，沒事的時候，就去生產隊掙工分，有時間就豐富一下業余生活。

江敏晚上有些睡不著了，她堅決不承認是因為不習慣一個人睡的原因。腦袋里總會冒出馮志彬的身影，想起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她從來沒有發現自己的記憶力這樣好。

江敏第二天一早吃過飯之后，就回家去了，昨天走的匆忙，家里還沒有收拾好呢！碗也沒有刷。

騎著自行車還不是很費勁，江敏決定，以后一定要好好的練習，這車子可能要陪著自己走很多年呢！

剛騎到村口，正好看見了王平的媳婦王麗娟，江敏趕緊下車，

“嫂子，這是干啥去？”

“哎呀，小敏，你回來啦？可不好了，你家出大事了！”

“啊？”

“你家大姑姐很人那啥……被抓住了。現在正關在大隊部里呢！”

那啥？是什么？啊……隨即想到了兩個字‘破鞋’。